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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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遠的話總有一種魔力,他說這指環可以辟邪,我就真的感到被護佑,疲憊的時候伸手摸一下,心里會好受一些。 某次被袁大夫發現,他略瞇著眼將其看清,又望向我,表情變幻莫測、意味深長,最后出聲問道:“他送給你了?” “嗯?!蔽冶豢吹眯奶?,“這有什么來歷么?” “罷了?!彼麚u了搖頭,答非所問,“你既然收下了,好好保管便是?!?/br> 我胡亂應了一聲,莫名覺得自己的身價隨著這小巧的一枚突飛猛進。 我暫時無法分心去研究指環的來歷,焦慮的情緒一天比一天擴散,頭疼也與日俱增,直到薛遠趁著夜色出擊,我根本無法入眠。 后世的記載很模糊,只說薛遠的這一隊輕騎神出鬼沒、猶如天降,如今我身在此處,才知道條件嚴苛,這其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是以險取勝,以命相搏。 我幾乎枯守了一夜,熬到外面的天穹褪去深色,報捷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 不對,這和我記憶中的史料不一樣。心臟不受控制地慌亂跳動,我坐立難安,交握的手指緊緊扣住指環,氣溫很低,掌心卻起了虛汗。 薛遠應當在天明之前得勝。這樣重大的事件,就算戰斗細節沒有記載下來,關鍵的時刻是會記錯的嗎?難道有哪里出了差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伴隨著紀錄片的片段,薛遠那時的話語與神情在腦海中一次次重映,終于化作一股力量,推動著我向外走出:“我要見齊副將?!?/br> 到場之后,愈發覺得異常,我盡力保持冷靜:“為什么援軍沒動?” 齊副將也是看著我從棺材里出來的,這么長時間算是有些交情,但此刻事關緊要,沒有多余的好臉色:“要等將軍發出的信號?!?/br> “那就來不及了?!蔽覔Q了口氣,直視著他,“將軍說過,最遲卯時日出之前,必須出援?!?/br> 背上緩緩滑下一滴冷汗,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扯過的最大的謊。 他似乎已在動搖,但仍然堅持:“你可知道軍無二令?” “有此物為證?!蔽姨鹗?,指環泛著幽微的冷光。 他瞳孔一縮,略一沉吟便不再猶豫,回身要走,又叮囑我:“你也跟上?!?/br> 我再次換了一口氣,將隱約發抖的指尖攥緊。如果我說錯了,擾亂了戰局,怕是要提著腦袋去看即將升起的太陽。 冷風獵獵,夾雜著血腥味迎面撲來,地勢起伏,戰馬顛簸,五臟六腑都要攪在一起,神智似乎也要紊亂。 援軍趕到得尚且及時,西戎人陣勢已亂,潰不成軍,但哪里都找不到薛遠的影子。 東方露白,朦朧的晨霧中,終于與一支殘余的隊伍會合。 騎兵渾身浴血,唇上干燥開裂,兩眼有些失神:“將軍,將軍他……” 他沒有說下去。 耳畔嗡鳴,我機械地轉過頭,緊盯著齊副將,像是要搶奪什么,開口時才發覺嗓眼腥甜,干澀得難以出聲:“薛遠他在這兒,他應當在這兒?!?/br> “西戎人還沒走遠,軍心不能亂?!?/br> 齊副將面色沉重,顯然聽懂了我的意思,大聲下令:“立帥旗,稱關口已破?!?/br> “等等,你要去哪兒?” 我將他的聲音狠狠甩到身后,逆著逐漸明亮的朝陽,揚鞭策馬。 不可能。 薛遠不可能死在這里,他的命運絕不該是這樣。他還沒有橫渡璃江,還沒有封侯拜將,還沒有抵達漫長時間的另一端,遇見那個一無所知的我。 關中岔路繁多,背陰處仍然昏暗而潮濕,橫生的草木泛著腥氣。風冷得像鐵刃,渾身的血液似乎在沸騰,我完全憑著本能前進,終于在一處岔路口勒馬。 胸口guntang,仿佛有什么要破碎而出,我下意識地伸手捂住,隔著衣服感覺到玉環的存在。是你帶我來到這兒的,帶我來到十五歲的薛遠面前,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刻?那么我現在應當如何是好? 忽然,一片空白的腦海中閃現一個線索。我咳了幾下,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哨音,悠長而清亮,似乎可以穿透此刻日夜交匯的混沌。 心臟一下下捶著,前方的昏暗處,響起馬蹄聲。不是錯覺,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出現在視線中——馬上沒有人。 胸前的白點在一片深色中格外鮮明,是追雪,獨自一瘸一拐地向我奔來。 我連忙下馬,上前去抱住它的脖子,響鼻的熱氣撲到耳邊,我摸了一手已經開始凝固的血跡。 “帶我去找他,求你了,我要找到他?!蔽业穆曇糇兞苏{,在發抖。 太陽已經升起,明亮的晨光稀釋薄霧,照見低洼地里,一個渾身是血的、我格外熟悉的身影。 “薛遠!”我幾步跑過去,跪倒在地,顫抖著手不知該怎么扶起他。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氣息微弱,嗓音嘶?。骸鞍⒂??” 顛簸的魂魄此刻終于歸位,仿佛重獲新生,我深深嘆出一口氣,不顧血漿的濕滑,抓住他的手。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光線對他而言似乎太過強烈,眼睫閃動著無法完全睜開。 “你不會死的?!眽阂种那榫w翻騰上涌,沖擊得眼底酸脹,我伸手拭去他臉側的血跡與灰塵,一錯不錯地注視著他,直到雙眼模糊。 我捧著薛遠的臉,代替命運向他許諾:“薛遠,你不會死在這里?!?/br> “你會渡過那條江,掃除所有阻礙,把大黎的旗幟插到無邊的曠野上,還會走到更遙遠、更自由、誰都無法抵達的地方?!?/br> 找到薛遠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之后的一切都像過度曝光的膠片一般快速拉動。薛遠傷得很重,但搶救及時,應當不會有生命危險。 頭腦昏沉,搖搖欲墜,我從忙碌的人群中抽身而出,挑開軍帳的簾子,獨自走到陽光普照的路上。 突然,有什么東西滴落下來,伸手接住,發現是鮮紅的血。 茫然一瞬,更多的血從我的鼻腔中、嘴里涌了出來。 我腳下一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