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The　wild　wolf

    “其實我知道他從頭到尾都在騙我?！?/br>
    顧團長全名顧衛，比公爵要年長上十歲，渾身結實的肌rou，身上留著成片的傷疤。幽靈和獅子在破敗的基地里見面的的第一秒，就從彼此的眼神里讀出了些共有的東西——那是親歷過戰場的人才有的神色。兩人并不經常在私下里見面，但每次見面必說些誰也不知道的心里話，說的是英語。

    “你們亞洲人的婚姻似乎并不總是出于愛情?！惫艉皖檲F長靠著城墻斑駁的墻壁，共同望著黑暗的遠方。

    “我需要結婚，也需要孩子，傳宗接代是人的本能不是么？”顧團長熱愛抽煙，末世后也毫不吝嗇的揮霍著為數不多的精裝香煙，這一習慣毫無保留的被傳染給了李麟?！按蠹腋魅∷??！?/br>
    “你該找個聰明點的?！惫粢姷筋櫺l遞過來的煙盒，搖了搖頭。

    “頭腦空空的人更容易滿足，我除了射擊拆彈之外對什么精神層面的交流一竅不通?！鳖檲F長談起他的omega的時候并沒有絲毫沉溺愛河的甜蜜，反而是帶有一絲居高臨下的輕視。

    “……你害怕嗎？”公爵問道。

    “跟人類的子彈比起來，喪尸沒那么可怕?！?/br>
    “你大概是害怕寂寞，你不懂感情?！?/br>
    “也許你說的對?！?/br>
    “我認為李崇拜你?！惫舻??！跋癯绨莞赣H那樣?！?/br>
    顧團長拿下嘴里的香煙，吐了個長長的煙圈：“假使我早點遇到他，我可能就不會結婚了?！?/br>
    “說實在的，我還挺喜歡這末世的?！?/br>
    “我也是?！鳖檲F長低沉地說?！爸辽倩加袘馉幒筮z癥的人不只有我一個了，你呢？”

    “至少失去了信仰的人不只有我們一支軍團了?！?/br>
    獅心軍團所相信的榮耀，是為人的榮耀，是活著的榮耀，絕不輸于任何個人任何團體的榮耀。他的整支家族都是驕傲的，連帶著為他們家族服務的人都帶著與眾不同的高傲。然而公爵和顧團長都明白，把世界交給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殘殺，從來都不是末世的專利。

    “如果不是末世的到來，我一定是在哪家酒吧外的長椅上爛醉如泥?！鳖檲F長看著擁有深藍色眼睛，金色短發的年輕人，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拔野巡饛楆犻L的尸體一塊塊撿了回來，然后我們隊伍里剩余的五個人三個成了酒鬼，一個成了癮君子，一個開槍自殺了，他們都有著金發，公爵，像你一樣的金發?！?/br>
    “你還需要抽一根?！?/br>
    “其實我很想戒掉。.”顧衛又拿出了一根煙?！爸皇怯行┦虑橐坏╅_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來了?！?/br>
    “我殺了個警察，然后就我殺了一支足球隊?！?/br>
    顧團長聽了微微一笑，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李麟這小鬼跟我很像，說不定我們上一世是親生父子來著。我們都殺了一支足球隊，卻不同于你，公爵，你在這條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你們屬于光明世界?！?/br>
    “沒人喜歡真正的黑暗，公爵?！鳖檲F長道?！暗鹊轿宜廊サ哪且惶?，好歹也要有人替我收個尸不是？”

    公爵曾告訴過顧團長，獅心軍團從他父親那輩起是靠暗殺發的家，接著干起了走私軍火和毒品的行當，連帶著開賭場，妓院和放高利貸。他們的榮耀和驕傲，早在末世之前就已經被現實碾壓進了塵土里，只剩滿身的傷疤和一顆顆無法回歸正常生活的赤子之心。他們需要吃飯，需要一張床塌睡覺，槍林彈雨出生入死到頭來終究比不過權利的誘惑大——他們成了棄子。但是獅心軍團的人和顧團長這類人不一樣，他們對于復仇和報恩有著瘋狂的執念。

    對于顧團長與喪尸同歸于盡的告別方式，公爵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這個男人早已厭倦了塵世的生活，死亡對他來說就像是結束了一場漫長的，飽受折磨的旅程后的解脫一樣。

    像顧團長這樣來自于末世前戰場的人，相當一部分人選擇了在卑賤中結束一生，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末世，顧團長也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可現在，他生前生后都是英雄。本該享有英雄待遇的獅心軍團，卻被逼無奈的成了匪徒。

    因為這人世間，本來就無正義可言。

    “那孩子早晚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雖然他自己并不承認?！鳖檲F長說道?！暗皇菫榱私饷?，他是為了重生?！?/br>
    此刻，基地外因爆炸和槍響陷入了短暫的寂靜，sao動隨之而來，喪尸的動作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有了越來越猛的趨勢。

    “它沒死，這怎么可能？”范邵難以置信的盯著屏幕上仍舊不停閃爍的紅點，賭氣似的狠點了幾下鼠標。

    “投炸彈呢？”副團長摩爾道。

    “另外兩架直升機已經投過了，沒有用?！丙溈税椎?。

    “等等，它進入到拍攝范圍了?！狈渡壅f著，將圖像放大。

    鏡頭中的十級喪尸身上掛滿了其他喪尸的尸體碎片，兩只眼睛向外突著，正被一群高級喪尸簇擁在中間，猶如傳說中的巨人般高大健壯，朝城墻的陣線奔來。

    “它的脖子上似乎有什么東西？”鄭晶抱著胳膊，眉頭緊鎖。

    范邵點點頭，將鏡頭鎖定到了喪尸的脖頸部位，只見喪尸的頸部皮rou外露出了一截西洋劍，劍把的尾端雕刻了一只銀色的獅頭，兩只眼睛由祖母綠寶石做成——獅心軍團的人絕不會認錯，這把劍屬于公爵。

    “這是公爵……”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在眾人中彌散開來。

    “不可能，就算是最強大的異能者也不能直接喪尸化成為高級喪尸?！编嵕蒯斀罔F的說?！斑@只恐怕是進化出了自愈功能，它脖子在幾天前一定是被團長砍過，你們看它的腿和胳膊，上面都有疤痕?！?/br>
    “導彈不能用嗎？鄭副團長?！陛喕氐膱F長建議到?！拔覀兡抢镞€有庫存?！?/br>
    “離基地太近，行不通?！避姺街苯臃駴Q了他們的意見。

    “按理來說，那三顆子彈應該全部正中它的大腦才對?！狈渡墼诠P記本上噼里啪啦的敲擊了起來?！拔ㄒ坏慕忉尵拖襦嵏眻F長說的那樣，這只十級擁有強大的自愈功能，體型格外巨大，除非把它的腦子整個爆掉，否則這家伙是不會死的?！?/br>
    使用追蹤彈的話說不定還有翻盤的機會?！惫穷^軍團的團長眨了眨眼睛?！耙话l不行就十發，一百發?！?/br>
    “來不及了，西門已經撐不住了，另外有不下十個點失守，我們不能再等了！”范邵焦急地說，電腦屏幕上屬于人類方的藍色戰線正以緩慢卻有規律的節奏一處處的變為灰色。

    “我們不能再拖了?！编嵕мD頭看向輪回，骨頭，火馬幾大軍團的團長，嚴肅地說?！笆壷車€有一大片高級喪尸，光靠我們這些人手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恐怕得出城去了?！?/br>
    “跟上一次一樣嗎？”副團長摩爾苦笑了一下?！拔颐靼琢??！?/br>
    三個月前的惡戰對在座的所有人來說至今歷歷在目。那場防衛戰令幻影軍團失去了顧團長，多少小軍團一夜之間不復存在，多少士兵只留下了個空蕩蕩的衣冠冢。然而近日，如不是到了迫不得己的程度，沒有人會以身試險進入到尸群中以rou體相搏。

    這時，通訊器里傳來李麟堅定的聲音?！翱战??！?/br>
    “你確定，李隊長？”軍方代表狐疑地說。

    “這是代價最小的方案?！崩铟胝f。

    “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闭f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莫名的柔和了起來?！拔也粫蠡诘??！?/br>
    三分鐘后，全員各就各位：防御型異能者集中在了十級喪尸方向的城墻處，各大軍團也擺出了陣型，各個嚴陣以待。羅斌回歸到幻影軍團的成員中間，緊挨著副團長摩爾，但是他始終都不明白李麟在做些什么，只是心口“咯噔”的抖了一下，有些難受。

    范邵，卓琳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雙眼緊盯著洶涌而來的尸潮，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默。與軍隊站在一起的麥克白默默的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輕輕的親吻了下自己的指尖。鄭晶將右手放到了心口，飛快的說了一句極少有人聽得見的話，然后情緒回歸了平靜。

    隨著指揮官的一聲令下，誘彈從人們的頭頂竄過，陣陣轟鳴吸引了喪尸們的注意力。隨后，三架直升機出現在了視線范圍內，李麟抓著安全扶手，半身露出了打開的機門，狂風吹亂了他的黑發。他抿著嘴唇，突然笑了。

    “我們會贏，永遠會贏?！?/br>
    接著，便義無反顧的縱身一躍，消失在洶涌的尸潮之中。

    羅斌的瞳孔極速的收縮了起來，他感到渾身的血液沸騰了著，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就率先行動了。Alpha渾身的肌rou開始極速膨脹，黑長的毛發從皮膚中生長出來，雙手和雙腳撐破了手套和靴子，長出了銳利的指甲。他的眼睛看得倒喪尸臉上的每一絲恐肌腐rou，耳朵聽得到風和沙粒的每一次摩擦，他以鮮紅的舌頭摩擦著上顎的獠牙，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子彈般的竄了出去。

    “頂??！”

    伴隨著一聲聲更為銳利的槍響，原本受到十級喪尸控制的喪尸們突然發出了刺耳而痛苦的尖叫，頭部像氣球般的脹大開來，最后炸成了碎片。防御系異能者們紛紛展開行動，架起高大的屏障擋住紛飛而至的骨頭碎片和血rou。砰砰的擊打聲密集而銳利，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才停止。

    十級喪尸的頭部被炸得粉碎，僅剩下顎骨。它仍舊站立著，周圍的高級喪尸們倒下了一半，其它的低級喪尸更是成片成片的化為真正的尸體。城墻下變成了汪洋血海，而那只十級仍舊矗立于海洋的中心，用半殘的喉管發出了怒吼。

    然而在這血海之中，出現了一只渾身漆黑的巨大野狼，它對著天空發出了陣陣咆哮，然后穿過成群的高級喪尸，任由它們抓扯它堅硬無比的毛發。它吼叫著沖向了尸群的中心，一口咬斷了十級的喉嚨，并將它的脊椎骨從腐爛的皮膚中整個拖出，直到它不再動彈為止。

    黑色野狼仰天長嘯，像是在祭奠那毫無價值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