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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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雪松衣柜里整齊地掛著一排襯衣和西裝,角落里有一只小束口袋,里面是吸濕除味用的茶葉。 簡韶蜷縮在隋恕的衣服里,衣擺掃在臉上,就像他的手摩挲過她的臉龐,帶來微妙的震顫感。 此時已是深冬,她的脊背卻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簡韶咬著嘴唇,強忍著繼續后退的本能,死死盯著衣柜中間的縫隙。 剛剛她用電子卡刷開衣柜的內壁,狹小的空間僅容一人進入。里面有一個內置進墻壁的書架,一些卷軸、信件、賬本與文件袋置于其上。 簡韶的手哆嗦一下,趕忙關上。 “嘭!” 巨大的響聲讓簡韶的身體條件反射地顫抖,手肘撞到柜子,疼得她倒吸冷氣。 “哐!哐!哐!”打不開房門的女人抄起了一只矮凳,一下一下掄在門上。 她每砸一下,簡韶便不受控制地抖一下。氧氣以血液流失的速度從她的身體里消退,她不受控制地覺得,矮凳不是砸在門上,而是砸向她的肚子。 小腹隱隱地發墜,簡韶抱緊肚子,絕望地想撥打報警電話,僅剩的理智讓她控制住了自己。 女人一邊砸一邊隔著門嘶吼:“你為什么不能像別人一樣?!你為什么不能上行下效,做一個老老實實的人?你看看別人——你看看他們,上級強調什么,他們就擴大強調什么。他們不喜歡什么,就把什么辦的一團糟,或者拖著不辦!別人都可以,為什么就你不行?” 她大聲地質問:“為什么就你不行?” 像是被勾起了傷心事,女人嚎啕大哭:“我只是想讓我的兒子安安穩穩地生活……我想讓他健康、快樂,遠離所有的漩渦——我只是想讓他活著,我有什么錯?” 女人抱著懷中的凳子,就像抱著死去的嬰兒,她呆呆地說:“我的小恕,在我肚子里總是很乖的小孩,是我身上落下的一塊rou……你沒有懷過孕,你不知道他在我肚子里多么聽話、多么乖巧,你不知道這種孕育的心情?!?/br> 簡韶垂著頭,捂著肚子。 “你們只會搶走他——”她咯咯笑,“你們沒有孕育過他,卻把他從我手里奪走。我好恨你!”她尖叫起來,將手里的凳子狠狠摔向門板,咚!“我好恨你!” 混亂的腳步聲從木質樓梯上傳來,簡韶在黑暗中聽到瑣碎的說話聲,“太太,您冷靜些……” 矮凳掉在地毯上,似乎有幾位護工控制住女人?!胺砰_我!我是正廳級干部,你們沒有權力隨便抓我!我要向組織申訴——” 隋恕站在樓梯角,在陰影里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狼藉。 醫生有條不紊地打開藥箱、戴上醫用乳膠手套,拆開一包一次性注射器,取出鎮靜劑,以眼神詢問隋恕。 男人點了點頭。 針頭扎進藥瓶,抽起一管透明藥劑。女人卻突然不掙扎,直直地看向隋恕的方向。 月光沒有落到的地方,隋恕的身體完全浸沒于此。 “小恕——”她竟然認出他來。所有人紛紛停止動作,只聽她問一聲:“沒去上學嗎?” 昏暗的光線,辨不清他的表情。隋恕說:“沒有的,母親,已經放學了?!?/br> “放學了啊……”女人陷入沉思,“mama給你做些吃的吧?!?/br> 說著,她就要往樓下走。 “我吃過了,周姨給我做過了,”隋恕說,“明天有剪彩宴,需要您出席,您忘記了?” “出席——”她下意識挺直了腰背,整理好表情,不細看的話,似乎還如往常一般端整、嚴肅。 “是的,您需要致辭,秘書已經送來講話稿,就在書房里?!?/br> “好,”她點點頭,“記者可聯系好?” “擬邀請名單已呈送秘書處辦公室審核?!?/br> “請注意,做好稿件審查工作。很多問題,不一定要記者來反映。為什么每一次,我們的組織內部就反映不上來?思想上的一般化過于泛濫,下一次學習會,邀請去年的敬業模范馮老先生為大家做匯報?!?/br> “好的,明白?!?/br> 下達完重要指示,她習慣性地留一半給下面人琢磨。 這時候有心的人就知道開始搜集模范的資料,摘寫為心得在學習會上大談特談。女人滿意地點點頭,在眾人簇擁下向下走。 路過隋恕時,她似乎又重新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叮囑道:“問題的解決辦法有多種,你伯父隋正勛的做法不一定為最佳。我不為改革擔憂,只恐改革者無法善終。你切莫受他影響太深?!?/br> 隋恕斂目頷首。 大概是因為癔癥發作,神智仍混亂著。她忘記了兒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她發號施令的少年,她控制不住耳提面命。 “做事情,不能只談思想,要親自走上街頭,聽一聽百姓怎么說?;旄牡氖虑?,你們總說是走回頭路、是公私合營的卷土重來,我倒持有保留意見,”她忍不住敲打他,“新消息三四則,已由資料室整編付印,你取來看看,給我交一份心得?!?/br> “好的?!彼逅宦?。 母子二人擦身而過。 隋恕越過醫生和護工,向著簡韶所在的房間走去。 鑰匙在鎖孔里轉動,吧嗒,燈照進來。 簡韶緊閉著眼睛,縮成一團。隋恕母親的語氣總讓她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的父親,那個從正經大學畢業,卻整日高談闊論、無所作為,以至于需要靠妻子養活的男人。 他正常的時候是個好父親,會接送她上下學,給她洗衣服、削蘋果。他癲狂的時候會從凌晨一點罵到四點,然后抽出拖把棍子抽她,因為她只得了文明學生的獎狀,沒有拿到更高一層次的三好學生。 他太想她成功了,好像這樣就能洗刷他的不成功。 混亂的無盡昏黑的夜晚,簡韶分不清外面砸門、叫罵、發瘋的女人是隋恕的母親,還是她的父親。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無助的、只會嗚咽的小時候。連逃跑都不敢,也沒有地方能跑。只有眼淚是無窮無盡的,好像再怎么流都流不完。 眼淚才是比黃河還要長的河。 不必觸碰眼睛,臉上已經是濕黏的一片。顫抖的、屈辱的、痛苦的淚水,全部都是她不可回首的往日,藏在無盡的黑暗里,潰散、腐爛。 就躲在這里——因為這里足夠堅固、安全,她不想出去,永遠也不想。 衣柜之外,皮鞋聲停了下來。隋恕停在柜門前,靜靜站了一會兒。 月光靜謐地流瀉,皎潔、皓白。 簡韶一動也沒有動。 死寂的緘默里,他似乎已然讀懂這種無聲的對峙。窗簾搖著模模糊糊的樹干的影,薄紙般的月兒就掛在枝頭。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真是一個月淡星稀的夜晚。 窗臺上沒有花……隋恕回過神,這不是簡韶的房間,也沒有她細心料理的花束。 他一邊想,一邊在柜子前慢慢地坐下來。 黑暗的環境讓他的神經有片刻的松弛,坐下來才真正感覺到了疲勞。隋恕沒有伸手拉柜門,只是用指節輕輕敲了兩下。 “我回來了?!彼卣f。 里面的人似乎微弱地顫了一下。 隋恕的身體沉在夜色里,他笑了笑,看向窗外,“今天是圓月呢?!?/br> 兩個人隔著一層薄薄的柜板,靜靜地聽著夜風穿街過巷。他們之間好像很少有這種面對面坐著的時刻,兩個人都清醒著,又不那么的清醒。 “我回來的太晚,讓你受驚了,抱歉?!彼穆曇舻偷偷?,如往日一般。 半晌,衣柜的縫隙擠出比蚊子聲還細弱的回應:“沒關系……” 他道:“司機半夜給我打電話,說太太突然要來馬南里——”說著,他忽而頓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過他還是繼續說:“母親因為外祖父去世的事情,受刺激很大,一直服用抗雙相的藥物?!?/br> 這時,樓下再度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吼。簡韶嚇了一跳,也不由“啊”地叫了一聲。 隋恕用指紋解鎖衣柜,看到她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以及顫抖的、滿是淚水的臉龐。 黑暗中,他俯身鉆進了衣柜。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狹窄的柜子里,近得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幽幽的鼻息。 即使咬緊了嘴唇,細碎的呻吟仍然不受控制地漏出。 低低的嘆息響在耳畔?!安灰ε?,阿韶……” 頭頂是他的衣服,眼前也是。 所有晦暗的往日,都如飛沙極速地消退,紛飛的煙灰迷亂了眼睛,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向她,將她溫柔地抱起。 像撈起了小時候的她。 沒有遮擋的月光,全部打在濕漉漉的面頰之上。如他所說,今天是一輪圓月。簡韶緊緊攥著他的衣服,淚水如漫溢的潮水,漲過胸腔,又涌出眼眶。 她再也抑制不住,在他懷里哭出聲來。 隋恕抱著她,臉頰緊緊貼著她濕潤的耳鬢。他太息般的聲音低沉地繞在耳廓—— 別怕,阿韶。不要害怕。 ﹉ 感謝悠秦、去趣、但余色、月牙、gdfh、糕手蝦仁不眨眼、安妮的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