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自從赤蛇教被楚釗強行吞并,不少炎人心中壓著一口怨氣,三番幾次試圖挑起爭斗,有些家伙甚至找到沈薪表示愿意再度追隨,慫恿他舉旗造反。 時值楚釗入都與新帝敘舊,這爛攤子就全交給了丁宿之。 自從得知張尋崇的死訊,這半年里,沈薪在王府掛著個虛職,一直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毫不搭理這些試圖投靠的炎人。沒幾日,這些人就都被丁宿之處理干凈了。 沈薪整日頹喪萎靡,著了魔似的抱著那只張尋崇送給他的機關兔子??赏米釉缇蛪牧?,充了汽也動不了,沈薪走遍陽川府的機關作坊,機關師父不是被他的態度嚇到,就是拿起兔子端詳一遭,遺憾地表示無法修復,接著又被他猙獰的表情嚇一跳。 內心的那股強烈沖動驅使著沈薪想要擁有有關張尋崇的一切,起碼在想念之時有所寄托。之后,他奔至項州,尋到雙慶街的斗偶小巷子,把那只張尋崇曾提到過的偶雞從關大爺手中“買”了下來。 日夜盯著兩個死物睹物思人著實有些可笑了,可沈薪向來不在乎別人眼光。 晚上做夢時,沈薪偶爾能夢到張尋崇。在夢中,謊言還未被戳破,張尋崇仍是項州的捕快,對自己無比包容放縱,會順從地打開溫暖的身體接納自己的欲望。男人很少拒絕沈薪,有時被cao得渾身發抖實在受不了才會顫抖著發出哀求,結實的大腿討好似的用內側肌膚磨蹭腰際……可沈薪往往夢不到結尾,戛然而止的美夢和睡醒后的空虛感加劇了他的昏聵,幾次之后,壓抑的情緒猛然爆發,他便再度失去理智,被幾個監視他的人及時地一齊壓住才避免他沖動燒掉房子。 楚釗回來后,新帝遷藩的詔令接踵而至,沈薪跟著他遷至沖州府后,竟變了副模樣,言聽計從,像條聽話的狗,指到哪里,便向哪去,要殺人,也毫不手軟。 景王守孝期間,沈薪被派去了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地方。當地知縣很是熱情,拉著他領略當地風土,沈薪心如一潭死水,對此毫無興趣,左耳聽進,右耳聽出。 他騎著馬,路過了正在修建中的王府。 余光之中,沈薪看到一個人慢悠悠從王府中走出,背影輪廓竟頗為眼熟。他扭過頭去盯著那人,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心滿是酸澀地抽了一下。 “張尋崇……” 他聲音輕如蚊鳴,只有自己能聽見,可那人似有所感,身體忽地頓住,正要扭頭往身后瞧。 沈薪見那人聞聲停下腳步,腦中空白一片,身體卻先一步動了起來。他奔下馬,向那人沖了過去,心臟砰砰直跳。行到跟前時,對方已經扭過半張臉,教沈薪徹底看清了面容,呼吸都凝滯了一瞬。 果然,果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沈薪激動得熱淚盈眶,整顆心都在顫抖,撲上去雙臂緊緊摟住男人的腰,將頭埋入對方的頸窩,柔軟的唇輕輕吻著他頸側的肌膚,guntang的淚滴從鼻尖上落下,滑入男人衣領。 “你還活著,你果真還活著……”沈薪聲音抖得要命,手臂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 “呃!”張尋崇被撲得踉蹌后退幾步,差點摔倒。他沒看到臉,卻聽到了沈薪那句自言自語。 身體驀地僵硬無比,男人愣在原地,心中滿是難以置信。 為什么沈薪能找到他,明明他已經逃了這么遠,甚至逃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偏僻最寒冷的地方,卻還是被這人找到了…… 身體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那種熟悉的無力和絕望又蜂擁而至,張尋崇瞪大了眼睛,讓意識掙扎著從這些情緒里掙脫出來,可下一瞬,腦中又浮現起在牢中被三個炎人褻玩jianyin的記憶,身體每一寸都入針扎般痛苦,理智在這時悉數潰散。 張尋崇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沈薪,手中物什叮鈴哐啷掉在地上。男人膝蓋一軟,捂著嘴趴跪在地上,身體痙攣幾下,垂頭嘔吐不止,兇猛到簡直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似的。 “這,你怎么……”沈薪嚇呆了,看他這副虛弱的模樣,心如刀絞,顧不上滿地穢物沾臟衣袖,顫抖著指尖想去扶他。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全都被嚇了一跳,彼此間嘀嘀咕咕小聲議論著什么。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圍觀。 張尋崇吐到喉嚨刺痛,眼淚模糊視線,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 將胃里僅剩的酸水也吐干凈后,張尋崇才將將停止。再次推開想要靠近的沈薪,男人瞪了他一眼,渾身幾乎被虛汗浸透。 “滾開?!睆垖こ缤峦晟眢w幾近脫力,跪在地上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張嘴大口喘息??蓜偩忂^來沒多會,他的臉色忽然慘白無比,胸口刺痛,一口血從喉嚨深處涌出,滴落在地。 張尋崇想捂住口中的血,卻被嗆咳到了氣管,勢頭頓時成倍洶涌,大量紅色的液體從指縫之間噴出,一些甚至濺在了沈薪的臉上。 見他幾欲跌倒,沈薪連忙接住張尋崇,扶著肩膀,慌張地點了他幾處xue位卻發現仍止不了血,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淚水也斷線了線似的流個不停,眼底通紅。 血從開始的烏紅之色逐漸變為鮮紅,張尋崇嘔到虛弱無比,意識卻仍是清楚的。身體這樣激烈的反應倒更像是刮骨去毒,把胸中的郁結傾囊倒篋地抒泄而出,待到胸口悶痛平復,氣息穩定下來,男人感覺四肢輕盈,意識清明通徹。 沈薪抱著他,被污血染了一身。張尋崇實在沒力氣掙開這人,軟著身子將頭抵在沈薪肩膀,一動不動,連呼吸的聲音都微弱無比。 沈薪喚了張尋崇兩聲,見他毫無反應,更是慌張得無以復加,當機立斷拋下同行的人將張尋崇帶回了自己的住處調養。 張尋崇沒因為吐血暈倒,反倒是在路上被馬顛得頭暈腦脹萬分,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