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怦然心動（4）

    華國北方的老工業城市大多都深受雪原的影響，從著裝、飲食、文化、音樂、建筑各個方面都保留著老大哥的影子。

    除了那些耳熟能祥的歌謠，華國人對上個時代的舊式貴族生活也充滿了好奇和好感，畢竟有誰不喜歡看燈火恢弘的舞廳里帥哥美女交際應酬的情景呢？不過近些年年輕人已逐漸厭倦了交際舞，而轉頭玩兒起了沒有限制的迪斯科。

    “是?！碑斔麄兟牭绞煜さ男蓵r仍舊感到些許情緒的涌動。

    再往前推一些日子，那些每天在工廠里忙碌工作，既沒有學歷也沒有樣貌的普通人，在結束了漫長而繁重的勞動后會聚在文化宮的某個房間里演奏手風琴、口琴和吉他，唱起曾屬于他們的動蕩的青春。

    在末世前的那個世代，已沒有人想做工人這個曾經很崇高的職業了，他們理想大多是逃離寒冷的北方，到南方去賺大錢，當大老板。不過人們仍能通過街道上那些保存的并不完善的華麗的建筑，以及那些衣著整潔會說多國語言的老人身上依稀回憶起鋼鐵洪流城市往昔的榮光。

    時代變化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到讓人眼花繚亂，措手不及，一茬又一茬的新事物和文化像海浪一樣沖擊著少年少女們充滿好奇的心房。

    D城離雪原有些遠，離大洋中央的某座小島和北方另一個半島的地方卻很近。隨著老大哥影子的退卻，城市里逐漸出現了另兩種流行文化的色彩：他們強調東方式精巧的精美，淡化了強勢的性別特征。

    歸根結底，無論是哪類文化的影響，滿足的都是精神匱乏的年輕人打開對外世界大門后產生的不真切的幻想。

    “這是什么？”當伊凡在他房間里看到老式唱片的時候，既好笑又好奇的把它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

    “唱片?！?/br>
    “我當然知道它是唱片，里面的音樂是什么？”

    “華爾茲。你沒跳過嗎？”他說道?！拔乙詾橛绣X人家的孩子都會教?！?/br>
    “我怎么可能會對這種老土的東西有興趣?！逼恋膐mega聳了聳肩，把它隨手扔到了一邊，然后坐到了他的床上?！坝芯茊?？”

    “……有?！彼D身去餐廳里給他拿了啤酒。

    這里的春天仍然很冷，沒有一絲暖意。

    凱撒很確定，伊凡迷上了他，而且不出意外的提出了要跟他私奔的要求。像他這樣無憂無慮長大的omega并不了解人世間其他人的不幸和哀愁，就像他不理解沒有物質的愛情不能長久一樣。

    由于戰爭對成年人口造成的巨大缺失，這里的法定結婚年齡很小，甚至低于規定的年紀的實質關系都是可以被接受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反侵略戰爭中，當年重組并裝備了先進武器，具有豐富戰場經驗的獅心軍團最終陣亡了超過三分之二的正式團員。而在當時，合法的服役年齡已經被降低到了十四歲。

    正所謂愛得有多深沉，反抗的時候就有多瘋狂。

    “你愛我嗎？”美貌又嬌軟的omega縮在alpha堅實的臂彎里，撒嬌似的問道。

    他們兩個一絲不掛的摟在一起，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在春天的寒風里相互取暖。凱撒用憂郁的眼神望著他，過了很久才回應道：“當然……”

    “那就帶我走吧，到自由的地方去過自由的生活?！彼f著，手指撫摸上了alpha胸口的疤痕，他當然會覺得這些傷疤是他跟人打架留下的，又產生了救贖不幸的王子的自我感動。

    “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嗎？”

    “不知道?！彼f道?！暗視W習著做一個合格的omega，給你生幾個孩子的?！?/br>
    他當然不會告訴他，他的世界非常黑暗，而伊凡永遠都沒有機會走進他的內心深處。他對任何人都沒有類似愛情的感覺，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

    這場復仇計劃了很長時間，以至于當他出現在對方面前的時候，對方愣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來自己到底得罪過誰。

    公爵很優雅的坐在餐廳的一把華麗的椅子上，只是他身上穿著普通得甚至有些破舊的衣服，和他英俊的樣貌以及過肩的金色長發形成了微妙的對比。而當他把頭發從眼前撩開，露出兩只藍色的、深邃的眼睛的時候，對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樣發出幾聲尖銳的喘息。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好好享受這頓晚餐，畢竟這是你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后一頓飯了?！?/br>
    多年過去了，那個人以憑借當初出賣亞歷山大和亞瑟取得的功績，和從他們古老宅邸里搜刮來的財富實現了階級的躍遷，要知道他當初只是個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罷了，甚至還有些懦弱。動蕩的時代最能放大平凡的邪惡，每個人都是如此。

    因此，他現在才能坐在這家酒店的某個大廳里，和他的家人以及親信們享用美味佳肴——當然，伊凡缺席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正在吃由進口材料做的牛排，前者的身上還帶著精美的珠寶首飾。

    “你想要什么？凱撒，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彼瓷先シ浅ｆ偠?，甚至還有些輕蔑。

    “我？”他笑了一下?！拔蚁胍愕拿?，還有你身邊所有人的命?！?/br>
    對方當然不會是毫無防備的，他和他的手下身上都戴著武器，從人數上來說看起來和公爵這邊勢均力敵。但是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青年手里的槍就朝著另一個人開火了，隨著幾聲槍響，倒下的是對方年幼的兒子，而他的一些親信將槍口對準了他們的老大以及旁邊的同僚。他們要么是被買通了，要么就是安插進來的臥底。

    他的妻子哀嚎了起來，撲上去瘋狂的搖動著孩子的身體——他已經死透了。

    “你記得嗎？你那時候就是用我的死來脅迫我的爸爸的?！眲P撒對著呆滯的男人平靜的說道?！拔铱粗懒恕缓竽愫土硗庖粋€人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院子里，他身上只有一件襯衫，下半身什么都沒穿……有一道長長的血跡留在了地上?！?/br>
    “……”

    “你說他是邪惡的舊時代的貴族的婊子，他給邪惡的公爵生兒育女，為領地內的領民灌輸罪惡的封建思想。不要驚訝，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日日夜夜的背誦著?！彼靡环N平靜到殘酷的語氣娓娓道來?！暗悴恢赖氖?，你的另一個兒子也是婊子，而且他也已經死了?！?/br>
    他的妻子崩潰了，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會讓我的手下去輪jian你的老婆到死的，因為我比你仁慈，我覺得她的罪不至此，而且我也不想臟了軍團alpha們的床?！彼f著，竟然微笑著站了起來，慢慢走近瘋癲的女人，對她很紳士的說道?！八廊说闹閷毚髦娣?？罪人的金子用著shuangma？你記得你是怎么指控我們的嗎？你說，莉莉瑪蓮伯爵夫人利用工會里的女工賺得不義之財，你說埃里克斯伯爵和我的父親虐待過他們的領民，甚至讓他們的孩子作奴隸已抵押稅收?！?/br>
    “你……你是那個小雜種！”她抬起頭，滿臉淚痕，精致的妝容也花了，身上穿著的名牌衣服上沾滿了她孩子的血。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樣指著他的臉嚎叫了起來?！安粚?，你是獅心軍團的亞歷山大！你是鬼！你是來給亞瑟復仇的！”

    他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說著：“你甚至提議過，讓他們趁早殺了我。像我這樣身上流淌著舊時代邪惡貴族血脈的孩子是天生的壞種，沒有任何修正的可能。你說得沒錯，他們的確該殺了我，我確實沒有修正的可能?！?/br>
    話音落下后，女人就被復仇的’孩子’割開了喉嚨，在鮮血噴涌之時又被刺穿了胸口。

    凱撒俯下身，從她的胸口扯下了獅頭形狀的由戒指改成的胸針，站起身來轉向了男人一字一頓的說道：“當年是你把它從我爸爸的手指上剝下來的……現在它物歸原主了。我猜你們沒有把它融掉，是因為有鑒賞家告訴你們完好的東西很值錢，在大洋彼岸的拍賣行里能換幾十萬綠色的票子吧？”

    男人明顯緊張了起來，似乎是在搜腸刮肚的尋找談判的條件。

    “這樣，收藏家就可以把它放進博物館里向世人展示我們有多失敗和腐敗了?！彼中α艘幌?，把戒指在掌心里攢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進了口袋里。

    “……我們合作吧，凱撒?！彼念~頭出現了些冷汗?！斑@座城市還有這附近的鎮子，賭場和妓院的生意一人一半，違禁品也是如此……我知道你們需要軍火，我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青年打斷了。

    他面對著他的敵人，對著他身后的團員高喊了一句：“榮耀與我們同在！”

    這句話就像個暗號一樣，打開了墮落的開關。

    “不會有警察來的，也不會有官員來。比起你，我會更主動的為他們提供仕途上的幫助?！彼麑δ莻€男人說道?！拔乙粗闶鼙M折磨死去，到地獄里去承受榮耀的怒火?！?/br>
    最后，他氣喘吁吁的坐到了椅子上，渾身血紅的一片，面前是尚且有喘息的人類的軀體。他拿起桌子上尚未動過的紅酒杯，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像欣賞戲劇一樣欣賞著他的下屬將仍舊呼吸著、并發出陣陣呻吟的人堆到一起，最后點了一把火。

    在恐怖的哀嚎之中，凱撒喝下了勝利的汁液，宣示著屬于他的時代的到來?；钪粺?，這種折磨同當年亞瑟所遭受的相比，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的仁慈。

    “他的兒子怎么處理？”

    “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吧?！彼卣f道?！敖裢碓撍瘋€好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