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你要請辭?這是為何?”董鴻波吃了一驚。 “是,大人勿怪?!睆垖こ绫3种硇卸Y姿勢,“家中出了變故,我不能久留了?!?/br> 大堂周圍幾個持棍的皂班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平日和張尋崇相處得也很不錯,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提出了這種要求。眼睜睜扔掉一個鐵飯碗,這不是犯傻嗎? “這……” 董鴻波犯了愁,想當捕快的人不少,可向張尋崇這樣有能力又任勞任怨的人簡直難尋,他這一走,自己選人都要挑上半天,還要做緝捕鞭術的訓練,練上幾個月才能用。而且張尋崇走后,他就不得不再尋個機關匠來定時保養衙門里的烏金獸。 縱然心里有各種方面的不舍,董鴻波看張尋崇去意已決,留也留不住,手捋著胡子,嘆出一口氣,充滿遺憾地應允了。 “謝大人?!?/br> 請辭有了著落,張尋崇走前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他這一套裝備和武器,走之前是要上交的。 男人原先的鞭子被沈薪擊斷,已經報廢了,他尋到那家初三才開門的護理店鋪,找人重新編了一根。鋪子老板捧著半截斷鞭目瞪口呆,嘖嘖稱奇。捕快用鞭年年更換大都是因為勞損,可他從沒見過這種損傷的鞭子,見張尋崇也沒有要解釋的想法,也就按耐住好奇心,為男人換上一根嶄新的。 尤策從陽川府回來了,從他臉色來看,事情進展欠佳,應當是碰壁了。他在項州短暫停留了一天,第二日便帶著屬下押送幾個囚犯回都城候審。 也是在這一天,張尋崇決定離開。 他這幾天特意沒回家,借住在醫館,請辭一事他從未和趙國良提起過,生怕這家伙來堵人,找自己問個說法。 張尋崇簡單收拾了行裝,買了匹馬,在城東門口整裝自己,準備一會就上路。豈料,剛跨上馬背調轉完馬頭,他就聽見遠處有人在吼自己名字,聲音由遠及近。 趙國良怒氣沖沖跑過來,長鞭纏住張尋崇的小腿就往下拉,跟捉賊時力道差不多大,差點把男人從馬上拽下來。周圍來往進出城門的百姓被趙國良嚇了一跳,紛紛讓開一條路。 千躲萬躲還是沒躲過,張尋崇心里十萬分無奈,迫不得已下了馬,不情不愿和他對峙起來。 “你干嘛啊?!?/br> 趙國良沖他一瞪眼:“我干嘛?你在干嘛??!怎么說辭就辭,還瞞著我,你這要去哪?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張尋崇面不改色道:“家中有變故,我要去……” “你還編!” 男人閉上了嘴,論嗓門,他完全比不過趙國良。 趙國良和張尋崇從小一起長大,最清楚他家的情況。那破院子里連條狗都沒有,哪有什么變故可言。 “你這是怎么了?年后回來整個人都不對勁?!壁w國良看他氣色很差,整個人被抽干了生氣似的,左眉骨處還添了一道新傷,就知道他應該是和什么人起沖突了。 張尋崇仍是沉默。 趙國良急了,一把抓住男人衣領將他拉到面前,幾乎是抵著他的鼻尖吼道:“張尋崇你說實話!你到底是去干什么?!” 張尋崇被他吼得情不自禁后退了幾步,張口正打算解釋,可想到他若知道沈薪是赤蛇教蛇頭,又知道這人以何種惡劣手段欺騙自己的話,憑趙國良這個性子,可能就當場脫下一身捕快裝備和他一起尋人算賬去了。 想到這,張尋崇改了口:“不要留我,我是不會改變想法的?!?/br> “那你媳婦也不管了?” “都是我騙你的?!?/br> “……”趙國良的表情有些復雜。 “有一個人,我一定要殺?!睆垖こ鐡崞揭律狼敖蟮鸟薨?,用彼此才能聽清楚音量說完,再度跨上馬,“你攔也攔不住我,就勞煩你替我看家了?!?/br> 趙國良瞪了他半晌,終是長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他,心中怒意消散殆盡:“滾吧滾吧,記得活著回來?!闭f完,便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黃馬嘶鳴一聲,馱著張尋崇撒開蹄子跑出了項州城…… 城外三十里涼亭,周圍歇息著一隊人馬。 緝火營一眾扮成了押貨的鏢行模樣,馬車之中鎖著的都是要送往都城的囚犯。 尤策不知從哪掐了根草稈叼在嘴里,坐在大石頭上,手托起腦袋盯著通往城里那條路。 他們已經在這歇息大半個時辰了,好些人歇得心焦,老在問尤策何時上路,得到的卻是懶洋洋一句“再坐一會兒”的答復。 官道上車輛人馬來往頻繁,尤策盯著道路盡頭看了許久,也沒看到想看到的人。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嘴里的草稈從一邊擺到另一邊,畫個圈再繞回來,尤策嚼了嚼草稈,汁水泛出滿嘴的苦味,苦得他皺起眉頭,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不耐的神態。 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聲響稀松平常,卻令尤策精神為之一振,他跳下石頭遠眺過去。 一馬攜著一人從道路盡頭飛馳而來,逼近涼亭時慢慢減下了速度,而馬上的人緝火營一眾都是認得的。 尤策沖他招手,待那人勒馬停在自己面前,抬頭微笑道:“恭候張捕頭多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