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晝夜溫差大，洛杉磯的冬夜毫無疑問是冷的，林浩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跑向社區對面的街道時，臉就被寒風吹紅了。

    但他跑得急，過快的血液循環以及焦躁的心情令他一直維持著體熱，他完全感覺不到冷。

    一路飛奔，跌跌撞撞，中途拖鞋還掉了幾次，直到看見那副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一顆浮躁的心才終于安定下來，不再瘋狂跳動。

    “浩浩！”

    隔得遠遠的，男人往前幾步朝他伸出雙手來，激動地喊了他一聲。

    林浩立即飛撲過去，踮起腳的瞬間順勢跌進了男人懷里。

    這一下的沖擊可不小，男人往后踉蹌了幾步才把人穩穩接住。

    “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嗎？”

    抱在懷中才發現少年穿得單薄，霍爾曼皺了皺眉，大手在林浩背后來回撫摸，心疼道：“是不是還沒來得及穿衣服就出來了？是我不好，不該大半夜的來找你?！?/br>
    好在他出來時披了件大衣，大小剛好能把林浩整個人罩住。

    兩人就這么依偎著，許久沒說話，斑斕的彩燈與空曠無一人的街道成了背景。

    不知不覺間，時間流逝，霍爾曼的脖子被勒得有些麻了，他心中無奈又寵溺，伸手拍了拍林浩的背，小心翼翼地開口：“浩浩？”

    林浩“嗯”了一聲，語氣飽含無數怨念和委屈，但他依然沒松開緊抱住霍爾曼的手，反而還抬起腳把臉埋入他的肩窩里瘋狂亂蹭。

    簡直像只離開了主人就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狗。

    霍爾曼笑了笑，想說些什么安慰對方，下頜和鬢角處卻傳來了濕熱的觸感。

    一個又一個的吻落在了他稍顯邋遢的臉上，霍爾曼心中一熱，情動的同時卻又在極力回避，似乎是恥于讓林浩見到自己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

    “浩浩，先停下來……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幾句？”

    “嗯？說什么？”林浩用濕漉漉的眼神盯著他。

    “……”

    霍爾曼徹底投降了。

    親熱其實并不妨礙聊天。

    他任由林浩在他臉上胡亂親，手往后拉開車門的同時低頭回吻了林浩幾下。

    四片唇就這么糾纏在一起了，少年在他這里習得的經驗如今全回饋到了他身上，

    霍爾曼不知道自己的舌頭是何時被吸食走的，他的感官仿佛也一同隨著舌頭陷入了少年溫熱濕潤的口腔里，一股奇妙的、獨屬于他們之間的味道在味蕾間蔓延開，霍爾曼先后從這個吻中嘗到了甜蜜、酸澀和苦楚，一時間，善于主導的他也慌了陣腳，任憑林浩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啜吸舔吮。

    而他終究是比較沉穩的那一方，頭腦很快就清醒過來了，回應著林浩的間隙，他摟緊對方的腰把人帶進了車里。

    “砰”一聲，車門被帶上，駕駛座被調低，林浩躺下時不忘拉男人一把，底下的兩只腳也調皮地圈住了男人的腿。

    狹窄的空間內，霍爾曼進退維谷，不過他挺愿意陪林浩在這里玩一回的，皮帶中間的扣子被解開時，他極興奮地喘了口氣。

    只可惜，少年的主動到此為止，在他腰側摸索的那只手頓住了，車廂里一陣沉默，只聽得見彼此粗喘的聲音。片刻后，耳邊響起一聲短促的抽泣，霍爾曼俯下身來，心軟地吻上了林浩那張濕漉漉的臉。

    “你……你別看我……”

    車里的燈沒開，霍爾曼其實什么都沒看清。

    但他不說穿，只一味地回應他“好”。

    “我只是覺得有點難堪……”

    “嗯?！?/br>
    “還有點生氣?！?/br>
    “嗯?！?/br>
    “你不解釋一下嗎？”

    一聲長長的嘆息后，林浩被拉起，駕駛座的位置也被重新調整回來了。

    “葬禮結束后，我父親的信托基金出了點問題，這其中涉及到一筆巨大的遺產分配?！?/br>
    “而因為公司大部分的管理權在我這，出事后，我一直在跟其他涉及到遺產分配的親戚和股東周旋?！?/br>
    “為了約束我，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調查我的弱點，所以我不能暴露你，你能明白嗎，浩浩?！?/br>
    林浩試探性地問：“這算是變相告白嗎？”

    “你認為是，那就是?！?/br>
    “可我不是早就已經暴露了嗎？”

    “只是他們知道的話，無所謂，說不定這正是他們想要的?！?/br>
    林浩不懂，“什么意思？”

    霍爾曼越過換擋器去握林浩的手，漫不經心把玩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我沒有孩子，將來也不打算要一個孩子?！?/br>
    這話他本不打算說出來，怕會嚇到林浩。畢竟林浩還年輕，他以后大把選擇，根本沒必要吊死在自己這棵樹上。

    可他這輩子估計就這樣了，他接下來的人生就這剩下了林浩這一選擇。

    這話說出來未免太沉重，他擔心林浩因此退怯，所以他只好用詞更委婉些，起碼能讓林浩有路可退。

    果然，話音剛落，林浩的手就往回抽了抽。

    霍爾曼于是堅定地，用力地將他的手拽了回來。

    “既然交往了，有些話我必須向你坦白?！?/br>
    林浩感受到他手上傳遞過來的力量，不再抗拒，反手與他十指相扣，問道：“什么？”

    霍爾曼認真地說：“我有過一段婚姻，這段婚姻是為了遵從我父親的意志才促成的?！?/br>
    “我知道?！?/br>
    “聽我說完?！?/br>
    “好?！?/br>
    “實際上，結婚后，我和前妻就一直處于分居的狀態，她有許多緋聞，我從沒管過?！?/br>
    “是因為那些緋聞你才提出離婚的嗎？”

    “不，不是，是因為她沒有生育能力，這點我其實也早已知道?！?/br>
    “你想要孩子？”

    “我不是告訴你，我不打算要孩子了么？”霍爾曼抓起他的手親了親，表情嚴肅地看著他，“想要孩子的反而是她，可她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跟我提出代孕?！?/br>
    林浩臉色一變，驚訝地問：“那你同意了？”

    “沒同意?！被魻柭萑牖貞浿?，神情凝重，“我大概了解她，如果孩子不是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那她肯定不會對孩子付出太多精力。最重要的是，我不愛她，所以肯定也不會愛借腹生出來的孩子?！?/br>
    “這太殘忍了?！?/br>
    “嗯，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段婚姻其實沒必要繼續維系下去?！?/br>
    “這就是全部？”

    霍爾曼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了，這段婚姻牽扯到了多方利益，想擺脫簡直難如登天?！?/br>
    林浩說：“可你做到了?！?/br>
    “嗯，我盡力了，打了很久的官司……”想到離婚后發生的種種，霍爾曼忍不住低聲感嘆，“我很慶幸，浩浩，我是在離婚后才遇到你的?！?/br>
    不然依照林浩這保守的性格，別說交往了，兩人私下恐怕連交集都沒有。

    林浩的心情同樣五味雜陳，“雖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親口說出來?！?/br>
    “那你后悔嗎？”

    “后悔？為什么后悔？不，霍爾曼，我從沒后悔跟你在一起，我只是……”

    只是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懂。

    林浩不曉得如何表達出來，他本來能說會道，此刻卻顯得有些嘴拙。短暫的沉默過后，他突然離開副駕駛座撲向霍爾曼，一頭扎進了他寬闊的胸膛里。

    霍爾曼被嚇到，隨即又無奈地勾起嘴角，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問道：“怎么了？”

    林浩窩在他懷里悶悶地說：“你以后有事不能再這樣瞞著我，別把我當成是需要過度保護的小孩，我也是個男人……”

    “好，我答應你?！?/br>
    “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憑空消失，毫無音訊，否則我就默認我們分手了?！?/br>
    是個不錯的威脅。

    霍爾曼微微蹙起眉，似乎是在衡量這兩個抉擇之間的重要性，“這我也許很難向你保證，我……”

    “嗯？”林浩倏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不行！你必須得向我保證！”

    霍爾曼被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好吧，我向你保證?！?/br>
    “那你發誓?！?/br>
    “可我不是天主教徒，我目前沒有信仰?！?/br>
    “向我發誓，我就是你的信仰?！?/br>
    “你……”霍爾曼心下詫異，“你什么時候學會說這種話了？”

    “不好嗎？”

    “怕你學會了甜言蜜語，人也變得輕浮?！?/br>
    “都是你教的?！?/br>
    霍爾曼順手捏住他的下巴，笑著說：“那我再教你一些其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