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凌宸現在才是合體而凌夜已入大乘多年，但是妖族之間的戰斗并不僅僅是看修為，龍族血統對于妖族有著絕對的血統壓制，凌宸作為玄蛟妖皇與玄蛇公主之子，光靠龍族血統上的優勢，便已經足以同大乘的凌夜勢均力敵。

    不過到底修為上差了一整個大境界，也僅僅是勢均力敵而并非碾壓，但是凌宸這么多年跟在季明淵的身邊，倒也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這也多虧季明淵對他是真的很好，不僅手把手細致入微地教他習劍心法，也總是伴隨他一同前往秘境險地，季明淵在感情上很是心大不夠細膩，但在修煉一事上實在天賦異稟，也意外地很會教人，縱使凌宸其實并沒有很高的劍道天賦，卻也被教得在同代人中除了季千星無可比肩。

    只可惜凌宸很清楚這份耐心與溫柔其實并不是想給他的。

    不過短短數息，凌宸便已經同凌夜對了數招，交手之前他還不太確定，一交手凌宸便知道凌夜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如無意外，他今天一定能在這里殺掉他，雖然凌夜死了妖族之后的事會很麻煩復雜，畢竟他跟凌夜是現在唯二的玄蛟血脈，但是從決定去找季明淵的那一刻起，凌宸就已經決定了他再也不會回來這里，玄蛟一族的血脈延續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就算就此斷絕，他也不會為了可笑的血統延續而去跟季明淵以外的人生孩子。

    不過要是師兄真的可以……

    明明是這樣兇險的關頭，凌宸居然因為回想起那被他藏在心底反復回味過多次的旖旎意外走神了片刻，險些被凌夜攻擊到了要害，雖然季明淵事后抹去了他的記憶，但是因為玄蛟一族的血脈特點，抹去記憶對他是無效的，每一個細節凌宸都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那陣法讓他的好師兄長出了女xue，又長出了深處特殊的腔室，如果師兄真的能懷孕……算了，他不該想這個，就算師兄也愿意，因為特殊陣法懷孕生子卻也不知道會不會對師兄的身體或修為造成什么影響，怎么能讓師兄冒那種未知的風險。

    凌宸心下垂眸，況且……要是季明淵知道了那些他一直刻意隱瞞的事，也許他連繼續待在師兄的身邊都做不到了。

    凌宸并未跟凌夜打多久便已經分出了勝負，他握著季明淵送他的劍，劍鋒直指已經狼狽倒地的兄長脖頸，凌夜憤恨怨毒地看著他：

    “不過才四百年……你竟已成長到了這種地步……這就是強勢的龍族血統么……”

    “……”凌宸看著他，當年昆侖妖皇換位之戰時他才不過十五歲，別提法術，才剛剛學會化形而已，然而四百年就擁有了這樣的力量，與其歸功于龍族血統，更應該歸功于季明淵跟季千星兩兄弟……師兄不用說了，季千星那討厭的家伙真的是個僅次于他兄長的天才而且也非常努力，所以為了不落后于季千星，凌宸真是一刻也不敢放松懈怠，然而彼時拼命習劍的時候他心里只想著不能輸給季千星跟怎么給師兄爭氣，現在看著凌夜，凌宸忽是想起他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了。

    他的母親還沒被凌夜毒死的時候……他也是那般晝夜不歇地努力研習著功課，那時候他還是個稚齡孩童，不能學習天賦術法，便被要求著學習成人都會覺得晦澀困倦的史書文學，畢竟他是他母親拿去討父親歡心的工具，所以他必須拼盡一切努力去得到父親的夸獎，可是父親不愛他，父親迫于玄蛇一族的壓力不可以去稱贊他喜歡的兒子，自然也不會愿意來夸獎他，不論他做的再怎么好，父親也只會皺著眉頭對他百般挑剔，說得他好像一無是處，還美其名曰對他期望很高所以要求嚴格，他得不到父親的贊許，那就只會得到母親的打罵與虐待，在那個時候凌宸從骨子里害怕著學習讀書，以至于在他母親死了之后，凌宸很是擺爛放縱了一段時間不肯學任何東西。

    明明他討厭努力，討厭被比較，討厭被人用來長臉，討厭竭力去討好另外一個人，然而來到季明淵的身邊之后，他卻主動做起了這些，甚至在這些曾經令他痛苦至極的事情中找到了幸福與滿足，再也不曾在半夜回想起曾經那些絕望的回憶。

    凌宸看著自己兄長與自己對視時仇恨嫉妒的眼神，四百年了，凌夜看他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乃至于更加扭曲，凌夜顯然至今還沉浸在那些事情里沒有得到任何解脫，

    可是他已經走出來了。

    凌宸心中原本被迫回來這片地方的煩躁忽然全部消失了，某種柔軟而叫人發癢的情緒蔓延上了他的心頭，他忽是很想馬上見到季明淵了……好想回到師兄身邊……雖然顧弦歌可能還沒有消氣，但是只要他向季明淵撒幾句嬌，師兄就一定會開口把他留下來的吧！凌宸心中雀躍起來，明明才幾天未見，他便已經很想念師兄了，然而凌宸剛想直接殺了凌夜，卻是突然被特殊的力量直接擊碎了手中即使是對大乘劍修都很夠用的利劍：

    “……？！”

    凌宸心下猛然一跳，悄無聲息出現的黑衣人們沉默地將凌夜救下，凌宸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也感受不出來他們的修為，而且這些人給凌宸的感覺很奇怪，非仙修非魔修也非妖修……那種怪異的感覺，讓凌宸在一瞬間感受到了刺入骨髓的冰寒危險，他不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但是直覺地想到了天魔，如果跟天魔有關……那他就必須盡可能地，在被殺死之前給師兄留下更多的有用信息了。

    凌宸沉下了心，卻又忽是松了口氣。

    如果是為了天微門而死，那師兄知道一切之后，或許就會原諒他并記著他偶爾想起他了吧。

    對他而言，那便也死而無憾了。

    ……

    “七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看不清容貌，感知不出種族，非人修非妖修……同妖皇凌夜為伍，修為實力皆在大乘之上……”

    顧弦歌看著弟子報上來的在凌宸失蹤地點找到的凌宸留下信息，天微門有一套特殊的信息記錄方式用于在特殊情況留下線索，每個弟子都要修習，但是在遇到真的兇險時一般也不會留下多少有用的東西，凌宸居然能在與七個大乘修士水準的敵人作戰中還能留下如此詳細的信息，顧弦歌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疑與天魔有關，對方所用術法都怪異非凡，從所未見，氣息嚴寒，靈力所涉之處皆斷絕生機化為枯土，攻擊時術法會浮現陣法……”

    顧弦歌又看了一遍凌宸在去找凌夜之前留下的整理好的調查中所發現的各種線索與他的推測，邏輯嚴密非常合理，能發覺找出這么多蛛絲馬跡并整合推敲出可能性非常大并且真的得到驗證的真相已經能證明凌宸的能力出乎他意料的強，只是……顧弦歌瞥了一遍渾身冰冷氣壓極低叫人幾乎想要跪下求饒的季明淵一眼，又轉向同凌宸一起去調查現在回來報告情況的弟子：

    “天魔事關重大，并非你們這些合體修士能夠處理的，凌宸為何不及時上報還獨自前往妖界找妖皇驗證？”

    真是要命啊，凌宸明明不是這般莽撞而不知分寸的人啊。

    “這……我們也不知道……”弟子們戰戰兢兢，“凌宸師兄并未告知我們與天魔有關，只留下了整理信件，說有事暫離，之后凌宸師兄的魂佩突然裂了，我們通過陣法演算得到了凌宸師兄最后能算出的地點位置，才前往發現了這些信息，知曉與天魔有關?！?/br>
    魂佩是一種特殊的靈器，將修士的一絲魂魄置入，便可遠距離判斷修士的靈力狀態，魂佩碎裂說明修士受了重傷，顧弦歌想了想：

    “那凌宸的命燈呢？”

    “命燈黯淡，但尚未熄滅?！?/br>
    那看來凌宸還沒有被殺，應該是被凌夜跟那些個黑衣人抓走了，顧弦歌又看了一眼季明淵，既然都被發現天魔秘密了還沒被殺，想來那伙人是想拿凌宸來要挾季明淵了，要挾季明淵就是想要挾他顧弦歌，想要挾他顧弦歌就是要挾他天微門，如果與天魔有關，天魔想從天微門得到什么？

    不過既然有所企圖……那凌宸的命說不定能夠救回來。

    顧弦歌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斟酌著向一邊始終未言的季明淵開口：

    “……我知道你很著急明淵，但是現在凌宸的命在他們手里，如果只是凌夜我一定不攔你直接殺上妖界，但是事關天魔，還是要謹慎為上?！?/br>
    “他們既然抓了凌宸卻不殺他，想必就是想拿凌宸要挾我們換取什么東西，所以讓我先去同妖界交涉談判，如果能夠安全無險地換回凌宸，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br>
    “……”季明淵沉默地看著他，倘若妖界或者說天魔想要的是無關緊要的東西，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可如果是天微門不可以給的東西呢？

    ……無妨，季明淵應了一聲。

    那他也不會讓顧弦歌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