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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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憐呆呆地看著眼前人,忽然一瞬間帶著寂靜的煙塵將她裹挾回昔日。溫度散去,寒冷的風卷席她的全身。 又被丟下了嗎?她想,又一次。 身前許清秋還俯下身看著她,莫憐怔怔地盯著對方英俊而冷漠的臉,忽然伸出手,奮力推開對方的胸膛,挎著包擠出人群。 冬天的夜很冷,雪還在下,融化在她的發梢間。莫憐只聽得見自己耳朵里嗡嗡作響的轟鳴聲,天旋地轉。她踩著高跟鞋徑直向馬路中間沖去,綠燈轉滅,紅燈亮起,她根本不在乎。 車輛急剎聲驟然響起。黑色轎車停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位置,莫憐站了個踉蹌,轉頭望了一眼車內。 她隱約從車內感到一股視線,站在原地等著有人探出頭來發飆,然而并沒有,那輛轎車緩緩開走了。 “你在干什么!”許清秋猛然從后面趕過來,剛要把她往回拉,莫憐一把甩開他的手,向馬路對面跑去,站在路邊揮手:“出租車!” 車輛應聲停下。莫憐一把拉開車門坐進去,緊隨其后的許清秋拽住車門把手,“你干什么!出來!”他表情明顯波動了許多。 “師傅,麻煩開車?!蹦獞z對出租車司機說,語氣鎮靜得令人恐慌?!靶」媚锬氵@叫我怎么開車,要出人命的?!彼緳C擺擺手,“你下去吧?!?/br> “莫憐!”許清秋明顯帶著怒意喊她。 她點點頭,“不好意思?!彪S即起身下車,她下車時還特意避開了許清秋,一眼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許清秋從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強迫般把她扭過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剛剛差點被撞死你知不知道!” 莫憐忽然抬頭,極淡極淡地看了他一眼。 許清秋瞬間感受到一股寒意。 她突然自殘般用力試圖將那只手鐲從手上捋下來。用力太猛,硬質的金屬手鐲瞬間將她的手刮出刺目的血痕。 但即使這樣都取不下來,她閉上眼睛,竟然直接將那只手向墻上重重砸去! 許清秋悶哼了一聲,手背一片血rou模糊。他情急之下拿自己的手擋在中間,墻面粗糙,莫憐那一下砸得帶著泄憤般的恨意,好像要砸斷的不是手鐲,而是別的什么東西。 “鬧夠了嗎?”他冷聲說。 莫憐瞪著通紅的一雙眼睛盯著他,胸口起伏不定。許清秋竟從疼痛和怒火中品嘗出了一絲微妙的快意。 他確實沒見過莫憐表現出如此激烈的、憤怒的情緒。許清秋換了一副語氣,用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肩膀:“先回去,好嗎?” 莫憐盯著他染著血的手,沉默半晌后說,“去醫院,你的手要處理一下?!?/br> 凌晨,又是節假日,醫院的急診部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清秋的手得消毒,鹽水沖洗幾遍后,沾著碘伏的棉簽壓在傷口上,護士小心翼翼地拿紗布將許清秋的手包起來:“啊呀,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莫憐拿著一瓶無糖飲料靠在門框邊,聞言拿了卡去窗口付了醫藥費。 許清秋坐在走廊等她,莫憐回來把卡遞給他,許清秋沒接,轉頭看著她。 莫憐被他盯得渾身發麻,深吸了一口氣,”許清秋,我們可以分手的?!?/br> 不等許清秋開口,她接著說:“我知道和我談戀愛很勉強你。謝謝你照顧我?!彼斐隽硪恢皇?,露出那只手鐲:“它太貴重了。你拿回去吧?!?/br>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對喜歡了三年的人說出來這番話的。只是許清秋對她說“騙子”兩個字時,她忽然想起了很多東西。 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數學考試,試卷很難,她就沒有考到90分。她很努力地和父親解釋了,大家考得都不好,不是我沒有認真學習。 她父親下樓扔垃圾,碰到住在隔壁的同班男生。那個男生平常成績沒有她好,卻告訴她父親,他考了97分。 衣架抽在她身上的時候,父親正在罵她:“你為什么騙我?小小年紀就會撒謊!” 她第二天去問那個男生,對方嬉笑著對她說,沒有啊,我及格都沒有!騙你爸的! 她晚上吃飯的時候和父親說了這件事,父親拿筷子指指她的碗,“哦,那你考得也不好啊,88分?!?/br> 她從小就是騙子。再努力,都是騙子。 莫憐站在許清秋身前,垂眼看著他。她面色有種出奇的鎮靜,好像只是在說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見許清秋久久未動作,她俯下身,把就診卡放到他膝上,“我明天去找你,麻煩你幫我取下來,我把手鐲還給你?!笔骤C配套的螺絲刀還在許清秋那里。 許清秋的手忽然輕輕扣在她后頸上?!安皇钦f喜歡我么?”他語氣里聽不出情緒,“為什么要分手?” 他指尖緩慢摩挲著她那一處雪白皮rou,隱隱帶著忍耐的欲望。 莫憐驚詫地剛要抬頭,許清秋手指卻帶著壓迫之意。她自覺這姿勢太奇怪,雖然病房走廊上無人,總歸也不太好。她只得先坐在許清秋旁邊:“你先放開我……” “不?!彼痪o不慢地說。身軀貼得更近,幾乎是貼著她耳垂,又問了一遍:“不是喜歡我嗎?” 為什么要逃?他在心里補充。 莫憐被耳邊的灼熱氣流攪得心神凌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強硬些推開他,還是繼續沉淪于這難得的親密。她眨了眨眼,努力穩聲說:“喜歡也可以不在一起的?!?/br> 她明顯感到許清秋摁在她頸上的手指停頓了一刻。他放開自己,閉上眼,頭靠在走廊的墻上。 “那我走了……”莫憐遲疑了一下站起身,許清秋眼也未睜一下,隨意點了點頭。 她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許清秋一直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那雙冰冷而無機質的眼睛,一直追逐著到她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