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神秘腐朽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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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先盡量封鎖消息,然后找人溝通村民,決定將事情壓下來,各處打點。 死的都是村里人,村里大多數都是一輩子沒出過鄉村的婦女老人,可能這輩子都沒見過上萬的錢,一些物質上的優惠總能讓他們忘記已經死去的沒有價值之人。 展正義提著公文包,因為走路進村皮鞋上已經沾上了不少泥巴,他抬腿在路邊的矮草上蹭掉鞋底和鞋面的泥巴,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前面破舊的房屋。 “到了?!鄙砼缘娜艘赶乱部ㄖ粋€公文包,他就是馬瑋。 原本說另派了個人已經說服他們簽賠償合同了,展正義非要自己來,弄得他也不好意思不來。馬瑋走一路,身體不好又虛胖,已經冒了一腦袋汗,肚子里不知道塞了多少誹謗展正義的話。 烏舍鎮雖然叫鎮,其實就是個大點的村,以前是不同的生產大隊,后面分成三家村,然后又因為信仰相似合稱烏舍鎮,村內人口絕大多數是趙、艾、楊姓,常住人口有兩千,年輕人不多,壯中年男性多。 兩人都不太了解鎮上到底信仰的是什么神,展正義提前看了看資料。 這是西藏那邊傳過來的宗教,和印度也有點關系,叫烏立娜木,月亮的化身,村里人相信人類是經過大劫難后由烏神重塑rou體的新人類,是高于無靈魂的動物和未經洗禮的人類的神圣靈體。 看到習俗里有活埋和換嬰,只是粗粗看了兩眼內容的展正義頭皮發麻,將資料往公文包里一塞,不愿再看。 展正義和馬瑋從村口沿著砌得十分敷衍的水泥路走進村子深處,水泥路有些狹窄,在離村口很遠的地方就消失了,展正義的車不好開進來,停在了離這里有足足有兩三公里的地方。 沿路很少看見小孩,應該是在附近的小學上課,許多銀發老人和中年婦女在屋子前洗菜勞作,不少人家院子里不種菜,反而都種了花,是罕見的紫黑色的花,一叢一叢,一根花枝上開許多拇指大小的花。 屋子都又矮又小,黑頂土墻,每戶都隔得比較遠。 站在屋前的村里人都直起身子來,溝壑縱橫的臉轉向他們,混濁的眼珠子盯著展正義和馬瑋,嘴角緊繃,表情麻木,帶著審視的意味,上上下下看著他們精致正經的打扮。 這些目光讓展正義很不舒服,陰冷粘膩,帶著覬覦。 馬瑋打量著過路的屋子,破舊磕磣,有些甚至還是草房,從幾塊木板釘起來的小破門里都可以看到房子里的光景,光線照見的地方也是黑黢黢的,又臟又亂,泥地坑坑洼洼,屋子角落甚至長著小草。 馬瑋就沒見過這么破的屋子,心里嘖嘖稱奇,又嫌棄又可憐他們,心中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優越感和憐憫心,看著看著他發現房間里是有人的,一雙眼白發黃的眼珠懸在空中,黝黑發皺的皮膚幾乎快要融入黑暗中,馬瑋這才發現這是個坐在角落的老人,四肢就像燒干的樹枝,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老人灰蒙蒙的眼睛原來是一直盯著他的。 馬瑋嚇得心都涼了,不敢亂看,趕緊扭頭緊跟上展正義的步伐。 展正義隨便問了個抱著孩子的大媽,盡量友好地問:“大娘,您好,請問艾瑞良家在哪呀?” 女人一邊輕輕晃著懷里的孩子,一邊打量展正義,臉色有些僵硬,說話的語氣也不怎么好:“我二十九噶?!?/br> 馬瑋看著這女人眼尾嘴角扭成麻花的皺紋,心里哈了一聲。 展正義也愣了一下,立刻賠著笑臉道歉:“meimei,不好意思?!?/br> 女人臉色這才好點,她用指節粗大的手往一個方向一指,用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告訴兩人:“沿著這條路走,就他一家在大樹下的就是了,周圍沒別的人家?!?/br> 展正義道了謝,女人喊住他,問了一句:“找他干嘛?” 展正義打哈哈道:“有事要談?!?/br> 展正義轉身就走,女人在后面嘀咕:“你們是挖礦的吧,他遭報應了噶?!闭拐x聞言心里一跳。 結果女人又嘀嘀咕咕:“艾家冒犯神啦,遲早要出事的。外地人就是不吉利,非要去地下挖……”她懷里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稚嫩聲線撕扯著怒吼著,哭得驚天動地,她停下嘴巴趕緊哄起小孩來。 展正義臉有些冷了下來,他是就讀于國外常春藤大學的高材生,出生起第一句話就不是“mama”而是“mom”,經年累月早已受到所謂“精英文化”影響,十分厭惡傳統文化中的迷信思想,尤其是關于因果和吉兇的。 展正義扭頭就走,馬瑋朝女人點點頭,趕緊跟上。 “哎喲喲,月亮彎彎——河水淌淌—— 飄來小船——載你去玩—— 月亮嘻嘻——眼睛瞇瞇——” 在女人粗糙的歌聲中,他朝著村莊深處走去。 屋子的確很好找,一個很大很大的黃角樹立在路邊,枝繁葉茂,蔭蔽著一間小房子,陰影里它顯得沉默固執。 馬瑋去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里面傳來一個老邁卻有力的聲音:“來了!”一個老頭打開了門,看見面前的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愣住了。 “你們,誰???”老人看著兩人,后退了一步。老人駝著背,但是能看出來精神狀態很好,只是兩人都看出老人的眼睛似乎有問題。 展正義看了馬瑋一眼,馬瑋立刻上前開口:“老人家好,您是艾瑞良父親是嗎?”見老人點頭,他繼續說,“我們來商討您兒子意外死亡的后續賠償的?!?/br> 老人愣住了。 他就站在門口,邊說邊遞出一份合同,“關于這次的事件呢,您兒子在井下工作,檢查不到位引發爆炸,對我公司也造成比較大的損失,但是我公司本著人性化的原則,為員工的家庭考慮,畢竟也是一條人命,我公司也要擔起責來,所以我們來和您談談賠償,您看我們方便進去細說嗎?” 展正義不禁多看了馬瑋一眼。 公司花了不少錢才請了好律師買通地方,把這次爆炸事故說成意外事故,也還得承擔主要責任方的賠償。馬瑋三言兩語哄騙老人家,把工人說成主要責任。 展正義覺得他真的是個干壞事的大人才,難怪能走到這個位置。 老人聽了這一串話,看著他們,嘴巴抿得緊緊的,青筋暴起,問:“他現在在哪?” 展正義剛想攔住馬瑋,馬瑋嘴巴太快,立刻道:“鎮上的殯儀館?!?/br> “我只要我兒子,你把他人送過來!”老人眼里很快就冒了血絲和淚光,放在門板上的枯皮老手抓得極其用力,血色盡失,深吸了一口氣,瘦小的身子顫了許久,一把蒼老的聲音沙啞至極,彎腰一拍大腿,喊了出來:“造孽啊——” 老人喊完,背對著他們動手擦了擦淚,然后又迅速轉身,一臉冷漠:“你們就是曲田的?不用進來了。只要把我兒子送回來,我就直接簽字?!?/br> 展正義有些錯愕。 屋內忽然傳來另一把蒼老的聲音,語調更為尖利,說話含糊不清,還都是方言,展正義在躁動的蟬鳴中辨認了一會兒,只聽到艾瑞良的名字。 老人看著他們,臉色非常不好,轉身從屋里拿出個掃把,做出要打架的架勢,瞪著眼睛朝他們一揮,差點把展正義眼鏡打掉,“走??!走?。?!” 展正義黑著臉猛地退開幾步,抓住馬瑋的領口往大路上走,身后還響徹著老人嘶啞的怒吼,夾雜著方言。馬瑋心有余悸地整理西裝,灰溜溜地走在去下一家的路上,還有點回不過神來,搓著胳膊問:“展總,這家人是不是瘋子???” 展正義也有些恍神。老人的態度說不上生氣還是悲痛,如果要形容,展正義覺得更像是—— 恐懼。 接下來的兩家,都如出一轍地相似。 陽光很強烈,展正義的黑發都快冒煙了。再次被趕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站在路邊——下巴上紅了一塊,是被村民用東西扔的——邁開長腿往村口走。 馬瑋趕緊追上去,小短腿跑了起來,眼前的世界都在發光,用衣袖瘋狂擦汗,喘著氣說:“展總,展總咱們休息會兒……行不?” 從最后一家出來還沒到中午,返程路上那個抱孩子的姑娘就站在家門口奶孩子,展正義看了一眼,迅速扭頭避嫌。 那個姑娘大老遠就喊:“喂,你們倆個看到一個啞巴沒有噶?” 展正義看了眼馬瑋,馬瑋回她:“沒有!” 展正義加快步速,從她家房子前疾走而過,一步不停。馬瑋再度被迫小跑起來,累得話都說不出。 女人的聲音拉長了,帶著鄉土味兒的粗獷和沙啞,在空氣里縈繞: “啞巴——啞巴——” 馬瑋擦著滿頭的汗,喘氣都喘不勻,奔出村口那塊石頭時,他整個人一松,回頭看了一眼村口的石碑,血紅的漆填入石塊凹陷處,艷得凄慘—— 「烏舍鎮」。 他在鎮子里汗水就一直沒停下過,看到這三個字心里莫名其妙慎得慌。 “啐!”馬瑋朝草叢吐了口口水,惡惡地說:“晦氣,再也不來了?!?/br> 展正義懶得再蹭鞋上的泥巴,他大步踩在泥坑里離開這個村落,眉頭皺得很緊,伸手摸了摸下巴。 他就不該來這一趟。 夜幕很快降臨,公司已經復工幾天了。 趙叔蹲在廣場上抽煙,和組長老楊一起等著大家一起下班,百無聊賴地侃著大山。 趙叔把自己這幾天聽到的八卦一股腦抖出來:“趙家媳婦嫁到別的鎮子,艾家那個死了……” “什么???”老楊被煙嗆到,咳得嗓子疼。 “兩個都沒了。不知道吧,唉,昨天晚上才發現的,三個人都整整齊齊躺在床上,慎得慌……唉,老艾家沒人了……”趙叔正說著,一雙手忽然把他肩膀拍了一下,嚇得趙叔一屁股坐在地上。 扭頭一看,是姜行釗。 姜行釗笑著打招呼:“趙叔,我下班了?!?/br> 趙叔黑黝黝的臉上飛起一片薄紅,不耐煩地朝他急急揮手,“走走走?!?/br> 姜行釗離開后,老楊若有所思,“你不覺得小姜變了嗎?” 趙叔拍著屁股,不以為意,“有嗎?”他思索了一陣子,“越來越黏高遠麟那小子?” 老楊搖搖頭,不說話了。 高遠麟第二天醒來,發現身上的瘢痕都不見了,這更讓高遠麟懷疑自己的確是疲勞過度了幻覺頻發。 高遠麟從醫院檢查完回來,拿著報告單坐在宿舍里,事實證明他的身體很健康,精神科的醫生也認為他很正常。醫生說到有天很多人上吐下瀉,高遠麟心里明白是礦場事故那天,可能弄臟了地下水,他沒敢多說,只多嘴問了一句姜行釗。他還是比較擔心姜行釗的身體,怕他瞞著自己。 但醫生早就忘了,怎么也找不到病歷。 月底的時候高遠麟因為請假太多次,扣了工資。 姜行釗笑著說請他吃飯,結果還是在宿舍做飯吃。 吃完飯高遠麟主動洗碗,姜行釗忽然從身后靠近,從他頭上套了什么東西,高遠麟的視線一時被擋住,驚慌一陣,“什么???”所幸不一會兒衣物就下移解放了他的視野,高遠麟低頭一看,看見一個藍色的機器貓,一股力道從腰間傳來,勒住了他。 高遠麟一臉疑惑地扭頭看,看見姜行釗系完腰帶正滿意地微笑。 “這是……圍裙?”高遠麟甩了甩濕漉漉的手,拉了拉掛在他脖子的帶子,有些迷糊。 “送你的。你穿著好看?!苯嗅搹暮竺姹ё∷难?,高遠麟只覺得脖側癢癢的,后背緊緊貼著他人的身體,他被姜行釗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僵硬。 出于安全社交距離的考慮,高遠麟忍不住往旁邊掙了一下,手肘往后一抵,將姜行釗微微推開。 擔心自己顯得太生硬太冷漠,高遠麟低頭打開水龍頭繼續洗碗,扯起了別的話題,營造出很忙的模樣,“周日村子里要辦葬禮,我跟蔣叔關系還行,我得去?!?/br> 姜行釗只是簡單點嗯了一聲,然后離開了廚房。 高遠麟居然松了口氣。 最近在姜行釗身邊總是有種汗毛豎立的微妙感,雖然姜行釗還是那么大條,但是總感覺一舉一動壓迫感越來越強了,有時候說話也很強勢……高遠麟最后還是將壓迫感這三個跟姜行釗絕對搭不上關系的詞,強行從腦海里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