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二點多一直到凌晨兩點，父母房間里的聲音才逐漸變小。房門被粗暴的推開了，撞在墻壁上“哐當”一聲，不久，衛生間傳來了水聲。

    方和立刻從屋子里跑出去，找到家里的藥箱，來到父母的房間。房間里沒開燈，蒼白的月光從窗戶透進屋子里，照亮了捆在床柱子上的一串鐵手銬，還有被銬住的方佳慧左手上的那枚銀戒指。

    “媽……”

    方和跪在地板上，把酒精和棉簽從藥箱里拿出來，打開了床頭燈。燈光照亮了方佳慧所在的位置，只見她抽噎著，左手手腕被手銬銬著，右臂抱著雙膝，頭發散亂得不成樣子，露出來的皮膚上又布滿了拳腳相加、鞭子鞭打的痕跡。

    方和咬了咬下唇，倒出酒精給她清理手臂上的傷口，方佳慧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但沒有移開手臂。

    每次這個時候，方和都很想質問她為什么不和周鴻軒離婚，為什么要日復日年復年的承受這些，但他已經得到過太多次答案：

    “你不懂，他雖然會打我罵我，但每次他酒醒了之后，都會跟mama說動聽的情話。他是愛mama才會這么做的?！?/br>
    從幼兒園到初中，這個答案來來回回，都是這個意思。

    傷口清理完畢后，方和用拇指幫她抹掉了淚痕，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衛生間的水聲停了下來。

    “mama沒事，回去睡覺吧，明天早上還有補習班?！狈郊鸦鄢冻鲆粋€笑容。

    方和點了點頭，最后抱了抱她，趁著周鴻軒洗澡出來之前關了燈，把藥箱放回原位，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躺回自己的床上，仔細傾聽外邊的聲音。除了周鴻軒走路的聲音，就再也沒有別的了。他舒了一口氣。

    ——“他是愛mama才會這么做的?！?/br>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里響起。

    愛是什么？

    爸爸愛mama，mama愛自己。但為什么爸爸對mama的愛，和mama愛我的又不一樣？mama幾乎不會打我，也不會把我用鐵鏈銬住，也不會讓我哭。

    他意識漸漸模糊，翻了個身，沉沉的睡去。

    ＊

    “三模成績已經出來了，這周周末要開一次家長會，和你們的家長一起溝通交流這一次的考試情況。這是開家長會的通知，大家拿回去給家長簽字，明天早上交上來?！?/br>
    講臺上傳下來一張小紙條，上邊寫著開家長會的時間地點，還有一個簽字欄。方和剛剛把這張字條讀完，班主任就叫到：“方和，你過來一下?！?/br>
    方和把字條夾在課本里，隨著班主任走出教室，來到辦公室。

    “方和，雖然我知道你成績很好，以你的實力考上重點高中不成問題，但是我還是想借著一次機會和你的父母談一談升學的事情。我問了你們上一屆班主任，你的父母好像很忙一直沒來過你的家長會，他們這一次能來嗎？”

    方和盯著辦公桌的桌面，咬了咬嘴唇：“這個……他們這周出差了，周末回來可能有點趕?！?/br>
    “這事關你的升學問題，要不要老師打個電話跟你爸媽說一下？”

    “不用了，老師。我回去跟他們說就好了?！?/br>
    “這樣可以了嗎？”

    “不用老師cao心?！?/br>
    后面沒說幾句，班主任就放他回教室了。方和站在辦公室門口鞠了一躬，轉身就要離開時，辦公室里傳來了其他老師議論的聲音。

    “方和這孩子也太可憐了吧，父母就想著賺錢，家長會都沒來過?！?/br>
    “上次家長會周圍都是大人，就他一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看著都怪難受的?！?/br>
    “這年頭有些人真不配當父母，還好這孩子懂事成績好……”

    方和沒再聽下去，忍著眼眶里的眼淚，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