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的確是地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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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帶著戚念在院子和正房中轉了轉。 戚念看出他有事務要處理,說道:“王爺只消告訴我這府中何處禁忌止行,余下的我自己參觀便好了,王爺且去忙吧?!?/br> “不忙?!彼瓮劼?,抽出心神看她一眼,又向外看看天色,“陪你吃了暮食再說?!?/br> 戚念才想欲接口,宋望又道:“沒什么不可去的,我住的地方,若還要擔心機密泄露,我這王爺便是白當了??勺栽谛??!?/br> 這一來,戚念想說的話便給岔了過去。徐郕見狀告辭,隔間里頭,青蓮等婢子鋪床薰香也停當,一時燈燭點燃,飯肴送來,只見五六碟桃花盞盤的菜色盛得滿滿當當,魚rou皆有,又有粥、餅、糕、酥等各種主食。 戚念一見,方才的擔心重又浮現,黛細的眉頭糾結起來:“會不會不大好?” 宋望實是有些餓了,拂衣坐在案前,見戚念卻杵在食案邊上半晌不動,神色猶豫。 他拄膝問:“什么不大好?” “我從前聽說,王爺常與將士同飲共食,吃的是營中食膳……”戚念輕輕坐在宋望身邊,輕覷眼眸,“我一來,便如此鋪張,傳出去會否對王爺不大好?” 宋望聽到一半便明白了,她不擔心旁人議論她,卻竟擔心他cao節不保?他不禁垂睫失笑:“什么與將士同甘共苦,不過是圖個方便,免得單開爐灶。練兵時多踹他們兩腳,換疆場上少挨兩刀比什么都強,我扮那愛兵如子的姿態做什么?!?/br> 許是這里比之京都更讓廣平王熟悉的,宋望身上多了種說不出的輕松寫意,燈下眉眼,熙然生氳。 戚念愣愣地點頭,宋望耐性地問:“可以吃了嗎?” 戚念反應過來,應聲拿起筷箸,宋望見她乖成這模樣,忍不住低語:“這算哪門子鋪張,怎么這么好養活……”他聲量沒刻意避著人,距離不過一張席墊的區別便也聽見。 恰好她筷頭伸到一塊棗糖色軟糕上,正準備嘗嘗,倒像應了他的話,眸子不由又睜圓,是不贊同的神色。 “不說你了,吃罷?!彼瓮暲飵?。 戚念察覺被人逗了,鼓著腮悄悄在棗子糕上戳出兩個洞。 用膳時,二人倒是食不言的,吃完后天色己黑,撤了席,戚念還惦記著要送宋望出門巡營。 宋望往這個一味推著自己走的小姑娘臉上凝望幾眼,不見她有疲色,道聲不急,摩挲了一下手背。 “取張地圖來,和你說一說?!?/br> 戚念一時沒明白,“說什么?”宋望不輕不重地看她一眼。 戚念渾身打個激靈,隱約意識到什么,卻不敢違背,只因宋望這個眼神,與之前吃飯時的親昵全然不同,雖然隨和依舊,卻隱含著一種不容質疑的洞明。 戚念從前在閨閣中看得最多的,的確是地輿圖。 因著要寫話本子,又看了許多書籍,最是要了解各地位置和風俗習慣。 她慢吞吞地喚青蓮從隨行包裹中,取出??吹囊粡垇?,鋪陳到案子上。 宋望向對面比手,她又慢吞吞地坐下。 宋望將銅燈臺鎮在羊皮地圖的邊角,耷下眼皮,看見地圖上有幾道炭筆加粗的線條。最開始一看地圖上的彎彎繞繞便頭疼的戚念,如今也會看地圖了。 如若從前他有時間陪她,這些事,本該由他來教。 戚念盯著那張輿圖卻在想:這幸虧不是最早畫了西域路線圖的那張,王爺應該不會發現…… “你想去西域,有南北兩條路線?!彼瓮届o開口,驚得戚念后脊一麻。 宋望卻未看她,指著地圖道:“利州戰事已平,兗州如今新打下,與北邊對峙,說不定等過幾年,便有下一場仗又會到來。你想要尋那番薯種子,需繞過北魏拓跋氏,或從北,或從南?!?/br> “王爺……”戚念口干舌燥,像個猝不及防被抓包的頑童。尤其這大人既不生氣也不罵人,就這么面無表情好聲好氣的,她心底更沒底了,試探著問:“你不攔我?” 這等別人聽來荒謬不可信的說辭,她卻想去嘗試,她還以為,王爺會不同意。 宋望道:“我不讓你去,你肯聽么?!?/br> 戚念慢慢吐出一口氣,忍住搖頭的沖動,知道這時候火上澆油沒她什么好果子。定了定神,她直視上宋望不見笑色的目光,便也正色道:“兩條路,我打聽過,走南線,便是從巴蜀取道,過瀾滄江,再穿過吐蕃、象雄、蘇毗三大部落,其后進入小國林立的西域。入西域境內,仍非終點,繼續行至天山以北,蔥嶺以西,才是那番薯棲息之地?!?/br> “若從北線行,則要借道西涼國,西出玉門。不論走哪條路,都艱苦難當——”她聲音忽然低咽一下,抬眸輕聲問,“王爺是不是想以此勸我,打消這個念頭?” 宋望靜靜聽著她說完,輕道一聲完全無關的感慨:“看來這兩年你成長了很多?!?/br> 戚念怔然。 宋望始才搖頭,回答她方才之問,“你既說要去,我攔著,害你總心中惦念。你要去哪里都無妨,這幾年我也歇著,總是同你一處,安全總是沒甚問題的?!闭f著他手掌輕搭在北朝的疆域上,凌空一握,劍眉輕挑,“不妨走第三條路?” 戚念盯著他的手勢莫名了一會,忽然福至心靈,“……王爺的意思是,橫穿北朝?”她并非不知道走北朝的商路是最省力的,但這樣一來,難免會被北朝廷盯上。 她自從選擇和王爺一同出京的那一刻起,便知道會有人盯上。如今戰事平息,不代表宋望就安全。 屆時王爺必然又要分心顧著她。她若真那么不懂事,動了此念,無異于給王爺橫生枝節。她不能成為王爺的軟肋。 宋望卻道:“北邊彼時還在不在,尚在兩說?!彼聪蚱菽?,縱溺的神容重新浮現,“花開兩年,一年間就足夠發生許多事。豈知兩年之內我朝不能蕩平寰宇?屆時我們何處不可去?”他同她說話時,語氣常常如此隨意渙漫,然眸光卻重如金石,“至少一年半內,莫再憂慮此事了?!?/br> 燈影曳在那張凜麗自若的臉上。戚念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心臟怦然跳動。 戚念哪怕不通兵事,也知道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背后需付出多大的心力與代價。 世上怎會有這樣好的一個人呢,他都不罵她一句,無法攔著她,就全力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