第五十四章【我還是愛著你】

    已經快一個月了，自從光離開了這個房子，什么都變得不對，陽臺上原本全年都開花的大花麒麟竟然開始謝了，白水木的葉子也全都枯光了，冰箱里空盪盪的什么都沒有，飛失去了生活目標，每天一樣早起，澆花，上班，下班，睡覺，所有動作都到位了，只是沒了靈魂，生活變調成沒有聲音的默劇，畫面只有黑白，沒有顏色。

    倩為了看緊光的行蹤，已經直接搬進新竹光的租屋處，再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了，她也能就近每天跟光一起討論婚禮的細節...

    「你說我們的桌巾是選全白的蕾絲好呢？還是我媽最愛的粉紅色緹花？」倩興奮地左比右瞧這些飯店跨海寄來的樣品，遲遲拿不定主意。

    其實光根本不在意什么婚禮，一場沒有愛情的婚禮比喪禮還要令人難受，他的人生已經被挾持，這個婚禮從頭到尾都是倩一個人的，不是光要的。光變成一個活死人般，上課，查資料，打球，睡覺，他的生命像個沒處投胎的游魂在世間飄浮游盪，他曾經有一個溫暖的港灣可以靠岸，現在那個港灣被炸的支離破碎，片體鱗傷。

    光還是經常在下課后偷偷開著車，遠遠停在飛的家樓下對街停車格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期待些什么?但他就是心里放不下，他擔心飛忙了工作卻沒有按時吃飯，他煩腦這個傻瓜會不會洗衣機里的衣服放了兩天忘了曬，咖啡機沒放水就設定隔天早上的預煮，他很想知道這個他深愛過的男人最近過的好不好...飛的電話在光離開的隔天就換了，再也打不通了，光只能每天在這對街默默地遙祭他們逝去的愛情。

    又是加班到十點，飛用無限的工作時間來填滿自己空虛的心靈，他不想太早回家面對沒有光的冰冷，飛在地下停車場遇到正要去值大夜班的潘。

    「飛哥！飛哥！我叫了你好幾聲，你怎么都沒聽到？」潘低頭去尋找飛的眼神。

    「不好意思?！癸w還是低著頭不敢讓別人看出他的脆弱。

    「怎么了？我有一陣子沒看到你了，怎么臉色那么難看？都瘦了...那個大肌rou是都沒餵你吃好料的喔?」潘發現飛的淚水快要滿出眼眶了。

    「阿！秀秀，飛哥不哭，乖！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已經...?？墒窃趺磿@樣？你們不是才剛去環島嗎？」潘心疼了起來，這一對圈內人人稱羨的佳偶，怎么會一轉眼就曲終人散，才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照理說都還在蜜月期才對。

    「他要回北京結婚了?！癸w儘可能說地風輕云淡。

    「結婚！靠夭勒！怎么又一個要結婚的啦！飛哥，怎么會每次都這樣?...難怪前幾天我約網友在餐廳吃飯的時候，看到一個女的勾著他的手臂從窗戶外面走過去，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古藷o法想像自己如果也像飛一樣扛著被詛咒的愛情，應該會瘋了吧！

    「他...還好嗎？」飛還是忍不住的想問光的近況。

    「嗯，看起來就臉很臭??！沒什么表情，跟你一樣都變瘦了，應該也不怎么好過吧，旁邊那個女的濃妝艷抹的一直碎碎念，他都不理阿！我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跑來我們公司罵我的肖雜某！」飛不忍光任人擺布的無奈，心里還是像被千萬刀割的難過。

    「所以他們兩個要結婚？那個瘋婆子那天來找我理論！還要搶我的項鍊勒！」講到這里，潘想起來那個當初光送給他的戒指，其實是倩買給光的，現在他還戴在身上...這個傷害飛哥的女人讓人覺得厭惡極了，最好再也不要跟她有什么瓜葛，潘摘下那個中圈鑲嵌著一圈愛心水晶的男戒，塞進了飛的公事包里，就怕會帶給自己衰運似的。

    「這個東西我不要了...好噁心喔！」潘想趕緊切斷與那女人的任何牽連，轉身就逃走。

    「欸，那也不要塞給我啊...」飛實在無力抵抗。

    「飛哥我去上班了，來不及了！改天再找你喝酒，掰掰！」一轉眼潘已經消失在停車場。飛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比停尸間還要冰冷的家。

    飛坐在咖啡廳里，望著窗外凋零的鳳凰樹，怎么才發現現在已經是十二月的冬天了。他回想起前天在路上看到交大金舵獎的海報，突然想起當初光說要代表企研所參加歌唱比賽，還要在臺上為他唱首歌，飛突然覺得既然答應過光要去看他唱歌，就鼓起勇氣去偷偷看看他是不是過的好。

    交大昨天下午非常熱鬧，和歐陽極光死氣沉沉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許多女孩知道光要上臺唱歌，都心花怒放地趕著來捧場，但現在的光只想上臺隨便唱唱就趕快結束，根本沒有心思準備。

    整個體育館里擠滿了交大師生，倩和小虎還有小虎的女友婷婷就坐在舞臺下右方，倩開心地看著心愛的男人在臺上為她獻唱，只不過她也看得出來，光從北京一路像丟了三魂七魄似地回到臺灣，一直到這一刻都仍然沒辦法從傷痛中恢復，倩無法理解的是光和另外那個男人也不過才認識了幾個月，分手這件事竟然能對光的心理造成這么大的衝擊，光和自己當初分手的時候也沒有這么樣的難過，難道他們發展出的已經不是倩從前以為的那種哥兒們的兄弟情誼，而是真正超越性別的同志愛情?倩實在也不忍心看他整天失魂落魄的模樣，只盼望時間能讓他恢復平靜，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前奏緩緩地響起，幾百雙眼睛盯著舞臺上這個校園鮮rou榜首，雖然他最近的幾場球賽表現失常，所有臺下的觀眾也都看得出來臺上的歐陽極光面如枯槁，兩眼無神...

    「你無聲撞擊我的生命，

    不言不語卻刻骨銘心，

    我從第一眼見到你，

    就深深愛上你...」

    光唱的有氣無力，低著頭彷彿有很多無奈沉重地壓迫著他。這時眼角出現一個他曾經熟悉的身影，他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那個男人的體格和在場所有的大學生都不同，他從活動中心最遠的左后方入口走了進來，一步步的往禮堂的中央走近...沒錯，那就是他朝思暮想，每天思念到快要死掉的...齊格飛！

    「你能不能借我一秒看我一眼，

    我的溫柔能夠為你不顧一切，

    越沉醉越沉退，越濃烈越遙遠，

    我不怕醉，心不怕碎，只要你一眼...

    我還是愛著你，你還是冷處理，

    我還是愛著你，我仍無法前進，

    你是我的生命，再煎熬也不能抽離，

    你的笑容聲音眼神呼吸無法忘記，

    我還是愛著你，你還是冷處理，

    我還是愛著你，看不見我的你，

    你是我的秘密，再透明也不能說明，

    終究只是意外，只準心酸，只能遺憾，我還是愛著你！」

    光抬起頭兩眼緊盯著眼前這個心愛的男人，他真的出現了，還記得他答應過來聽光為他唱的歌，這首飛那天在他租屋處，光大膽表白時環繞音響播放的歌曲...臺下的觀眾發現光的眼神開始明亮有神，唱得也變認真賣力...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連倩倩和小虎他們都sao動了起來。

    「你有沒有曾經為我動心一點，

    就算那種曖昧只是一眼瞬間，

    越期待越失態，越依賴越貪婪，

    為你燦爛，為你蹣跚，直到了無遺憾...」

    光拔起無線麥克風，一邊唱一邊開始往舞臺的左邊移動。怪了！明明倩是坐在右邊，光獻唱的對象應該就坐在面前才對，怎么像是有人搶走了光的注意力，光站在臺上，和站在禮堂中央的飛遙遙相望，飛的臉緩緩的浮起淺淺的微笑，那個光永遠忘不了的表情，飛的腦海里放映了許多他和光曾經甜蜜的畫面，飛滿心感謝這個男人帶給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回憶，蹤然最后仍是殘缺的愛情，但他們真的真心愛過，付出過，一起笑過，哭過，飛對光沒有任何的怨恨，只有滿心的感激，和對他滿滿的祝福。

    臺下廣電系直播的攝影機已經開始尋找，究竟是誰奪走了歐陽極光的專注，這首歌顯然是為了這個被校草看上眼的幸運兒所唱的。攝影機循著歐陽極光的目光移動，停留在齊格飛的臉上，舞臺兩側超大的led看板上，一邊出現款款深情的歐陽極光，另一邊則出現氣質超凡面帶靦腆的齊格飛，禮堂里的師生們情緒已然跟著沸騰，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原來她們心中的籃球男神看上的竟然是個俊俏英挺的輕熟男，能夠如此大膽地公開自己所愛，唱的又這么娓娓深情，臺下已經有好幾個女學生啜泣了起來，不知道是被這難得一見的同性情感所感動？還是在為自己的出局而難過？但是倩倩看到led上的齊格飛，顯然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熊熊延燒的妒火。

    「我還是愛著你，你還是冷處理，

    我還是愛著你，我仍無法前進，

    你是我的生命，再煎熬也不能抽離，

    你的笑容聲音眼神呼吸無法忘記...」

    這時光突然從舞臺上跳下來，朝著飛邊唱邊走了過去，倩倩忍不住地站了起來，總算是王見王該攤牌的時候了，準備正面迎戰！攝影機里的兩個男人只有三步近的距離，整個畫面都是滿滿的浪漫和歐陽極光的柔情，光看得懂飛眼神里的對話，就像他們第一次在大廳光和飛擦肩而過的那一眼，在西門町紅綠燈倒數的那一眼，在游泳池里兩人并肩同游的那一眼，光都懂，光都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我明白你是來道別的，我明白你很感謝我對你的愛，我也明白你開始學習放手...」整個禮堂里的人都被這震撼的一幕感動不已，只有跟在光身后的倩倩已經暴怒不可收拾。

    「我還是愛著你，你還是冷處理，

    我還是愛著你，看不見我的你，

    你是我的秘密，再透明也不能說明，

    終究只是意外只準心酸只能遺憾，我還是愛著你...」

    光和飛的眼里都閃著淚光，也許過了今天，我倆就會成為兩條永遠不再交集的平行線，就讓我們從這個點重新出發自己的人生吧，再見了！我的最愛！

    從光身后冒出的倩倩站在兩人之間，飛含著淚帶著淺淺的微笑轉身走去，倩看著光深情地望著飛的背影，心頭痙攣地絞痛著，原來這個轉身離開的男人才是他生命的動力，才能把他從死沉中喚醒，倩委屈的淚水已奪出眼眶，卻換不到光一絲的憐惜...倩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光的臉上，轉身哭著跑走了。

    光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兩眼還是停留在飛的背影，倩的巴掌是他應得的懲罰，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只想追上去拉住飛的手，再給他最后一個擁抱，等光回過神來，拋下麥可風衝出禮堂時，飛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校園來往的人群里。

    這時咖啡廳門口走進了一個殺氣騰騰的女孩，是黎倩！倩打電話去飛的公司，約他出來談判。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那個男人...原來是你！」倩的口氣咄咄逼人...飛看著這個忿恨不平的女孩，想起倩不久前約他喝咖啡的那次場景。

    「我從沒打算隱瞞什么?！癸w看著眼前得意自滿的倩，心里竟開始疼惜起她的空虛與好強。

    「他把你保護的很好，讓我還一直以為是那個姓潘的?！官淮驈男睦锊粷M光對飛的疼愛，這個臺灣的糟老頭究竟憑什么？

    飛沉默沒有回應，他記得光為了疼愛他費盡心思，讓他遠離這個嗆辣女孩的可怕暴風圈。

    「我沒打算跟你多說什么，這是我們婚宴的喜帖，這場比賽，最后我還是贏了?！官或湴恋貜陌锾统鲆粡埣t的刺眼的喜帖，推到飛的面前。倩自從光跟她提分手的那一天就一直想干這件事，就是用她和光的喜帖狠狠地砸在對方的臉上，讓他知道惹毛我黎倩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你是斗不過我的！我永遠是最后的贏家！

    看著桌上的紅帖，飛沉默了一會兒，等心情稍為平復后，飛輕柔地說「你真的想嫁給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飛的話單刀直入，直接命中倩自以為堅強無敵的心...昨天光對著飛唱情歌的畫面又再度浮現，倩的雙眼頓時涌出淚水，趕緊深呼吸一大口，強忍的淚絕對不能在手下敗將面前流下。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倩紅著雙眼對著飛瘋狂怒吼！

    飛緩緩伸出溫暖的手握著倩的手，倩看得出來，飛根本無心要傷害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孩，怎么從這個情敵身上得到的憐惜比她心愛的歐陽極光給的還要多？

    「不管你是不是贏了，我都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找回你的心吧，跟著你的心走，找到真正的幸福?！谷缓箫w握著喜帖便起身離開，留下了滿臉淚痕，孤零零的倩。

    「明明是我贏了...明明是我贏了...」這時倩的情緒總算徹底釋放。

    為什么心會這么痛？為什么淚水會一直流不停？我明明贏了，我明明把歐陽極光搶回來了，為什么難過的不是齊格飛，而是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