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里的土地大多貧瘠，所幸周邊還有一些沒有受到核彈污染的。我們在雷因的幫助下開墾土地，現在他儼然成了這里最炙手可熱的人。

    沒有了雷因，我們就要一邊躲避喪尸一邊播種，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F在，雷因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亞伯。亞伯的長處就是領袖氣質，又能用精神系的能力控制整棟樓的人。

    也有人提出要選雷因上去當領袖，雷因拒絕了這點。我們在地里種了一點番薯、土豆和蔬菜，等待它收成。幾個月以后，地里的蔬菜苗便長成了綠油油的一片。這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點希望。

    除此之外，雷因因為頻繁地使用能力，變得更容易疲憊了，他把屏障張開后，幾乎一整天都呆在房里。

    亞伯他們也探討過如何使用雷因的能力。得出的結論是盡量　不去做大范圍的覆蓋、以及時間的選擇上也要相對靈活，對雷因的負擔才會小一點。

    自那夜以來，我便一直在考慮：如果系統沒有說話，是由于我的推測是對的。雷因真的要死，我該怎么做？

    不同于其他人，雷因跟我們相處的時間很長，我無法做到得知他要死亡后還視而不見。

    這又讓我想到金巧蓮，我們當時刪除了金巧蓮與慕容拓淵相關的記憶。相當于毀了金巧蓮的人格，以及她的愛情。說實話，在得知還有別的世界、　別的結局時我就松了口氣。

    要說這次的事情跟金巧蓮有什么不一樣，就是金巧蓮對于我們還只是個陌生人。而且她還活著，系統的答案卻是雷因必須死。

    “宿主，你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話嗎？針對無計可施的事情，人不應該過分在意。雷因的死就是注定的?！?/br>
    “……”

    聽了這句話，我的情緒變得很復雜，同時我也沒有對顧連墨說這件事。我們沒有找到雨巧芹，甚至懷疑她已經走了。這幾個月過得相安無事，當我們收獲了幾批蔬菜的時候，沖突驟然發生了。

    “說什么想借一下雷因？別開玩笑了，他們就是想搶走雷因吧！”

    “喂！為了不讓他們搶走雷因，你們這些小子可別慫了??！”

    事情發展得很快，雷因強大的能力引來了附近基地覬覦。對于朝不保夕的人們來說，雷因的存在被過度夸大　，甚至被視為長久安寧的象征，而這便是災禍的開端。

    這塊區域目前劃分成了東西南北四個基地，我們所處的方位是西邊。也就是說，另外還有三個基地想把雷因的能力占為己有。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大家都會敬重秩序。但是現在是在每個人都吃完上頓擔心下頓的時候，秩序早已成了一種奢侈。即使是在基地里面，都時不時會有暴力沖突，更別提基地之間關于領域的糾紛了。

    就結論而言，雷因的到來雖然成了西基地的一大助力，但也使我們和其他基地之間產生許多沒必要的矛盾。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首先是我們在尋找物資的時候，屢次遇到大批喪尸。那些家伙似乎專門瞅準了雷因在其他地方而故意引流。

    這又說明了基地之間還存在內應，不過這也不奇怪?；厥嵌虝r間建成的，短時間內聚集了各式各樣的人，沒有任何審查，也不可能知道任何人當初的背景。

    這里可能有面包店的老板、臭名昭著的政治家、甚至殺人犯。亞伯說他也不算是真正的統率，這里就是這樣的一團散沙。

    過了半年，我也徹底習慣這里的日子。顧連墨早和這里的人混熟了，三兩天就要和穆林在一起打籃球。

    過不久我們還親自收成了一點谷類作物，喪尸的數量也越來越少，希望于是跟著擴大。我們甚至還收留了幾個活到至今的普通人，聽說在普通人那邊，雷因已經被當成神明一樣敬畏。當初受雷因庇護的人也有幾個活了下來，雷因的能力被傳成了好幾個版本。不管怎么說，這些都不是什么好跡象。

    終于有一天，南邊基地說要跟我們開戰。輸了南邊基地的一切就歸我們，贏了就搶走雷因。

    這個消息在人群里擴散開，馬上成了某種爆彈，基地也跟著分成兩派。西基地的一大缺陷就是沒有特別強的攻擊系異能，亞伯雖然能控制住大量的敵人，卻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這里最強的就是女王貝莎。

    南邊基地就是以攻擊力強出名的，這段時間他們到處劫掠其他基地的資源　。聽說他們那里有很多個強大能力者，進入基地首先就要經過能力審核，又特別青睞那些有極高攻擊力的人。

    與之相比，西基地的低級能力者還是太多了。從高到低，中間有一段明顯斷層。大家的能力也五花八門，很多也不是攻擊性的。一旦真的打起來，可以說我們根本沒有多少勝算。

    這樣一來我們就面臨兩種選擇，放棄雷因或堅持和他們打戰。放棄雷因就意味著西基地的人都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可是如果和他們打起來，我們也勝算不大。

    決斷最終是由亞伯做出的。我認為他選擇了某種希望，至于我，我卻不能輕易評價。

    我把自手中突然伸出的劍刃縮了回去，又看看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掌心。

    這段時間我已經能夠自由控制劍的長度。自我心中幻化出的劍，如果一直停留在手中，就能自由控制長短。而如果掉到地上就會實體化成一柄普通的劍。我還能夠讓它從掌心飛出，去攻擊敵人，但這就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得到的能力越強大就要選擇失去什么，這可以說是惡魔的契約。因為我和顧連墨的能力普普通通，才沒有付出什么代價。

    開戰以前，亞伯先去派人調查了那幾個強大異能者的能力。那邊有一個能夠直接造出炮彈的異能者，兩個類似亞伯的精神系，他們的能力都不如亞伯。最后還有一個可以突然瞬移的空間系。

    炮彈可以用雷因的異能進行攻擊，但是一直躲在屏障里面，我方也無法進行攻擊。而且還要防備精神系和可以瞬移那位的突然攻擊，問題是就算撇開那幾個強大的能力者，剩下也都是精兵。

    災難里最可怕的不是沒有理智的喪尸，而是互相爭奪資源的人。這里面沒有攻擊能力的雷因，儼然成了他們互相爭奪的工具。我有點后悔，早知如此，　一開始還不如讓雷因繼續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盡管如此，我們卻不能違抗劇情的發展。還有雨巧芹，她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了嗎？如果她也裝有系統一樣的東西，為什么她遲遲不行動，她在等待什么？

    “系統，你也該告訴我之后的劇情了？”

    系統的聲音在我看來顯得格外冷漠。

    “宿主這次的情緒波動已經超出我的預料，根據我的判斷，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告訴宿主為好?！?/br>
    我于是懊惱，這次行動，系統有意無意地對我瞞了很多。難道他認為知道更多的事情，會影響我的判斷嗎？

    “很快就要到那個時刻了，宿主只要在關鍵時刻做出行動就能解決一切?！?/br>
    我反問：“一切都包括些什么？”

    “我們想解決的一切，宿主?！?/br>
    我咂舌，感覺自己只是被敷衍了。

    到了晚上，我和亞伯開始混在一起喝酒，目前我和他算是混熟了。他和我都喜歡金發的大胸美女，雖然已經沒網了，他還給我看他在手機里存的照片。

    “我靠啊，你怎么還在折騰?！?/br>
    我斜睨他，他在冰箱那頭搗鼓半天，很有可能已經醉得神志不清。亞伯在我們到基地之前就有了一個小冰柜，日子過得比我們都舒坦。

    我還記得他說了看人不爽的臉可以彈出更好鋼琴這樣的話。

    那時候，我和顧連墨都被當成這里的異類。這時我再問他類似的問題，他的目光開始游蕩，又打了個哈欠。

    “我倒問你，你想變得跟我們差不多嗎？”

    “你什么意思？”

    他用嘴把瓶塞打開，又搖了搖瓶子。

    “我們想的無非是繼續活下去，或者結束一切?！?/br>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亞伯朝我問道，我的視線不知飄到了何處。

    “不管搶劫還是殺人，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但是看得出你在猶豫，這就是你跟我們的不同?！?/br>
    亞伯頓了下，他的回答像在問我，我能為了拯救世界不擇手段嗎？或者說，我能看著雷因死去而什么都不做？

    “糟糕，酒喝多了想撒尿?！?/br>
    亞伯嘟嚷了兩句就哆嗦著進了內室。我思考著這些就迎來第二天。瀕臨大戰，周圍的氣氛本來已經緩解了的，近來又險惡了不少。

    我問系統:“金巧蓮那會不是也沒死嗎？但是慕容拓淵的世界還持續著，一直到最后?！?/br>
    系統像是預料到我在說什么，他竭力阻止：“宿主——你應該知道這樣做風險很大！”

    系統的反應反倒驗證了我的猜想：“也就是說，需要的只是對世界來說雷因已死的事實。那么雷因只要假死不被發現不就好了？”

    系統喃喃:“雷因之死是構成之后劇情的最關鍵因素，我們不能冒這樣的風險?！?/br>
    “但是我想試試。知道熟悉的人要死，我還不能做到視而不見?！?/br>
    “宿主！”

    “對你們來說，維護世界的秩序很重要。但是對我來說，避免熟悉的人死亡也是重要的事?！?/br>
    系統和我僵持不下。他們的功能如此強大，完全可以修改我的記憶，把我變成一個任他們cao作的木偶，但是至今為止，他都沒有這么做。我不知道這是不能還是不被允許，我認為他甚至是默認了這種胡為。

    “實在不行，快要搞砸的時候你再阻止唄?！?/br>
    我的語氣變得輕快，系統訓話的口氣就像對付一個亂來的小孩。

    “你到底在說什么，宿主？”

    “生活在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覺得這塊土地已經沒了希望。但是我想找一下這個世界的希望?！?/br>
    我靜靜說著，可能這才是我的本意。系統沉默良久，終于道:“我離開的時候，最高神大人曾經對我說，應該多看看人的掙扎。我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br>
    系統的話就算是同意。我松了口氣，決定在對顧連墨全盤托出之后的計劃前，先去找一下雷因。

    這是目前犧牲最少的辦法，但是我的心里也沒底。首先如果雷因不同意，我也只好把他綁到那里了。

    “你可能要在那里呆很久?！?/br>
    我姑且說道，又隱瞞了之后的詳情。

    “只要我去南邊基地就能解決，這沒問題?！?/br>
    聽了他的話，我反倒驚訝：“你對這里都沒有感情嗎?”

    雷因語調輕松：“重要的是我們都能活著，就算我對這里有留戀，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br>
    “但是我很擔心伊芙琳。如果我要過去，她大概會堅持跟我一起走。她是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又是女性，還是留在這里會好點?！?/br>
    為了完成我們的計劃，我想了想道：“你能說服她留在這里嗎?”

    “這恐怕很難，”他的臉色暗沉，仿佛在下什么重大決定，“但是我想讓她留在這里。在這種前途未卜的狀況下，我不能讓她跟我一起冒險?！?/br>
    “既然如此，”我道，“伊芙琳的事情就交給你了?！?/br>
    隨后我又用偷偷藏在床底下的幾包煙，跟人換了兩瓶上好的酒，再去找亞伯，我干脆道:

    “放棄雷因吧，你們贏不了的?！?/br>
    亞伯讓周邊黏著的幾個美女跟著散開，接著睨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么，你想說的就這些就快去滾回去?！?/br>
    我循循道：“我不知道你在考慮什么，但是這樣貿然打起來無疑是自殺。這里從不限制人員進出，你也知道我們這里藏著很多臥底。比起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的狀況，南邊基地則對我們知根知底。一旦打起來，最起碼也會有大量損傷?！?/br>
    亞伯咋了下舌，卻并不生氣，而是有種讓我接著說的意思。

    “我們可能根本沒有必要打起來。相反，我們可以通過雷因，跟他們進行一系列交涉，甚至是進行人員的交流和資源互換，那邊的態度未必會這么一直強硬?！?/br>
    “你的天真還真讓人笑掉大牙，如果是在開玩笑，就快點收回去吧?！?/br>
    亞伯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桌子。

    “你認為我們還有商談的余地？那些家伙是狼，而我們是羊，稍不謹慎就會被吞掉?！?/br>
    “我們這里有最強的防御，一旦打起來彼此都不討好，”我緩緩道，“或許我們可以先嘗試合作。我反倒想問你，我們為什么非要這樣相互廝殺，我們不是世上僅存的人類了嗎？”

    亞伯變了臉色，他一字一句地吐露。

    “正因如此　　　人類的爭斗才會變得愈發丑陋，我們只能依靠互相傾軋而活?！?/br>
    我深吸一口氣。

    “既然如此，死守著雷因才更不是好的做法，我們和南邊基地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有商談的余地。這里的人卻不想這樣做——難道不是你們無意識中把雷因當成希望了嗎？”

    亞伯嘴唇顫顫，似在慍怒。他明明是精神系異能者，卻沖過來揍了我一拳。我側著臉挨了一拳，又不甘示弱地揮出拳頭，接著我們就酣暢淋漓地打了一架。最后還是我利用這幾個月來練出的反應能力，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住手吧，亞伯。雷因，他不會成為你們的希望?！?/br>
    亞伯很快掙開束縛，又狠狠吐了口唾沫。

    “混賬，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這件事情明明還有商榷的余地，你們卻想把它弄得毫無回轉。但是我還不想死，也不會讓你拖著別人一起死?！?/br>
    我輕描淡寫地說完，他遲疑片刻，便哈哈笑了起來。

    “能夠做到的話你就去做?！?/br>
    他最后說道，初步同意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