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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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璋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聞昭。 他是來出差的,順便看看黃老先生。以前做文旅項目時,他請黃老做過顧問,接觸過程中才發現,黃老去世的太太和他去世的母親曾是大學師生,小時候母親還帶著裴行璋去老師家玩過。因為這層關系,裴行璋和黃老有幾分忘年的交情,后來就時常探望。 黃老現下在首都的A大教書,這次來南方一是受邀做講座,二也是順道觀摩比賽,看看有沒有好苗子。 黃老年紀大了,裴行璋攙著他,一直到走進禮堂大門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聞旸似乎確實說過聞昭要參加什么比賽。剛才在草坪邊偶遇,裴行璋只覺得聞昭更瘦了,高高瘦瘦的少年鶴立雞群地站在人群中,穿著白襯衫,整個人像一塊透明的玉。 今天是決賽日,只剩三支隊伍角逐冠亞季軍,隊伍上場時,裴行璋再次看到了聞昭。大概是因為瘦了,再加上場合的嚴肅,聞昭看上去安靜而斯文,他們在臺上就坐,聞昭始終垂著眼,誰都不看。 裴行璋和黃老先生坐在中后排,前排坐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領導。黃老先生德高望重,便有人來請他坐到前面去,黃老擺擺手:“我不去,前面人多,臭氣大!” 請他的人好像也都知道黃老先生的脾氣,并沒有堅持,裴行璋便陪著黃老坐在后面。偌大的禮堂,幾百個座位,連四分之一都坐不滿。裴行璋不解:“這不是決賽嗎?怎么都沒人來看呢?” 黃老不以為意:“這是給看得懂的人看的,能看懂的人少,來的人就少,有什么大驚小怪的?!?/br> 這有什么看懂看不懂的?裴行璋還是不解,但等比賽開始后,他就明白了黃老的意思。最初階段的選擇和簡答題,裴行璋還能看懂一點,大概就是些詩歌文章之類,之后就越來越看不懂。臺上的人說的話,每一個字裴行璋都認得,但串在一起就成了天書,越聽越暈乎。黃老先生卻來了興致,聽得津津有味。 比賽進行到中段,三支隊伍中的一支就已經明顯跟不上了,剩下聞昭的隊伍和另一支高考大省的強隊比拼。聞昭接連回答了好幾個問題,語氣不急不緩,井井有條,裴行璋聽不懂,只看到黃老在身邊一個勁地點頭。 裴行璋忍不住問:“黃老,他答得好嗎?” 黃老先生不說話,只是美滋滋地點頭。裴行璋郁悶,坐在臺下看著上面的聞昭。他見過聞昭的許多種模樣,但今天這樣的,卻還是第一次見。比賽已經進入了后半段,來到識圖題階段,大屏幕上的PPT放了一張文物的圖片。裴行璋左看右看,也就是個長方形的小板子,看不出門道來。高考大省隊一個女生就回答:“這是玉圭?!?/br> “回答錯誤?!敝鞒掷蠋熣f。 裴行璋坐在臺下,突然感覺到聞昭從臺上往他這里看了一眼,只是輕輕一瞥。就在裴行璋疑惑聞昭是不是在看自己的時候,少年突然站了起來。 聞昭回答:“這是玉璋?!?/br> 裴行璋愣了一下,聽到聞昭接著說:“里有‘半圭為璋’,這個不是圭,是璋?!彼挚戳丝磮D片,繼續說:“圖里這件應該是三星堆出土的,是牙璋?!?/br> 比賽后半段的題都是開放式的,參賽者可以盡可能地發揮。對面的高考大省隊連忙站出來一個男生,補救性地說了一些關于玉璋的知識,希望能挽回剛才答錯的扣分。等到男生說完,聞昭才再次站起來,接著補充。 “璋是記載的六種禮玉之一,璧、琮、圭、璋、璜、琥,‘以赤璋禮南方’。也說過玉璋的作用是‘起軍旅’、‘治兵守’?!彼D了頓,又說:“不過因為的創作年代和可信度都有爭議,所以玉璋究竟是什么,也并沒有定論。但是總歸……” 說到這里,聞昭又扭頭看向臺下,看了一眼裴行璋。這次裴行璋確信,聞昭一定是在看自己。聞昭說:“總歸,我覺得,不論它最初的作用是什么,玉璋既然是玉制作的,在中國古代的玉文化里,就是廟堂和貴族用物,是禮儀和身份的象征,不是普通人能輕易玩賞的?!?/br> 裴行璋和裴行瑤的名字都是母親取的,他自己從來不知道有什么含義,但他聽懂了聞昭的話里有話。 最后,聞昭的隊伍憑借這道題獲得了高分。黃老先生已經高興得開始搓手了,他平生不愛錢不愛權,只愛三樣東西,好書、好文物和好學生。比賽還在繼續,裴行璋心念一動,黃老已經兩三年不收學生了,他既然喜歡聞昭,正好順水推舟,給聞昭牽一條線。這么想著,他便對黃老先生說:“黃老,這個學生我認識,要不,我做東,請你和他吃個飯?” 黃老先生挑眉看看他:“吃飯多俗,喝茶,喝茶就好?!?/br> 這就是有戲的意思。裴行璋一高興,比賽都不想看了,立刻就要去給茶室打電話。黃老拉住他:“你忙什么?我不喝外頭的茶!看比賽!” 比賽結束后還要頒獎,黃老先生是頒獎嘉賓,他給聞昭發證書的時候,特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聞昭不明所以,茫然地接過證書。 頒獎一結束,聞昭剛下臺,裴行璋就等在那里。事發突然,來不及說別的,裴行璋一把拉住他往外走,匆匆解釋:“A大考古文博院的黃鐸黃老先生,你知道嗎?他想和你喝個茶,我帶你過去?!?/br> 時隔這么久,再次見到裴行璋,聞昭覺得自己鎮定了不少。他被裴行璋拉著,平靜地問:“黃老先生怎么會認得我?” “就是剛才給你頒獎那個老頭,他坐在下面看你比賽,挺喜歡你的?!迸嵝需皫叱龆Y堂,就見黃老先生正在門口踱步,一見了聞昭,脫口就問:“你說不可信,是什么意思?” 聞昭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老先生會如此直接,但他還是立馬回答:“是我說得太武斷了,成書不會早于戰國,離它記述的時代過去太久,恐怕會有一些杜撰的成分,但不能說它全然不可信。比如剛才比賽時說的玉璋,現在出土的情況,大致是能和對得上的。只是在賽場上,我只想著拿高分,沒能面面俱到?!?/br> 黃老先生的臉色這才柔和了點,他拽著聞昭的胳膊,讓聞昭攙著他。兩人一邊聊,一邊往大學用來接待和開會的賓館走,完全把裴行璋扔在了一邊。裴行璋趕上去,走在聞昭旁邊,只聽到他們二人又在說一些聽不懂的天書了。 黃老先生老家是潮州的,潮汕人血管里流淌的都是茶葉水,出差都帶著自己的茶盤茶壺茶杯,一喝起來就沒完沒了。他不愛喝外面的茶,把裴行璋和聞昭帶到酒店的房間,自己沏茶喝。聞昭陪著黃老先生,一邊喝一邊聊。裴行璋在一邊,只喝茶,不聊天,因為完全插不進去嘴。裴行璋看過聞昭的成績單,他只知道聞昭的歷史、地理和語文三科最好,數學一般,英語最差,但他從來都不知道聞昭懂得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由于只喝茶不聊天,裴行璋喝得最多,聞昭和黃老聊著天,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裴行璋。 “你喝太多了,不許喝了?!甭務训氖址旁谧雷由?,兩指敲了敲,提醒裴行璋。 裴行璋一愣,聞昭已經不再看他,繼續側耳認真聽黃老說話。 這下可好,既插不了嘴,又不能喝茶。裴行璋坐在一旁,逐漸開始坐立不安,頻繁變換姿勢,時不時看一眼手表和手機。過了一會兒,黃老站起身來去箱子找一本書的時候,聞昭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裴行璋的大腿。 “坐好,別亂動?!?/br> 黃老拿著書回來了,攤在桌子上讓聞昭看一張青銅器的照片,聞昭便把手收了回來。 時刻關注小貓的狀態,已經變成了聞昭的習慣,他自己都沒發覺。裴行璋卻坐在一旁呆住了,他不敢亂動,只能在心里胡思亂想。這種時候,喝太多茶的壞處就顯露了出來,裴行璋想去廁所。然而尿尿前向主人請示,是聞昭的規矩,裴行璋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時不知能不能擅自去解手。 誰知聞昭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對他做了一個“走開”的手勢:“去吧?!?/br> 這下就連黃老先生都看出來了,老人家從老花鏡背后看了看聞昭:“這個,小聞啊,你和小裴是?是什么朋友?” 聞昭微微怔愣,這才反應過來,他對裴行璋的控制欲是一種本能,表現得太明顯,被人看出來了。聞昭尷尬地解釋:“裴先生幫過我家的忙,是我的恩人?!?/br> 黃老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繼續和他討論問題。 裴行璋喝茶喝得多,去廁所的次數也多。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從廁所回來時,黃老先生終于聊完了,聞昭攙著他,站在瘦小的老頭旁邊,更顯得如松如鶴,如水如月。 等從黃老先生的房間出來,裴行璋和聞昭單獨呆在車上時,兩人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到了尷尬。聞昭不說話,裴行璋也不說話,死一般的沉默過后,還是司機先問了一句:“這時候大路堵車,我繞個遠路走行嗎?繞遠走更快些?!?/br> 聞昭和裴行璋同時說:“好?!?/br> 裴行璋扭頭看了聞昭一眼,聞昭沒有動,仍然目視前方。裴行璋清清嗓子,干巴巴地問:“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下午?!甭務颜f。 “來幾天了?” “一個多星期?!?/br> “過得怎么樣?” 這個問題問出口,兩人都沉默了,是在這里過得怎么樣?還是離開我以后,你過得怎么樣? 最后聞昭說:“這里挺好的?!?/br> 他的語氣隨和,裴行璋也跟著放松了一些,他問聞昭:“你喜歡這里嗎?” 聞昭點點頭,又搖搖頭:“談不上?!?/br> 裴行璋突然就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他看著聞昭這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樣,就生出莫名的沖動,想要打破聞昭的平靜,讓他好好看看自己。裴行璋說:“你就沒有話要說?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聞昭問:“你為什么認識黃老先生?” “你又是怎么認識的?”裴行璋打定了主意,故意不好好說話。 聞昭卻沒生氣:“我們班歷史老師,是A大畢業的,上過黃老先生的課?!彼卣f:“而且他名氣大,喜歡考古或者干文博這一行的,沒人不知道他?!?/br> 裴行璋問:“我怎么從來不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 這個問題問出口,裴行璋自己都覺得荒唐,他和聞昭分明有那么多耳鬢廝磨的時間,卻仿佛對彼此一無所知。聞昭不說話,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下車前,他才終于開口:“哥?!?/br> 這還是上次不歡而散之后,聞昭第一次叫他“哥”。裴行璋有點懵,結結巴巴地說:“怎、怎么了?” 他一結巴,聞昭也跟著結巴起來:“明、明天,黃老先生叫我陪他去、去一趟省博。你、你……” 裴行璋的心提了起來,就聽見聞昭說:“你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