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10/12 趙瑾死了。 是自殺。 來吊唁的人少得可憐,連哭聲都只是風吹動枝條產生的嗚咽。站在最前面的是趙瑾父親,趙凡皓。 身后的程雅茹妝容艷麗,神情冷漠。 少一個人的家里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程雅茹做好了晚飯招呼女兒從房間出來,十歲的趙黎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個不受寵的哥哥不在——或者說永遠不見了,蹦蹦跳跳舉著剛畫好的畫過來給爸爸看。趙凡皓失魂落魄,無暇應付便只是勉強笑了笑,一直觀察丈夫的程雅茹面皮一冷:“別裝得那么假惺惺,本來你也沒把他當親兒子對待吧?!?/br> 趙凡皓沒有吭聲,低下了頭。 窩囊一輩子,前妻留下的兒子被程雅茹打罵甚至不許吃飯時他都從來沒敢說什么,如今人死了他裝給誰看呢? “真是虛偽?!?/br> 趙凡皓冷不丁聽到身后有人說話,扭頭看去卻是干干凈凈一面墻。 他想他大概是出現錯覺了。 趙瑾和他們一起住在別墅里,連保姆都有一間傭人房,他卻只能在負一樓收拾一個雜物間住著。三四百平米的房子,倒是愣找不出一間給孩子住的屋子,誰信? 說到底是房子所有者程雅茹自個兒的心思罷了。 趙凡皓說去給樓下的魚喂食,程雅茹知道他想干什么,懶得說什么,任由趙凡皓用這蹩腳的借口去看趙瑾的房間。 然而小小的雜物室哪有什么可收拾的東西,最后只從枕頭下找到一張程雅茹的臉被劃得稀爛的一家人的合照。 自從趙瑾死后,趙凡皓的睡眠質量就直線下降,夢到的除了青年腦漿飛濺四肢扭曲的死亡慘狀,便是粘稠腥臭的血液朝他涌來。后來他不敢睡覺,可白天犯困打了幾分鐘的盹,夢魘也不肯放過他。 緊接著程雅茹和趙黎也開始噩夢,女兒更是頻頻見鬼,到最后嚇到神經衰弱,課也沒法去上了。甚至傭人都很快辭了職離開了這里。 倘若只是一人見了鬼,或許還可以說是個人心理問題,但趙黎見鬼的那晚趙凡皓也看到了。 蒼白的臉,無神的眼,俊秀的面上盡是邪獰——趙瑾。 他去求了桃木劍和開了光的佛像擺在床前,或許真的起了作用,趙凡皓不再夢到血腥的場面,然而,沒過多久他開始夢到自己被一個黑影壓在床上侵犯。 他生怕程雅茹發現什么,晚上跑到一樓傭人房單獨呆著。趙凡皓不敢入睡去面對越來越清晰逼真的床事,但仍然在午夜等到了黑影。 昏暗夜色中依舊能清晰看到一團更純粹的黑色模糊的影子慢慢朝自己靠近,趙凡皓方才驚覺前幾日根本不是做夢而是真切發生的,哆哆嗦嗦舉著桃木劍和佛像擋在身前,黑影“笑著”將那兩個東西揮到一邊,護身符就這么可笑地滾落到地上。 黑影掐住了趙凡皓的脖子,那團模糊的黑霧慢慢散去,露出那鬼真正的樣子——毫無疑問是七天前死掉的趙瑾。 趙凡皓驚懼地顫抖著手去推趙瑾,趙瑾并沒有用上狠勁,但那雙手仍然像鐵鉗一樣扣在脖頸兩側。 “爸爸對不起你……不要、不要再折磨爸爸了,趙瑾、投胎吧——是爸爸做的不對,但你也不能害人啊……”趙凡皓眼淚鼻涕糊作一團,磕磕絆絆說出了想了很久的話,但趙瑾不為所動,他輕聲道:“聒噪?!鼻嗄陳汗磉@時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松開了手,笑著說:“不害你,我先去找那個小婊子?!?/br> 趙凡皓一愣,顧不上脖子的不適,連跪帶爬撞開趙瑾跑出房間,身后趙瑾還在說:“才十歲就那么狠的心腸呀,把我推在茶幾上流了好多血呢?!?/br> 趙凡皓奔向程雅茹臥室的腿生生換了個方向,推開隔壁趙黎的兒童房。 趙黎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神情極為痛苦,趙凡皓推著女兒的身體急促地叫喚她“小黎”想讓她睜眼,卻毫無作用。 趙瑾,小黎。 趙瑾慢悠悠進了門,對著稱呼間的親昵差異早已習以為常,他笑了兩聲,趙黎便開始哭叫起來,緊閉著眼睛仍然沒有醒。 看到可愛的女兒成了這副樣子,趙凡皓慌了神,轉過身去求在一旁越笑越大聲的趙瑾:“別…別動小黎!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比如說草你?……你又在說笑了爸爸,”趙瑾收起了過于刺耳的笑聲,把目光轉向床上越發痛苦的趙黎,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只要我想,在哪里我都可以強暴你,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br> “你提的條件不是對等的,可真是自私?!?/br> 趙凡皓捕捉到了那個詞,臉色刷的蒼白起來:“強……?你怎么能說這種話,我、我是你……” 表明二人關系的名詞在趙瑾嘲弄的笑容里被吞沒,男人囁喏了下,可悲地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產生底氣的立場。 “前些日子你去過我房間吧?真的什么也沒發現?”趙瑾輕笑,他扯著男人的頭發一直下到地下一樓的雜物間。那里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什么變化。 趙凡皓只發現了那張支離破碎的全家福,確實沒仔細搜尋就急忙離開了,如今被兒子提及全身緊繃到了極點。 “你把我這個床稍微一挪動——不就看見了?” 趙瑾的腳踹在了支架床床腳,直直撞破裝書的紙箱子稀里嘩啦陷進了墻里。 床下的地板用凝固的血液畫出的一個看起來像是陣法的東西。趙凡皓不寒而栗,他下意識歪頭去看鬼,鬼在看著地板,神色陰冷。 “為了報復你們,我獻祭了生命?!壁w瑾幽幽地說,忽又笑起來,“所以【爸爸】將生命獻祭給我作為補償好嗎?” “要……要怎么做,”趙凡皓全身開始發起抖:“要我死是嗎……” “是永生哦,”趙瑾說,“我先將這兩個表子弄瘋,再和你永遠在一起?!?/br> 男人一愣,倉皇搖頭:“你你你、你恨我們,我知道,你缺少父愛的話……我可以給你…別做這種事情,小、小瑾?!?/br> “虛假的父愛也是父愛么?”青年已經出了雜物間,男人正要跟,門轟地關閉。 等青年再次將門打開時,已經是好幾天后了,趙凡皓早已餓得有些神志不清,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被一路拽到一樓的餐廳。 一階一階樓梯撞得男人兩條腿腫得可憐,被扔在地上疼得只吸氣,連餓都在疼痛中暫時忘卻了。 青年隨便從冰箱里找了找,拿出一塊糕點扔到他爸身上。 那糕點外面還包裝良好,不易撕的條帶男人扯了半天都沒扯開,急得幾近發瘋。青年皺了皺眉,蹲下來一手拿走糕點,在男人又驚又怕的神色中另只手抬起就是一巴掌:“笨死了?!?/br> 他給男人扯開外包裝,放在地上,男人就哆哆嗦嗦扭身半趴著拿過來吃。 剛從冰箱拿出來,實際上不會特別好吃,涼氣順著食管一路向下,他甚至感覺胃在翻滾。 正對自己未來是死是活毫無把握的時候,青年說話了:“上次你說給我父愛是嗎?”他輕笑了聲,“實際上我還缺母愛,而且我還沒做過愛,你都能給么?” 男人頭皮發緊,他不敢說話,不曉得該點頭還是搖頭還是裝傻,青年又說:“不回答便是給不起咯?那——” “我給!”趙凡皓話也沒過腦子,他急促地打斷了趙瑾,梗著脖子道:“我給得起、你要什么我都給,我給得起,我……” 實際上他哪個也不想給,也給不起。 什么父愛母愛還是zuoai,都他媽cao蛋荒唐極了,他現在這么牛逼了,強jian隨便一個人,或者去地府找他媽都不是難事吧? 趙凡皓崩潰到腦回路都突破了道德底線,索性趙瑾也不在乎趙凡皓是不是虛情假意,面帶微笑地應允了父親的獻祭。 “您的xue,真是不錯,我要是程雅茹,我他媽肯定長個jiba也得cao你,可惜我不是?!壁w瑾臟話不少,神情卻沒太多起伏,這個鬼就像他還是人的時候一般冷漠,只不過當人的時候冷漠只是保護殼,當鬼了所有感情都隨著自殺冰封了。 男人哭得眼角發紅,薄紅暈了男人眼角的細紋,在來回頂弄顛簸中愈發濃郁,直至泛進了瞳仁里,起初他還可說些求饒的話,現在嘴巴合不攏,只能從其中發出拉風箱一般時有時無虛弱的喘息聲和氣音。 盡管男人當年靠的是一副好體魄、端正的五官和老實的性格入贅的程家,但這么多年來并沒有刻意去保持,現在肌rou輪廓還在,而比起以前更顯柔韌軟綿,趙瑾掐男人鼓起的胸rou,不過一會兒那兒便又紅又熱,似是被揉過了頭開始過敏直至紅腫發熱。 趙瑾附身去咬。 他力道著實不輕,撕咬拉扯感使得男人頗為驚慌,推著青年的胸膛妄圖拉遠距離,被狠狠頂了一記只敢發出一聲可憐的悶哼,顫巍巍地揪緊了床單。 母親哺乳時嬰兒時常會將r頭咬破,最后是血和奶混著喝下,趙瑾自然沒有不足一歲時的記憶,卻在上網時也知道這個事實,既然趙凡皓口口聲聲說要給予他母愛——那他憑什么拒絕? 那兒肯定破了皮,男人皺緊眉頭,他那邊奶頭又腫又疼,被青年放開后在空氣中瑟縮著卻也已如葡萄般大小。青年沒有離開太久,他從男人奈子離開后來到了男人的嘴。 親吻對情人來說是一種親近的信號,是愛的表達,或許還會傳遞zuoai的暗示??上иw瑾暫時沒有那旖旎的想法,他瞅了眼驚惶地看著自己的趙凡皓,又朝那張可恨的臉上甩了一巴掌:“母親給孩子奶天經地義,你沒奶水也就罷了,剛剛躲什么躲?” 趙凡皓被這突然的一巴掌打懵了,加上幾十分鐘前的那一下,兩次巴掌印幾乎重疊,他有些疼到怕了,抖著嘴皮道歉。 趙瑾就又含了進去。破皮流了血的奶頭再次被溫熱口腔包裹,傳來刺痛的時候身體也習慣性地緊張起來。奶子還沒忘記剛剛導致自己破皮紅腫的罪魁禍首是誰,趙凡皓也沒忘記,他甚至開始模模糊糊產生一種“求奶頭趕緊出奶”的荒誕想法。 他本身就是怕疼又老實的,雖然做的一些事并不老實。程雅茹給了他優渥的生活,他沒膽子和程雅茹對抗。于是趙瑾被打被虐待的時候他通常躲在另外的樓層呆著,或者出去抽煙。 傭人甚至都知道倘若她聞到男主人身上有煙味,那個男孩便又是挨打了。 這事是趙瑾不知道的,因為趙凡皓都沒勇氣去探望趙瑾一下,傷勢如何他不敢看,趙瑾便不會知道他挨打的時候他父親在抽著煙發呆。 就像趙凡皓不敢看趙瑾傷勢一樣,他現在也不敢打聽程雅茹和趙黎現在如何。 趙瑾是鬼是事實,怨氣再大能力再強也是鬼,他不可能出去買菜做什么事情,于是趙凡皓獲得了出門的許可。 鬼肯定是不敢白天出現的,趙瑾甚至說不定還是個地縛靈,根本離不開別墅半步。趙凡皓這么猜測著,卻不敢真就逃了,他第一天老老實實買了菜回去,趙瑾貌似因此心情不錯,當晚破天荒允許趙凡皓可以先給自己潤滑一下。 第二次買菜趙凡皓特地拖慢時間比上次晚了一個多小時,趙瑾臉上什么情緒也沒有,趙凡皓的膽子便大了起來。 第三次他買完菜在小區外空坐了好久,直到太陽下山才回去,趙瑾很不爽,但貌似生氣點只在于回來晚了。趙凡皓便心里暗自肯定:這鬼出不了別墅,他根本沒法跟著自己,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出了房子都做了什么。 第四次出門,他直奔警局,想知道妻女都怎么樣了,順便聯系朋友想辦法逃走。 警察給了他電話,他給程雅茹打,那邊接通了,女人依舊熟悉的刻薄語調:“這幾天夜不歸宿挺厲害的啊,再不回來離婚好了?!闭f罷便掛了。 趙凡皓覺得蹊蹺,抬起頭時卻發現剛剛接待自己的警察已然變成了趙瑾的帶著涼薄笑意的臉,說:“玩夠了就回家吧?!?/br> 他被拽回了家,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路人慢慢變得模糊飄渺,就像一條條代碼,或者說,單純的空殼。 他已經絕望驚恐到了極致,被推搡著摔倒在玄關時縮成了一團,恨不得整個人擠進墻縫里去,訥訥著:“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嗯哼,我說了你得獻祭生命給我,該不會以為我只是開玩笑吧?”趙瑾臉上沒有生氣的意味,他早就猜到了這些,也可以認為,這些會發生的事是他期望發生的、計劃發生的。 可趙瑾只是不生氣,他的眼睛漆黑得幾乎看不穿,像一口枯死的井,他攥著男人肩膀的力道幾乎把骨頭掐碎,男人的呻吟痛叫還是求饒他都充耳不聞,最后輕飄飄道:“你以為那天你從雜物間爬向的——是你原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