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沁難得開車上班，地下停車場找了一會兒車位才熄火，聞人凌煜下意識要開車門，卻發現門還是鎖著，他回頭看了一眼主駕駛位的男人，并沒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再過十分鐘，我打卡可要遲到了，實習期本來工資就不高，還要扣錢?！?/br>
    “再過十分鐘遲到，那就先親九分鐘的?！?/br>
    聞人凌煜覺得百里沁抓錯重點的技巧是跟他學的，對方又往副駕駛位上壓，被他用雙手抵著，他抬頭看去，那雙黑色的眸子底部都是他窘迫的樣子。

    也許是拉扯太過用力，只聽見“嘩啦啦”的一聲輕響，一個牛皮紙袋連同一堆錢都從他的西裝內側掉了出來。

    百里沁明顯一怔，看著眼前的錢，腦海里搜尋著什么熟悉的記憶。

    “你……你又和誰做了？”

    聞人凌煜低頭在車內撿錢，聽見男人說的話，渾身一怔，艱難地抬頭，他看著他，不敢置信地問了一遍。

    “你說什么？”

    “我說……你可以在大廈里面為了你的目標和別人發生關系，但是你不能為了錢，在沒有規則約束的地方，當一個……”

    他說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為了錢而出賣自己rou體的人，太刺耳了，刺耳到像一把利劍，直插對方的心臟。

    聞人凌煜手中的錢被攥緊的拳握得發皺，刺啦作響，他聽見自己說出來的話都是嘶啞的。

    “百里沁，你知道嗎，你說我不臟的時候我根本不信，因為我都覺得我自己臟。所以我不怪你，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br>
    他說完這句話又想起他們在同一幢樓里共事，不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補充道：“見面也當陌生人吧，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編號?！?/br>
    他低頭繼續撿著錢，這一次，每一張都要確保不能掉在車上。

    不能掉在百里沁的車上。

    如果是別的地方他可以去想方設法拿回來，但是要從這個男人的地盤出來，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還要再被扒掉一層。

    百里沁沒說什么，坐回自己的駕駛位，和他保持一定距離，解了車的鎖。

    聞人凌煜坐在副駕駛上，拿著那堆錢來回數了兩遍，還差一百。

    “還差一張，我找到就下車……”

    “我知道你喜歡錢，卻沒有想到連一百塊都不放過?！?/br>
    “找到了……”

    他將落下車座底下的那張一百塊快速撿起，不敢看主駕駛位的人，直接打開車門，轉身跑向了直達上方的電梯。

    “滴”

    準時卡點打的卡。

    聞人凌煜帶著這筆錢去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一個在地圖上顯示沒有攝像頭，也不會有代號者進入的領域。

    女廁所。

    同層女廁所，最內側隔間。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翻下來的馬桶蓋上，用小臂一直捂著眼睛，他好像在哭，卻沒有嗚咽聲，他好像很傷心，卻沒有眼淚。

    他只是眼圈紅了，流不出一滴液體。

    他掏出手機，給男人的備注從“最像85號的人”改成了“百里沁”，一個全名，和其他人一樣的全名。似乎是對男人的懲罰，無聲無息，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無人知曉，無人在意的懲罰。

    聞人凌煜掏出那堆錢，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找尋上面的字，按照發行編號，他重新排列。

    “懲罰規則……如果第三次被女職員……看見將減少五個億的獎金……第四次取消資格……直接被拍賣……”

    聞人凌煜將注意力再一次集中到這場游戲之中，他開始回想第一次被女職員看見的場景，還有那條神秘的短信。

    不光是與平行時空里自己發的信息還有之前6號發的。

    他來回對比，發現了一個漏洞，6號后來和他短信解釋女職員消失的時候，并沒有透露關于參賽者可以和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聯系的事情。

    代號者似乎不知道這個bug，只有參賽者才知道。

    如果算上被減少的五個億，他還剩下兩次機會，時間已經過半，他決定就在今天，用掉一次。

    在這間大廈之中，能被女職員看見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他挑了個以前去過的地方。

    茶水間。

    他不知道哪個男人會來，也不在意對方的編號，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觸發平行線的工具人罷了。

    guntang的熱水沖入透明的杯壁，形成一道海浪屏障，沖擊著落在底部的茉莉花茶包，短短幾秒，透明的液體變成淡鵝黃色，彌漫著花香。

    聞人凌煜手撐著桌臺，看得出了神，沒注意到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一個磁性的男聲響起，好久他才發現，男人在跟他說話。

    “你發什么呆呢？”

    男人走到他的身后，雙手環著他的腰，用舌頭舔著他的脖子后面。聞人凌煜一個激靈，將自己拉回現實。

    “你說，因為錢而出賣自己rou體的男人叫什么？”

    聞人凌煜想知道百里沁那句沒說完的話，最后幾個字是什么，一個，什么？

    男人笑笑，吐出來的氣打在他的后腦勺上。

    “叫男妓?！?/br>
    他又問：“一個喜歡你的人，會叫你……男妓嗎？”

    “當然不會，不應該是叫寶貝之類的昵稱嗎？”

    “原來是這樣……”

    百里沁也許和別的男人一樣，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可是他為什么這么傷心，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了。

    男人問：“做嗎？”

    聞人凌煜點點頭，他選擇了后入，他不想看這個男人的臉。

    身后每被頂撞一下，他就想一次百里沁，他不敢再回想起今天早上在車里面的情景，他只是眷戀平時男人對他的溫柔和寵溺。

    他會在手機里的另一端，看現在的直播嗎？

    “百里沁……你……在看嗎？”

    沒有回答。

    聞人凌煜沒有抑制著嬌喘聲，反而越叫越大聲，但是并沒有他意料之中吸引了其他人來。

    所以他喊了離茶水間最近的女職員C的名字。

    “我靠，你他媽瘋了？”

    男人不敢相信居然會有參賽者主動去破壞規則，他連忙想收拾下半身凌亂不堪的場景，卻被一雙瘦小的手阻止了。

    聞人凌煜轉了個身，拉著男人的領帶，他的眼里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眼淚是往心里流的。

    “我被發現，你那么怕做什么？”

    “你不怕懲罰嗎？”

    “我怕，但是我發現對于普通人來說，他們的出生就是一種懲罰?！?/br>
    “我不喜歡在zuoai的時候談高深的話題?！?/br>
    “那我們就不要做了，她來了?！?/br>
    兩人同時轉頭，那個女人就站在茶水間的門口，她本是一臉輕松喜悅地來找聞人凌煜，看看這位帥氣又好看的年輕同事叫她過來是做什么，不曾想，她像一只飛蛾，墜入早已密織的蜘蛛網。

    她手里的水杯沒有拿穩，直接摔到地上，細小的陶瓷碎片開始飛濺，發出一連串的清脆聲響。

    聞人凌煜開始觀察四周，是否開始發生變化，而那位女職員已經轉身跑了出去。

    “你不去追？”

    “為什么要追？你們管理高層不是會處理嗎？”

    “你怎么這么囂張？”

    “被你們逼的?！?/br>
    這次的談話很不愉快，聞人凌煜對這個男人不感興趣，他只想快點聯系平行世界另一個自己，讓他告訴自己這場游戲到底如何發展。

    五分鐘后，他出了茶水間，果然世界線發生了變化，原本女職員C的工位被另一個人取而代之。

    第一次是因為下班所以在家里才發現的，這一次在公司，他必須找個無人的地方。他重新回到了女廁所，將一塊正在清掃的立牌放在了廁所門口，進門反鎖。

    他在里面踱步，發現對面的信息遲遲不來。

    手機打開又關上，頁面被刷新了不知道多少次，對話還停留在幾個星期前。

    急躁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這雙腳的主人突然想到一個突破口。

    “如果……如果……我打電話過去，會怎么樣…？”

    經過上次的經歷，他知道與平行世界可以聯系的時間是有限的，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時間里獲得最大利益的信息。

    聞人凌煜點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居然是通的。

    里面的每一個忙音都在擊打著他的理智，超脫他的每一個常識。

    第15個“嘟”聲過后，電話真的被接起了。

    那頭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喂，你好！”

    聞人凌煜定了定神，他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看著自己?，F在的他眉宇之間還是藏著驚恐。

    因為他知道電話那頭的是自己。

    “你是……聞人凌煜嗎？”

    “是的，請問您是？”

    他說話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目標者的編號是哪個？！”

    “什么？什么目標者？”

    對方好像很疑惑，搞不清狀況。

    “你還記得你入職了一家大廠，然后參加了公司的迎新團建……接著……接著……”

    聞人凌煜不知道自己如何跟自己去解釋他在那場聚餐上被人灌了很多酒，之后一醒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我是入職了大廠，但是還沒去迎新的團建呢?！?/br>
    聞人凌煜意識到這通電話他不是打給未來的自己，連接的居然是過去，現在他有一個機會改變過去，改變這一切，他可以再次重獲新的人生。

    “你這么一提，剛剛組長好像是在群里發了幾個消息，我去看看?！?/br>
    “不要去??！聞人凌煜，不要入職這家公司也不要去參加團建，你聽見沒有？??！”

    他幾乎是嘶吼，他怕對面的人沒有聽見，一直在反復重復著最重要的三個字，不要去。

    “你是誰??？”

    “我就是你！”

    “你有病吧……你不會是那些沒被選上的候選者故意來報復我的吧？”

    聞人凌煜現在的情緒很激動，他強壓著心中血脈噴張的沖動，盡量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好好跟對方說。

    “不要入職這家公司，也不要去參加任何團建，我不會害你的?！?/br>
    手機里傳來幾聲輕蔑的笑聲：“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憑什么相信你？我費了多少的努力才換來的offer，就因為你的一句話拒絕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終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樣的性格，沒錯，根本就不聽別人的利己主義者。讓他更絕望的，是下一句話。

    “我本來想是真的不想去的，但是你好像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這次的團建，我會去的?！?/br>
    “不要去，我真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電話被無情地掛斷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在絕望地留在原地，僵硬的維持著打電話的姿勢。

    他知道時間已經到了，再打過去也無事無補，現在他只剩下最后一次機會，只能留到不得已的時候用。

    他已經記不清當時是不是有那么一通電話打過給他，但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突然想起問百里沁的那句話。

    “如果我們沒有在這場游戲中相遇，你還會喜歡上我嗎？”

    男人的回答是不會。

    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會喜歡上自己，還是他們不會不在這場游戲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