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寒假迫近了，林浩還是沒等到霍爾曼回來。

    好在這段時間他并非毫無收獲，起碼他和那位意大利高冷保鏢混熟了，對方偶爾還會向他透露些赫斯特家族的內部消息——雖說他對那些豪門秘辛一點也不感興趣。

    這天一如往常，林浩打包好兩人份的飯菜，下了班就直奔那輛停在咖啡店附近的黑色沃爾沃。

    傍晚下過一場雨，他從中餐廳出來時天空也還在響雷，車子的黑色車身被打濕了，車窗緊閉著，從外面看感覺里面應該是憋悶的。林浩駐足在車前左右觀望了一會兒，果然，克里斯不在車里面，他只好往前多走了幾步，然后在咖啡店外面的露天長廊里發現了克里斯的身影。

    對方不喝咖啡，卻體貼地為他點了杯冰美式，林浩想說其實自己也不怎么愛喝這玩意兒，但說出來怕是會掃興，也就識趣閉嘴了。

    兩人一致默認在這用餐，林浩便拉開椅子坐到了克里斯旁邊，一直心不在焉盯著外面烏云滾滾的天色。

    別說，食物果然能收買人心，幾頓宵夜下來，克里斯不僅嘴巴松動了不少，心血來潮時還會主動教他一些實用的東西，比如防身術，比如反偵查手段，又比如——抽煙。

    “你成年了吧？未成年也沒關系，男人總得會抽煙，這是成熟的標志?！?/br>
    把煙遞到自己面前時，克里斯是這么說的。

    林浩下意識想反駁，他在腦海中一時間也找不出霍爾曼抽煙的記憶。但他對煙味敏感，男人抽沒抽過他聞得出來，只能說霍爾曼對他極為照顧，至少從來沒在他面前吸過煙。

    林浩突然就猶豫了，也許克里斯是對的，他遲遲沒邁出成年男性那一步，說不定是因為沒感受過改變帶來的刺激。

    學會抽煙未嘗不是種新鮮的改變。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過了克里斯遞給他的那根香煙。

    對方還貼心地掏出打火機替他把火點上。

    結果別說過肺了，過喉嚨都夠嗆，林浩受不住那股吸入喉腔的辣味，啜沒兩口就開始劇烈干咳。

    他連忙掐滅了煙頭，邊流著生理淚水邊搖頭說道：“看來還不是時候……我還年輕，我不著急?！?/br>
    克里斯一言不發點燃了手上的煙，本就淡漠的神色在煙霧繚繞間顯得越發的沒有人情味，他看了看林浩，不再說話，一直到林浩起身收拾東西才接過他手里的活，阻止他道：“我來?！?/br>
    后來坐上車，克里斯又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四周“埋伏”了多少人，林浩原本還有些一驚一乍，現在竟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他甚至被培養出了敏銳的直覺，哪些人不對勁一眼就能看出來。

    環境使人成長，這是他總結出來的一套理論。

    但現在的他仍是單純的，不相信法治社會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會受到威脅，對大家族所謂的財產糾紛也沒什么概念。

    他只盲目地相信霍爾曼，相信這段發展不足兩個月的感情，像個被安置在象牙塔中卻毫不知情的人，天真得可以。

    平安夜前夕，學校舉辦了個派對，林浩作為社團代表被抽去充當志愿者，在舞臺幕后擺弄了一整天的裝飾彩燈。

    那一天里，他被動聽了許多八卦，意外得知安德烈短時間內竟換了十多個女友。

    難怪上次見他時他的態度有些遮掩，還試探性地問自己有沒有聽到過一些有關他的不好的傳聞。

    林浩對他頻繁換女友這件事倒沒多大感觸，也不至于自戀到認為安德烈是受了自己的刺激才會性情大變的。

    在他眼里，安德烈一直是個熱情而又敏感的人，他看上去缺愛，又很擅長挑逗和討好異性，流連花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只是可憐了那些被玩弄感情的女孩子。

    說到女孩子，林浩晚上就被陸宜華拉出去擋桃花了，其中包括西蒙那朵爛桃花。

    兩人怎么看怎么不對付，而因為之前下藥那檔事兒，雖然沒被抓住把柄，西蒙在林浩面前還是表現得有點心虛，所以林浩一出現，他就馬上找了個借口悻悻逃了，之后在派對里也沒再看見他的身影。

    陸宜華為此調侃林浩是“靈丹妙藥”，專治西蒙這種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林浩苦笑兩聲，猶豫了許久依舊沒選擇告訴她真相。

    平安夜過后，林浩迎來了他在美國大學的第一個寒假。

    圣誕節當天，家里那兩位工作狂總算消停下來了，一家三口難得聚在一起吃了頓豐盛又美味的晚餐。

    林國棟嘴上囔囔著“中國人不過洋節”，布置從商場搬回來的圣誕樹時卻比母子倆都認真勤快。

    最后吃完甜點，他還正兒八經地往圣誕樹上掛襪子，回頭問正在收拾餐桌的林浩想要什么圣誕禮物。

    林浩以為他開玩笑，沒往心里去，便隨口說了句“想考這邊的駕照”，誰知林國棟當真了，立即興致沖沖地跑去打電話咨詢美國考駕照的流程。

    林浩他媽也不閑著，等林浩洗干凈碗筷后便迫不及待地讓他進臥室試穿新衣服。

    “這件藍色的風衣怎么樣？好看嗎？你穿上試試，讓mama看看合不合身?！?/br>
    林浩簡直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任由他媽隨意擺弄。

    這不，剛穿了件風衣，他媽又讓他脫下換了件立領的毛衣。

    衣服都是保暖的，適合冬天穿，只是洛杉磯一年到頭也沒幾天特別寒冷，再加上室內還有暖氣，保暖的衣服買多了也用不上。

    不過一家人難得過節團聚一次，林浩不想潑他mama的冷水，便不厭其煩地服從她老人家試了半天的衣服。

    他媽，也就是趙茗雅，十分的理直氣壯，說什么衣服現在穿不上，去寒冷的地方旅游時肯定穿得上，這叫未雨綢繆，她賺的錢沒有一分是白花的。

    林浩看著她那堆小山似的名牌包裝袋，懶得開口吐槽她了，趕緊試穿完自己的衣服溜回了房間。

    十一點左右，臨睡覺前，林浩又習慣性搜索了一下與赫斯特家族相關的新聞。

    本來以為沒什么大事，他也準備瞄兩眼就睡了，但頁面上彈出的消息卻令他大吃一驚。

    “國稅局登門，赫斯特家族名下的兩家企業涉事被查?！?/br>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打開床頭燈將那篇報道從頭到尾仔細瀏覽了一遍。

    可他能讀懂的內容實在太少，只知道涉事的兩家上市公司都是霍爾曼經營多年的心血。

    眼下他的公司出事了，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出事了？

    林浩不敢細想，他打電話聯絡上克里斯，對方卻仍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到了這地步，他也顧不上霍爾曼的手機到底有沒有被監聽了，電話無人接聽，他便短信轟炸，拿著手機給霍爾曼一連發了幾十條信息。

    煩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甚至萌生了個荒誕的念頭，雙手合十向圣誕老人許愿，祈求毫無音訊的霍爾曼能夠平安無事。

    輾轉反側的圣誕夜，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林浩在并不安穩的睡眠中又做了個迷迷糊糊的夢。

    他夢見圣誕老人騎著麋鹿從天而降，問他想要什么圣誕禮物，他說不出話，喉嚨里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聽見圣誕老人問他：“是想考美國的駕照嗎？”

    他拼命搖頭。

    圣誕老人又問：“車呢？你不想擁有一臺屬于自己的車子嗎？”

    他還是拼命搖頭。

    “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霍……霍……”

    于是他竭盡全力地，想從被封閉的喉嚨里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什么？你在說什么？”

    “霍……霍爾……霍爾曼……我是說……霍爾曼！”

    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林浩也從這個詭異的夢中驚醒了。

    沒關的床頭燈泛著溫黃的光，他眨了眨眼，感覺手上有輕微振動的異樣，低頭一看，原來是手機來電——他連睡覺也攥著手機沒放呢。

    林浩的大腦先是宕機了一瞬，反應過來后才急忙接通還在振動個不停的電話——已經快凌晨兩點了，除了始終聯系不上的霍爾曼，還有誰會在這個點打電話過來？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電話接通后，手機那頭傳來了一道他無比熟悉的低沉又醇厚的聲音。

    “浩浩？”

    林浩無意識點了點頭，眼眶微微發熱，“嗯……”

    “是我，霍爾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