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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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城下。 桓雁之一襲玄黑甲胄,身后的衛隊高舉著火把。 青年仰頭看著城池上空透出的亮色和城外漆黑如墨的夜空,也不知道苗苗會不會哭鼻子。 羽林軍統領踏步到城墻邊,喝問道,“城下何人?” 桓雁之偏頭看向他,眼神高傲而漠然,“孤乃當今太子,因收到線報,叔父逼宮造反,憂心父君安危,急待入城,望歷統領通融?!?/br> 歷首領望著桓雁之,心虛地幾乎要跪下去。 這種壓迫感他只在陛下身上見過,那種漠視一切的眼神好似要把他刺穿。 京中的官員私下都說,陛下和太子,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情都完全不一樣,點到此便不敢再往下說了,如今來看,明明就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眼神。 桓雁之的屬下登時舉起一枚腰牌,方便歷統領查驗。 按流程,他應當指派下屬出城,收回腰牌,可如今哪里是腰牌的事? 桓雁之風姿出眾,氣度無雙,連容貌都是一等,騎著馬往那一站,便是沒有腰牌他也能肯定是太子殿下。 火盆里的熱油和干柴燒得嗶啪作響,寂靜的夜色中,兩撥人靜靜地對峙著。 時間變得分外漫長。 不知過去多久,歷統領終于出聲,“迎殿下入城?!?/br> 朱紅色的城門拉出吱呀的響聲,內門也同時開啟。 桓雁之的臉上并無喜色,騎著馬進了建鄴城,歷統領跟在青年身后,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 大殿內,厚重的簾帳低垂著,叫外邊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桓甘、桓興魯以及宮中禁衛軍統領站在殿中,看著高坐在上方的桓碭和他腳底下跪著的天師。 他們沒感受到勝利的喜悅,反而被桓碭從容和淡定的氣場壓得抬不起頭。 桓碭漫不經心地走下小階,“弟弟,你還是那般沒出息,竟然伙同秦統領造反?!?/br> 桓甘咬著牙:“你怎么會沒事?” 桓碭:“你是說孫函嗎?他可是太子的人,雁之啊,你覺得他會殺我嗎?” 桓甘冷汗淋漓。 桓碭卻閑庭信步地走到桓甘面前,聊家常似的道:“弟弟,你不是帶了武器?怎么,不殺我?” 桓甘聽著他的話,便想著抽出佩劍,可他手抖得厲害,拔了幾下都沒拔出來。 桓碭:“你總覺得在戰場上替我擋過箭,救過我的命,我便該什么都給你,其實啊……” 桓甘等了半晌都沒等到桓碭的下文,只等到桓碭漫長的嘆氣聲。 桓碭:“你若想做皇帝,當時不該給我擋箭,還要把那柄箭往我的心口再扎進去幾分,幺兒,你走錯了路啊?!?/br> 桓興魯卻在此時拔出了長劍,利刃的光亮晃過桓碭的眼睛,也晃過了桓甘的眼睛。 他沒有絲毫猶豫,既然事情已經敗露,敵人又給機會,沒道理不捅上一刀。 長劍直刺桓碭的喉頭,風揚起男人散亂的額發。 桓甘的身體比腦子更快,直接撲上去替桓碭擋下了這一劍。 鮮血在男人的后背上洇開,空氣中一片靜默。 桓興魯沒料到會出現此等狀況,拔出長劍,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得趕緊殺了桓碭。 秦統領站在旁邊沒動。 天師趕緊飛撲上前,奪下桓興魯的劍。 桓興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挨得住天師的力氣,被天師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要不是你這么個性子,我也不會留你這么久,心太軟是做不了帝王的,”桓碭扶著他的肩嘆道,“幺兒,你要什么我沒給你?為何總想著做帝王?做個閑散的富貴王爺不好嗎?” 桓甘眼前昏黑,身體虛虛地沒力氣。 “我……有……興魯?!?/br> “他的心是夠狠了,但人太蠢,也做不了帝王,”男人的神情陡然落寞了下來,“可惜孤生的兒子中,沒有一個像孤?!?/br> 桓甘著實撐不住,昏了過去。 桓碭坐在地上,側頭望向秦統領,甩手放出淬了毒的袖箭,刺向男人的眉心。 “你想殺孤,便要早點下手,既想坐收漁翁之利,又想著做兩邊的墻頭草,哪有這般好的事?!?/br> 烏黑的血流到了男人的鼻骨,他瞪大了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瞬間沒了生氣。 大殿里能活動的就只剩下了天師和桓碭。 天師哆嗦著按住桓興魯,給他敲暈了放在地上,望著散發披衣的桓碭。 男人好像是在處理一件再小不過的事,連殺人都沒流露出半分的殺氣,宛如砍瓜切菜。 桓碭:“天師,太子能順利繼承孤的位置嗎?” 天師嗓音嘶啞,“太子為天命所歸,自然能繼、繼承大統?!?/br> 桓碭:“孤喜歡你,是因為你不會騙我?!?/br> 天師涕泗橫流,“道人沒有欺騙陛下!沒有欺騙陛下!” 男人額頭都磕破了,下身流出了sao腥的液體。 桓碭卻喃喃道:“孤也想試試,到底能不能逆天改命?!?/br> 天師跪在地上,好半晌才明白過來桓碭的意思。 他以長生不老的由頭從桓碭這里拿到了富貴,其實男人心里清楚,長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事,他會死,太子會繼承他的皇位,此為天命。 桓碭瞇起眼,“雁之也該來了?!?/br> 一柱香后,外面吵嚷起來。 “殿下,謀逆者均已控制,陛下還在寢殿內未出來,臣請進去查驗?!?/br> 桓雁之看著檐下的積水,又看了看歷統領。 “不必,孤進去便好?!?/br> 桓碭抱著失血昏迷的桓甘,看著桓雁之推門走進來,玄黑甲胄,烏發高束,穿著將袍依舊不像將軍。 “你來了?!?/br> 桓雁之跪下給男人請安,“父君無事便好?!?/br> 桓碭:“你倒是很聰明?!?/br> 桓雁之:“兒臣魯鈍?!?/br> 桓碭笑著搖了搖頭。 太聰明,聰明到算無遺策,便會束手束腳,選擇迂回的穩妥的方式來走向成功,不愿意冒一點風險。 如果是他,便一把火把大殿點了,都已經帶著羽林軍進宮,居然還在推演事情的走向。 桓碭:“孤并非夸你?!?/br> 桓雁之:“兒臣也并非自謙?!?/br> 桓碭大笑,“雁之,你想殺孤嗎?” 桓雁之抿唇。 “你不會殺孤,你不會容許自己的人生有任何污點,這并不是孤的教養,而是你天性如此,”桓碭收斂了笑意,“孤比你更了解你,不過你為什么要和顏苗在一起呢?” 天師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他不想聽這種皇家秘辛。 桓雁之:“他不是兒臣的污點?!?/br> “孤下了追殺令,”桓碭沒理會,打量了下青年的神色,“不是對顏苗,而是對解贊,等我把解贊綁到建鄴城,你說他會不會跟著進城?” 桓雁之面色平靜。 他叮囑過顏苗,讓他不要回建鄴城。 桓碭站起身,往桓甘的心口上插了一劍,又把桓興魯割了喉,鮮血濺了天師一臉。 殿內的血腥氣和尿sao味混在一塊,難聞極了。 男人走向門口,拉開殿門,“桓甘、桓興魯弒君謀反,爭斗中被天師擊殺,天師護駕有功,賜封號景安,享侯位?!?/br> 天師咽了下口水,哆嗦著蓋住秦統領的眼睛,瞥了一眼一地的尸體,沒想到他還能撿這種漏。 桓碭又道:“太子護駕不力,罰禁足東宮一年,以思孝道?!?/br> 桓雁之:“是,父君?!?/br> 桓碭看了一眼努力縮小存在感的羽林軍首領歷統領,“歷統領私開城門,革職查辦?!?/br> 歷統領戰戰兢兢地向前:“是,陛下?!?/br> - 苗苗跑了半個時辰,跑到了一處玉米地,想著現在情勢應該對了,又跑回去找解贊。 可他迷了路,沒回到原來的道上,反而進了群山茂林。 風呼呼地刮,周圍連一個妖精都沒有,嚇得少年不敢睡覺,更不敢動。 他怕鬼! 好想東宮奢華的軟床,田莊溫暖的大床,實在不行,萱院的小床也可以,為什么雁之不讓他回建鄴呀? 等了幾個時辰,終于天亮了。 苗苗餓得前胸貼后背,摸了摸身上,解贊催得他都忘記帶銀子了,沒有銀子怎么吃好吃的啊。 少年打起精神,找到水源,順著河道往下走,終于找到了個小村莊。 集市上的人叫賣著包子,熱騰騰的,白白的,看著軟和又好吃。 苗苗沒有錢,眼巴巴地站在旁邊看著一個又一個行人買了包子離開,舔了舔嘴唇。 小販實在受不住少年的眼神,把他叫過去,偷偷塞了他一個包子。 苗苗:“我沒有錢?!?/br> 小販:“就一個包子,送你了?!?/br> 旁邊的大娘樂道:“我天天蹲你旁邊賣菜,怎么沒見你送我一個???” 小販:“那能一樣么?我看著他就像我弟?!?/br> 大爺也跟著樂了,“這要是一個媽,怕是生不出來,哈哈……” 小販惱了,耳朵紅得冒煙,直接甩了片葉子過去。 苗苗邊吃包子邊掉著眼淚。 小販:“你是外鄉來的吧?” 苗苗點頭。 小販:“你娘呢?” 苗苗:“去天上了?!?/br> 小販:“那你爹呢?” 苗苗:“不知道?!?/br> 大娘忙呼了句可憐,拉著苗苗坐在小凳上,“大娘出門也帶了餅子呢,給你吃?!?/br> 苗苗:“不用了,我吃個包子就好了?!?/br> “可真招人疼,”大娘嘆道,“怎么會來我們這橋溪村呀?” 苗苗回想起解贊昨夜對他說的話,那個模樣,明顯就是孔雀精戲文里讓主角逃跑自己墊后的炮灰啊。 “嗚……朋友死了……嗚嗚……嗚嗚……” 大娘:“太可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