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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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瑟是琴瑟時,褪去玉瀾道君的束縛,再加上不懼暴露隱秘,活得相當恣肆愜意。 她總是在笑,靈動清澈的笑。發尾的小辮兒系了根紅繩,行走間甩得活潑蕩漾。貫愛穿綠羅裙,像一只飛舞的翩翩蝴蝶。 她有幾分俠氣,愛好打抱不平,十次惹事九次是為了教訓欺凌弱小、行事險惡之人。偶爾顯現頑劣的一面,卻也無傷大雅。是以縱然她的嬌縱在修真界聞名,但沒有誰是真正厭惡她。 楚戎記得,當年藥王谷和無極宮搶奪靈脈,無極宮極端門徒綁架藥王谷地段一個凡人村莊的數十名村民要挾藥王谷。藥王谷一再推脫,妄圖靈脈村民兩全。無極宮等得不耐煩了,他們綁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們到藥王谷前,每隔一個時辰燒死一個村民。 藥王谷見狀不再掩飾,切斷向其他宗門求救的途徑,準備用無藥可解的毒霧殺死無極宮門徒連同村民,并把所有過錯盡數推給無極宮。 無極宮不傻,料到藥王谷必有陰謀,率先出擊,沖破藥王谷護谷法陣,逢人便殺。 霎時血光沖天,哀鴻遍野。 秦瑟那時因替楚戎反復無常的靈力漲體尋藥恰好路過藥王谷。 天上地下彌漫冥冥血霧,空氣中rou體焚燒的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和被風卷起的草木灰屑交雜著沁入她的鼻腔和皮膚。 她茫然地看著絞刑架上痛苦哀嚎的村民,廝殺猶如怪物的修士,識海仿佛燒開的水咕嘟咕嘟地沸騰炸裂,神魂火燒般丑陋地扭曲掙扎。 她的本命劍流螢便是在那時自識海神魂交接處躍然而上。 待得楚戎尋來,無極宮和藥王谷的結局與昔日的逍遙宗一般無二。 秦瑟抱著自己的劍跪坐尸堆之間,渾身血污,狼狽不堪。她的神色麻木空洞,盯著虛無處喃喃自語。 周圍有同樣狼狽的凡人一個接一個地向她磕頭作揖。 “多謝神仙菩薩救命?!币粋€婦人摁著她的兒子朝秦瑟磕了叁個響頭,他們的感激中摻雜濃重的畏懼,以致于說話時聲音抖得不像話。 朦朧天幕傾下雨,綿綿雨絲洗刷著罪惡和貪婪。 楚戎動用攝魂術埋藏了終結滿地罪惡貪婪的人,村民們的記憶中,唯余殺聲震天的藥王谷和互相屠戮的修士。 楚戎走到秦瑟跟前,用帕子輕輕揩去了她臉上的污漬。 秦瑟呆滯地昵語:“我把他們都殺了……我……我是怪物。他們……他們要燒死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她顛叁倒四地說,“他們在殺人……我是怪物……我想救人……可是我動不了,我不能救他們……” 她握住楚戎拿帕子的手,目光凄楚蒼惶:“師父,我不想殺人的?!?/br> 這是自她知曉他的心思后第一次與他肢體接觸。 楚戎反握她的手,道義與私心在他的胸口掙扎煎熬,他緩慢道:“你為了救那幾個凡人,屠戮無極宮和藥王谷滿門?!?/br> 秦瑟一下子xiele氣,脆弱得像是吹落的枯葉,流螢因失力掉進了盛滿雨血的土坑,濺起的污水有幾滴落到了秦瑟的臉頰。 與冰冷的雨水不同,這是guntang的血。 秦瑟驀然清醒,抽回手,解釋道:“我一開始只是想救那些被綁的村民,我用了法陣護住他們??墒怯袀€修士認出我了,然后藥王谷和無極宮都想殺了我栽贓嫁禍給對方。我不得已……” 楚戎打斷她:“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輕而易舉脫身。你卻一定要殺了他們。為什么?” 秦瑟斂目沉默不語。 他們無聲地對峙。 半晌,秦瑟抬眸,眸光閃爍著惡意,她喚他的名字。 “楚戎,你要行大義,親手把我捉到龍柩臺接受審判嗎?” “你舍得嗎?” 她貼近楚戎,他們的氣息交織,曖昧的劍拔弩張。 她的指尖在楚戎的面上流連:“我不想跟你鬧掰,楚戎。你放我走吧,我會主動對外承認是我滅了無極宮藥王谷滿門,你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做一個僅僅教徒無方的師父好不好?就當是我們兩個最后一點師徒情分行不行?” “不可能?!背肿⒁曋难劬?,一字一頓道。 秦瑟似是認輸般地嘆了口氣:“那就當我罪大惡極?!?/br> 霧蒙蒙雨天,淅淅瀝瀝的銀線充斥人間。雨聲瀟瀟,風聲何何。 遠處猝然傳來高聲的呼喚。 “小師叔——瑟瑟——你們在哪兒——” 秦瑟偏頭,應鐘正破開雨霧踏著積水放目眺望,修士視力極佳,他下一瞬便看見了尸堆中氣氛詭異的二人。 接著秦瑟沖他粲然一笑,毫不猶豫地吻上了楚戎的唇。 …… 后來藥王谷、無極宮慘案以無極宮門徒沾染穢氣告終。 再后來修真界靈脈之地接連發生穢氣滋生的慘案,數個宗門泯滅于其中。 昆侖派、凈心閣、星羽宮等大宗門請出鎮宗老祖徹查此事,而后木珩以及背后龐大的域外人群體浮出水面。 龍柩臺一別兩載,再見時秦瑟已是肩比霄云劍尊的大能。 她一邊吻他一邊剖開他的心臟,取走了鑲嵌在血rou中的女媧石。 “抱歉?!彼溲劭粗蠢锏某?,“是我欠你的,我會還回來的?!?/br> 楚戎想問她,她接近他是否從始至終都是為了女媧石,她是否有一瞬為他心動,她是否會為他的死難過。 可他沒機會問出口,她死在了絕殺陣,在他眼前灰飛煙滅。 她說,我不欠你了。 時光一晃倏忽而過,琴瑟如今是秦瑟。 當年種種,皆隨黑幕的消逝煙消云散,秦瑟作為當年補天一戰關鍵一環的人物也失去了那些黑暗丑惡的記憶,但出自本能的反應烙印在潛意識中,任何一個細微的暗示都可以激起她的抵觸。 楚戎撫著她的后背為她順氣,平靜的語氣底下是涌動暗流:“瑟瑟,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秦瑟舔了舔唇,道:“沒有,就是做了個夢?!?/br> 她摟緊楚戎的腰,額頭靠著他的肩膀,郁悶地說:“我以為你得好幾天不理我呢,怎么打個坐就長大了?” 冷清月光映亮楚戎的側臉,在鼻梁處劃分了一道分界線,一半俊美非凡,一半晦暗不明。 他攏著秦瑟烏黑順滑的發,道:“說不定睡一會兒又會變回十六七歲呢,你到時候讓讓我好嗎?” 秦瑟從楚戎的肩膀上挪開臉,仰頭看著他,猶疑道:“讓?怎么讓?” 楚戎執起她的手:“如果我問你有沒有凍傷,你要給我看看你的手,最好讓我給你上點藥?!?/br> “就這樣?” “你要主動靠近我,撩撥我?!?/br> 秦瑟有些臉熱:“可是我怕你一拳把我打飛?!?/br> 她的手掌凍得裂開了一條條小口,隱約可見裂口中嫩紅的rou,楚戎皺著眉給她上藥,聞言,無奈道:“瑟瑟,我在你心里,是個只知道打架的粗鄙之徒?” 秦瑟覺得他言外之意是在說自己,于是表情帶了些不忿。 “武夫,你跟我都是武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十六七歲內門考試,辭賦那門是最低的?!?/br> 楚戎撩起眼皮,笑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秦瑟癟癟嘴:“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作為我的對手,我當然得全方面了解你?!?/br> 她本來還想那這事兒嘲笑他來著,轉念一想,自己那狗屎水平指不定誰笑誰,也就作罷了。 楚戎笑意更深,脫去她的鞋襪,輕柔地上藥。 “你既然了解我,就該知道,我是不會對喜歡我的人動手的?!彼f,“十六七歲的我,青澀懵懂,你不想看看我情竇初開的樣子嗎?” 這還真是個巨大的誘惑。 秦瑟吶吶道:“我……我怎么做,你才會情竇初開???” 楚戎吹了吹她的腳掌,掀起一片漣漪似的癢。 他道:“你多跟我說話,多對我笑笑……其實你在我面前,我就會情竇初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