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半推著方寧繼續往前走：“不要緊張，方先生，你的手在發抖。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一點傷害?！?/br>
    方寧咳嗽了一聲，把手收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更自如地說話：“……你要帶我去哪里？”

    “去教室?！绷值驴匆谎郾?，算了算時間，“講座應該快結束了?！?/br>
    方寧臉上的迷惑無法遮掩，林德說：“不是什么大事，你以為我要做什么？只是聊聊天罷了?！?/br>
    他們走到階梯教室門口，門上貼著一張海報，是Omega權益保護協會的公益講座，講座名是，講師是O權會的外聘教授，叫常聽。

    “……在常見的實驗案例中，通過終生標記結合的夫妻有幾率在對方情緒激動時通過信息素的波動感受到結合者的心情，在少部分情況下會有觸覺、聽覺、味覺等的同步，被觀測者常會產生被對方想法所束縛的感覺，隨著標記時間的增長，這種現狀的出現的程度和頻率有幾率會增長。雖然是還沒有明確的結論，但是在這種雙向影響里，Omega會更容易受到Alpha心意的影響，這也是O權會認為Omega在終生標記中會逐漸喪失自我和基本人權的原因……”

    此時講座已經臨近結束，里面坐著的幾個稀稀拉拉的學生終于坐不住了，收手機離開，講師看了一下快放完的PPT，也不再啰嗦，開始整理資料。

    林德習慣性地向方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門帶上，站在門外。

    方寧覺得這件事透露出一種魔幻與詭異，小心地走近。

    講師頭也不抬，指了一下最前排的位置：“你來了啊，坐?！?/br>
    方寧慢慢地走近，這才注意到后排還坐了幾個黑衣戴帽子的人，看氣質明顯不是學生。

    周末在學校里開的一些講座會放校外的人進來旁聽，但是方寧想不通為什么要這么做。

    明明有更方便的方法，他們是怕外出的記錄被發現，還是根本就沒把學校放在眼里，敢這么光明正大地在學校里搞事情？

    ……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是校方的人？

    警校原本就是個高干子弟鍍金的地方，蘭德區的管理層崗位以前是分配制度的，后來在聲勢高漲的Omega平權運動和Beta平權運動下，各區不得不服從總議會通過的O權法案，取消由Alpha子承父位的制度，開放更多的職位給Omega和Beta，各個大學也逐漸擴大Omega的錄取比例。

    講師常聽忙完手上的事，抬起頭，向他微笑。他穿了一身白色，看起來三十來歲，看起來像個文質彬彬的學者，圓框眼鏡顯得他的面龐更加溫和。

    方寧在空蕩蕩的階梯教室前排坐下，看清他的臉，猛地睜大了眼睛，記憶里痛苦的藥物反應和消毒水味道一瞬間將他包裹。

    “好久不見，B91。最近身體還好嗎？”

    方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按下內心的恐懼，一只手死死掐住大腿，強迫自己壓下回憶，與那雙惡魔的眼睛對視：“……醫生，托您的福。我好得很?！?/br>
    常聽把教室的投影關上，在講臺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我原本是想看看莫小少爺的Omega長什么樣子，看看能不能收買了，沒想到是以前的小白鼠啊?！?/br>
    方寧的臉頰抽搐一下，沒有回應。

    常聽從講臺上走下來，站在桌前，用一種冷冰冰的評估和探究目光打量他：“所以莫知取還沒標記你，是不是？你根本沒辦法被標記?！?/br>
    方寧說：“你們說過以后不會再找我……”

    “在你不趟進這潭渾水的情況下?！?/br>
    常聽伸手，握住方寧的肩膀，方寧像是被燙傷般猛地向后躲。

    常聽像親切的老師，把方寧從位子上拉起來：“別害怕，我好歹也是Omega權利保護協會的立法委員會的成員之一?！?/br>
    方寧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教室后排帶鴨舌帽的黑衣人都站起來，慢慢地靠近。

    方寧被靠近的Alpha身上凌冽的信息素壓得動彈不得，常聽笑著挽住他的胳膊，說：“這就對了。來，我們換個地方聊聊天，對你的案子做個詳細的回訪，看看實情是否和記錄相符?！?/br>
    方寧感到頸后一涼，眼皮頓時沉重，踉蹌了幾下，倒在常聽懷里。

    常聽把他交給黑衣人，淡淡地說：“跟學校打個招呼，O權會案件回訪，懷疑存在Omega被Alpha脅迫和威脅隱瞞實情的狀況。我帶他去例行體檢和隔離保護，在查明情況前拒絕任何接觸?！?/br>
    方寧醒來時只覺得頭疼欲裂，第一反應是想摸一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動就發現手腳都被綁住，動彈不得。

    他被手術臺的強光一照，被光刺得睜不開眼睛，掙扎起來。

    常聽換著一身白大褂，方寧劇烈掙扎的聲音讓他抬起頭，皺了下眉頭：“怎么幾年不見，這么不乖了呢？”

    方寧：“我已經不欠你們什么了！我現在不是你的小白鼠！”

    常聽低頭專心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報告單：“噓——說什么呢，這是蘭德大區Omega權益保護協會的庇護所，我是你的保護專員。什么小白鼠不小白鼠的，也太難聽了，這就是個例行體檢?！?/br>
    常聽說著，解開方寧身上的綁帶。

    看著Omega一臉警覺地坐起來，常聽又低頭看了一眼體檢單，饒有興趣地說：“我倒是沒想到失敗品也能做到這個地步，我猜你平時也沒少吃Omega的激素藥。嘖嘖，也不怕把自己吃死了?！?/br>
    方寧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沒少什么部件，又抬頭打量四周。白色的病房，巨大的玻璃墻外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來來往往，Omega權益保護協會巨大的logo應在玻璃上。

    那是一個夸張變形的Ω字符，外面套一個的三角形，下面是一道藍色上揚的弧線，像天平一樣托住上面的形狀。

    方寧意識到常聽沒有說謊，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體檢完就結束了？”

    “我給你申請了一個星期的調查隔離期，可以稍微在這里放松一下，小復仇者?！背Ｂ牭恼Z氣有點遺憾，“早知道是你，就不申請延期調查了，本來還以為能讓莫家的小少爺褪一層皮呢?！?/br>
    方寧聽懂了：“有人想用我敲打一下莫家?！?/br>
    常聽嘆氣：“你以為就你想從莫知取身上撕塊rou下來??？自從他分化以來，多少Omega被送去爬過他的床都沒成功。你現在可是莫家身上rou眼可見的污點，我只不過是先來一步?！?/br>
    常聽以懷念的語氣說：“對了，靜靜今年在實驗小學讀六年級吧，在幾班來著，3班？哎呀，上次見她還是個小不點呢，一晃五六年過去，她還是笑得那么可愛?！?/br>
    方寧猛地上前，揪住醫生的領子。

    常聽攤手：“怎么了？我們又不會把小姑娘怎么樣?！?/br>
    方寧壓著自己的恐懼和怒火，一點一點松開手，退后兩步坐下：“你想讓我做什么？”

    常聽撫平自己的衣領，雙手合十放在膝上：“我只是來給你一個選擇?！?/br>
    方寧諷刺地一笑：“好啊，我聽著呢?！?/br>
    “我聽說你想進特勤隊。你是認真的嗎？”

    方寧面無表情：“那里最公平，最危險，也最方便往上爬?！?/br>
    常聽對他的選擇不置可否，接著說：“特勤隊最近有計劃專門招募Omega，你知道的，Omega更適合做一些臥底、誘敵和‘團結’內部Alpha的工作。警視廳的人來向我們咨詢過合規性、需要做的防護措施和要走的程序，最后被委員會商議后投票否決了?！?/br>
    方寧：“所以呢？”

    常聽：“被否決了又不代表就不能做，要繞過O權會的方法多著。換我來做，大概會新設置些文職崗位，然后把人混雜招進去，實際暗地里掛在特勤隊名下。我剛好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要招人，誰負責這件事?！?/br>
    方寧沉默片刻：“需要我做什么？”

    常聽：“很簡單，只要一個小手術和一些藥物，我會推你一把，讓你身體最后的信息素防御機制崩潰，你會更容易被Alpha終身標記，可能只需要一個親吻，一次接觸。只要你感到和莫知取產生了信息素連接和共感，告訴林德，他會帶你來這里。不過看你的就診記錄里發情期頻繁又短暫，你的身體應該本來就崩潰得差不多了，加上濫用激素的同時又服用抑制劑，我也不確定你這樣的殘次品究竟還算不算Omega，終生標記的影響又能留多久。但你最好祈禱你還是?！?/br>
    “醫生，”方寧忽然開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原本究竟應該是Beta、Alpha還是Omega?”

    常聽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你現在是Omega，以后也會是Omega?！?/br>
    方寧輕聲說：“試圖控制第二性別的轉化是違反最高法的，醫生?！?/br>
    常聽站起來，拉開門，笑著說：“說什么呢，這可從來不在我的研究范圍里。對了，方靜下周還有鋼琴比賽，前兩天還跟嚴阿姨吵著要讓你去看呢。好好考慮一下，在那之前給我答案。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她也是Omega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