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發生了什么，太陽依舊東升西落，日子也還得一天天的過下去。

    何禾時常會在課余時間去隔壁的金融學院，在一個個教學樓下面的停車場中裝得閑庭信步，眼睛卻一遍遍搜尋著他的目標，可那輛白色奔馳卻是再也沒有看見過了。

    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焦慮感也與日俱增，心里的不安不知道去和誰說。

    BDSM是一個極為隱私的話題，何禾一直覺得自己有很多群，也認識很多人，但打開了聊天軟件才發現大多數群和人是不能和他們提及BDSM的，尤其是三次元的圈子更是禁忌。

    他一次次把心事給打出來，用了很長很長的篇幅和時間，可每次看到大家又聊的這么歡樂，他覺得自己不該打擾這種歲月靜好，差點就說出口的心事最后只是被閃爍的光標一個個吞噬。

    畢竟每個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就算是可以做到感同身受也不能替他分擔這種煎熬，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麻煩其他人，甚至讓別人的心情也變得不好。

    先生讓他等，他就應該等著，在先生還沒有來找他之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上的rou給養回來，他現在似乎真的有點太瘦了，已經不止一個人這么說他了。

    這種想法持續了半個月，鐘離楊依舊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何禾終于憋不住了，開始旁敲側擊的問別人先生的動向。

    煙鬼說，夜寒最近都沒有去烏托邦，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說明先生也沒有找別人。

    或者……

    至少沒在烏托邦找別人。

    公司的同事級別太低，摸不著他們大老板的行蹤，他說除了助理和高管，誰都沒法直接聯系到鐘離楊。

    這……也得忽略。

    周五下午的組織與管理課成了何禾最后的希望。

    那天下午他去的很早，還是在他們初遇時候的那個位置，他幻想著下一秒，那個西裝革履的先生就會從門外向他走來。

    結果上課鈴響了，等到的卻是一個頂著地中海的老教授，講的也不是什么組織與管理。

    “誒，同學，我問一下，鐘離老師去哪了?”

    他拽了拽旁邊趴著玩手機的一個男同學，對方被問的有點懵，反問了他一句。

    “鐘離老師是哪個?”

    這位男同學對何禾的問題一頭霧水。

    “你不會跑錯教室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只聽到周申說先生的課在今天下午，卻沒有問他到底是在哪個教室。

    何禾“騰——”地站了起來，在地中海詫異的注視中鞠了個躬表示歉意，匆匆從后面溜了出去。

    他找遍了整個教學樓，還是沒有發現先生的蹤跡，或者應該說整個金融系都沒有，他還是沒有發現先生開的那輛車。

    這點聯系也斷了以后，先生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在何禾的生活中找不到任何蹤跡。

    但如果這些天何禾愿意多和周申聊幾句他就可能聽到他一直想知道的消息——

    鐘離楊和別人換了課，他的課被調整到了單周的周五。

    這種事在他們學院經常發生，教授出去交流啊，或者開辦了企業的突然有個什么突發情況啊，他們早都習以為常了。

    何禾越想越委屈，他和先生明明什么都還沒有發生，卻如同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只能靠著那丁點的記憶才能證明自己認識這么一個人。

    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時，那些為數不多關于先生的回憶就會如電影一般在他腦海浮現，但最終都會定格在那輛白色的奔馳加速從他面前開走的畫面。

    先生就真的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不想承認他在敷衍你么，可憐的小東西?！?/br>
    慵懶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與何禾現在的心情來看，聽著怎么都有些嘲諷的味道。

    「先生那是忙，他那天已經答應了要……」

    何禾下意識地回應腦子里的這個聲音。

    突然他頓住了，停下了翻先生各種公開照片的動作。

    「你又出來給我添堵！」

    黑夜中，何禾的表情罕見的不耐煩，眉頭蹙成了深深的溝谷，上次在烏托邦的這個禁閉室，他從自己的腦袋里聽到了這個欠揍的聲音，從那以后這個聲音隔三差五的就會出現，似乎它存在的意義就是不遺余力的打擊他。

    真是煩的要死，何禾直接簡單粗暴的錘向了自己的腦袋。

    「怎么能叫搗亂呢?我是帶你面對你不愿意面對的真相啊……他要什么?要你么?你確定?」

    嘲諷的氣息更濃了。

    「別白費力氣了，你又傷不到我分毫，來來來，不如讓我帶你回憶回憶?！?/br>
    何禾不受控制地回憶起那天在病房里先生說的每一句話，換成了第三者的角度去看，他才發現那些話都只能用似是而非來形容。

    先生說的很曖昧，卻沒有一句確切的說過以后如何，更沒有承諾自己就是他的了。

    「看吧，他根本沒有說要你，不是嗎?」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就在他耳邊說的一樣。

    「記得影子說什么來著?你是個麻煩，何家更是個麻煩，你還真是沒有一點作為麻煩的自覺啊?！?/br>
    影子的確是這么說的，可是先生也說……

    「先生說他認了?！?/br>
    何禾想的不太有底氣，他也許可以說的很理直氣壯，心里的想法是直接的，根本沒法欺騙。

    「反正他也沒說不要我?！?/br>
    這是他最后的倔強，如果否認了這一點，他大概就要輸給這個心魔似的東西了。

    「好吧好吧，就算他要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為了更好的甩掉你?」

    何禾根本沒有辦法證明，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后，憤怒像巖漿一樣噴涌出來。

    “滾?。?！”

    他沒有意識到，這個字他是直接用聲音吼出來的。

    「你還真是執迷不悟……」

    因為他的怒吼，聲音漸漸又變小了，好似有一個人在越來越遠。

    “何禾，你怎么了?”睡他隔壁的曾修杰迷迷糊糊抬起臉問了一句?！笆遣皇亲鲐瑝袅税?”

    那個聲音終于不在了，何禾仿如突然回到了現實世界，呆滯了數秒才想起來回應一下。

    “嗯，吵到你睡覺了吧?！?/br>
    何禾的心情低落到怎么也拾不起來，起身半倚在床后的墻面上，說個話都和在神游似的飄忽，曾修杰對此表示非常理解，或者說根本沒有在意到。

    “沒事沒事，我媽說夢都是反的，放心睡覺?！?/br>
    對面稍稍安慰了他一下又倒回去睡了，何禾卻因為想著剛剛那個聲音說的話而難以成眠。

    先生真的只是敷衍他么?他還是想當面問個清楚。不管結果怎么樣，他都不想這么拖著了。

    他有點生氣，他又不是真的非鐘離楊不可，哪有那個家伙說的那么可憐。

    【墻頭草】煙鬼哥，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夜寒先生?

    煙鬼應該也是在玩手機，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煙鬼】你倆這是怎么了?認識這么久還沒有聯系方式么?

    提到這個，何禾就想起了那天先生站在車門對他說的話。

    【墻頭草】先生說我現在還沒有權力主動聯系他。

    剛剛還很硬氣的他心里還是不由得一陣酸澀，眼睛充血發脹，想哭，但是他哭不出來。

    【煙鬼】［摸摸頭.jpg］

    【煙鬼】可這事……我一個外人摻合進來……不太好吧?

    看到煙鬼不愿意幫忙，何禾有點失望，當然不是對煙鬼失望，只是覺得一條路又走不通了，有點難受。

    可是除了煙鬼，似乎他也不知道誰能幫他聯系先生了。

    【墻頭草】煙鬼哥……幫幫忙吧，你才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內人（?＞?＜?）

    煙鬼扔下了一大串的感嘆號就沒了動靜，等到何禾的眼睛都打架了，那邊才恢復了正在輸入中的狀態。

    【煙鬼】你這孩子可別亂用詞啊，雖然我知道你肖想了我英俊的外貌很久了，可是我養瑞瑞已經夠費神了。

    【墻頭草】［摔.jpg］

    討厭，怎么煙鬼哥隨時都能想起來調戲他。

    老沒正經！

    他已經完全忘了是自己先動的手。

    不過有這么一鬧，他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丁點，沒剛剛那么沉重了。

    【煙鬼】剛剛我是逗你玩的，夜寒那邊我給他打電話了，他說他最近有點忙，不過他說會盡快聯系你的，你耐心點，別這么急?

    【墻頭草】?。?！

    【墻頭草】你給他打電話啦?他談到我的時候到底什么態度啊，是不是看不上我……

    知道煙鬼哥剛剛才聯系過先生，何禾既是羨慕又是好奇，急切的想要從煙鬼嘴里知道個一星半點。

    突然一條短信出現在頂部的浮窗上，沒有顯示內容，只能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何禾想到了什么，手指顫抖的點了進去。

    ［星期六晚八點，烏托邦。］

    ［早點睡覺，不準熬夜。］

    何禾把這兩條短信從頭到尾連著標點符號都認真看了一遍，然后又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個字一個字無聲的讀了起來，讀著讀著嘴角就向上彎曲了。

    他慎重的把先生的號碼存起來，才想起來回復先生的消息。

    ［好的，先生晚安。］

    對方沒有再發過來什么，不過對于何禾來說已經夠好了。

    【煙鬼】想什么呢你這孩子，他只要沒說不要你，你就別自己瞎猜好吧?？赡芫褪亲罱ぷ髅?，他不是連烏托邦也沒來嘛。

    【煙鬼】苗苗?

    【煙鬼】睡著了?

    何禾這會春心正蕩漾著，聯系上了先生，他立馬把煙鬼給扔過了墻。

    【墻頭草】沒有，謝謝哥??！這大晚上的我就不耽誤你和瑞瑞共度良宵了哈～（￣▽￣～）～

    說完何禾就關了手機屏幕，逮著他身上單薄的絨毯，閉上眼一頓狂親。

    「我就說是先生工作忙吧，非得說先生不要我了?！?/br>
    他在心里得意的炫耀著。

    那個聲音卻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