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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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兩父子走后,黃蕓倚在真皮沙發上懶懶地瞟了一眼季之木,隨口問道:“你和那孩子很熟?” “不”,季之木搖著輪椅的手輪圈準備上樓,黃蕓要傭人推他上去,他拒絕了。季之木走了幾步復又停下,背對著黃蕓低聲開口:“媽......” “至少半夜不要喝那么多酒”,說罷,他搖著輪椅從緩坡上至二樓,關上了房間,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黃蕓怔怔地望著季之木離開的方向,直到他消失在視野里,隨后將頭輕輕挨到沙發靠背,目不轉睛地凝望著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吊燈。 玻璃水晶剔透通亮,只可惜把她的臉映得蒼白。 溫亭再次來敲門的時候,季之木兌現要帶他去后院泳池游泳的承諾。 溫亭很激動,他抓著季之木的手臂給對方炫耀自己掌握的泳姿之多,但當溫亭全身上下脫剩一條卡通平角內褲站在寬敞的泳池邊時,他卻裝模做樣地向季之木再三確認:“我真的能下去游嗎?” 幾乎是季之木頷首的那一秒,溫亭就像條飛魚似的躍入水中,水面激起小小的水花,他游著新研究的蛙泳把式,雙腳往外翻,兩腿一蹬一蹬地慢慢劃到泳池對面,而后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水溫被陽光照得暖暖的,但水底下卻很清涼,因出汗變得粘膩的身體此刻變得清爽,溫亭愜意地嘆出一口氣。 他看到季之木坐在涼棚下,整個人藏在陰影處一動不動,看起來與夏日的舒爽格格不入,非??蓱z,便劃著狗刨式緩緩向他游過去,兩手撐在池邊邀請他:“你也來游啊?!?/br> 季之木搖搖頭,語氣平淡道:“我游不了”。 溫亭替他感到惋惜,但如果將朋友冷落到一邊他會非常不好意思,何況這是在對方家里,于是溫亭再次邀請對方:“那你來看我游啊?!?/br> 季之木無動于衷,筆直地坐在輪椅上,看上去像照不得陽光的吸血鬼。 “你幫我看看我的蛙泳怎么樣?這是我新練的,連我爸都還沒看過”,溫亭喋喋不休道,他看到季之木好像嘆了一口氣,肩膀松了下來,搖著輪椅來到陽光下。 溫亭注意到他那雙眼睛在陽光照射下變成淺褐色,這是他之前沒發現的,淺淺的瞳色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冷漠不近人情,但溫亭聽到季之木頗為無奈的語氣:“游吧”。 溫亭一個打轉憋了一口氣就潛到水下,劃了幾下后冒出頭換氣,他看到季之木搖著輪椅在池邊跟著他的方向走,溫亭游得不快,季之木也走得不快,空氣里只有水花激起和滾輪移動的聲音。 溫亭抵達池邊的時候季之木也恰好來到了他身前,他一邊喘著氣一邊期待地看著季之木,對方滿臉正經地評價:“很形象?!?/br> 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既然自己游的是蛙泳,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姿勢到位了?溫亭休息夠了便想再游一次,季之木轉過身看向泳池邊的盆栽,不再欣賞溫亭滑稽的泳姿。 猛烈的陽光照射在池水上,不平整的水面泛起波光閃閃,季之木忍不住將雙腳浸入清澈的水中,冰涼的水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但適應過后的清爽令他喟然。 他看到溫亭游過的地方身后推開層層漣漪,他在水里像靈動的游魚,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但又不僅限于水中,他本就是自由的,不用倚靠笨重的輪椅,不必服用苦澀的藥物,不需受人特殊對待,他和許多小孩一樣普通,但僅僅是這種普通都是季之木內心所渴求的,無非是因為他們能自在地飛。 季之木凝視著水里活躍的身影許久,移開了目光。 池邊盆栽里種著一簇簇的黃鳶尾,嫩黃的花苞在綠葉的襯托下尤為明艷,一只七星瓢蟲在花瓣上逗留。 季之木盯著它橘紅色的外殼好一會兒,伸手想探過去,但對方很警覺地飛走了。 溫亭瞥到季之木在池邊一會兒低頭發愣一會兒伸手探花,心下嘀咕對方就像他爸每晚看的八點檔里的主角,他潛入水里悄悄地游過去,對方似乎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依舊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 水里突然“嘩啦”一聲,溫亭從水中起身,帶出巨大的水花,季之木來不及躲避,被濺了一身水,連下巴都滴著水珠。 溫亭看到對方擰起眉瞪著自己,退后幾步嘲笑他:“想什么這么入神呢?” 季之木張嘴想說什么,卻突然臉色一變,沉聲提醒他:“你爸來了?!?/br> 溫亭心道不好,真是說曹cao,曹cao到,他告訴季之木:“我躲一下,你引他走”,說罷就吸了一口氣潛入水下。 他的水性算好,往常一口氣游25米不帶換氣,他在水下憋了快一分鐘,感覺自己快頂不住了,但季之木還沒讓他出來。 又過了三十秒,溫亭徹底放棄了,他連和他爸對峙的口供都想好了,于是“唰”地一下從水里出來,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吸氧,一轉身壓根沒見著他爸的身影,只看到季之木搖著輪椅徐徐離開的背影,腰板挺得筆直。 這天溫亭來敲季之木房門,門開后卻沒有進去,站在門口欲言又止地瞟了幾眼對方,又低頭看看腳尖。 季之木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一副矯揉造作的樣子,等著他開口。 溫亭左右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低喃道:“我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有件事我想和你說?!?/br> 季之木端詳著溫亭的臉,他看起來似乎不會說出什么好話,于是季之木想,如果溫亭的父親不讓他再過來,那么他可以親自和溫父商量,如果是黃蕓不讓溫亭過來,那么他會去找母親給個合理的說法,如果是溫亭自己不愿再過來,那么季之木便不會挽留。 然后他聽到溫亭支支吾吾地說:“是這樣的,我剛才在路邊看到一只受傷的小貓,但是我爸不讓我收養,你知道的,我家......” 溫亭還沒說完,就聽到季之木直截了當地說:“那你把它帶上來吧”。 溫亭這天放學快走到季家后院時,看到外面的垃圾桶旁躺著一只橘白色的貓,一動不動,溫亭靠過去它也沒離開,兩只圓滾滾的翠綠色眼珠盯著他,看到他走近后發出兩道細長的叫聲,像是要告訴他什么。 溫亭蹲下一看才發現貓的后腿有兩處流血的傷口,走路時一瘸一拐依靠前肢行動。 他伸手蹭了蹭它的下巴,見它并不反對觸碰,便把它抱回了后院的草坪,問傭人jiejie們要了生理鹽水和碘伏給它簡單清理了傷口。 小貓非常乖巧,舔著前爪隨便讓他搗鼓,溫亭處理完后本想讓它自行離開,但小貓乖乖坐在草坪上看著他,又“喵”了兩下,溫亭不禁低頭捂著臉感嘆:“天哪”。 小貓被抱到房間時縮在溫亭懷里不肯落地,溫亭便抱著它坐到地上,讓小貓的臉向著季之木,對他說:“很可愛吧”,溫亭希望這只貓能有點眼力見兒討好它未來的主人,但小貓顯然對那位坐在輪椅上的面癱抱以同樣冷淡的態度,它把頭縮進溫亭的懷里,舔了舔他的手指。 “小貓熟了還挺粘人的”,溫亭尷尬地打著哈哈。 這時傭人敲門送進來一小盤煮熟的雞胸rou,打算放到地上讓貓吃,季之木開口說:“給我就好?!?/br> 他離開輪椅坐到地上,一手拿著盤一手拿起一塊rou,冷著臉朝溫亭懷里的貓招招手:“過來”。 溫亭心里嘀咕說季之木這人真的挺楞的,哪有人這樣套近乎的,拐貓的黑販子想必都比他會笑。 他看到小貓的頭轉了過去,隨后又轉了回來,正默默贊嘆這貓的貓品挺好,卻感覺懷里突然空了,小貓一瘸一拐地朝季之木走去,“喵”了兩下,仰起頭就著他手上的雞胸rou舔,溫亭又不得不感嘆時代變了。 飽腹過后的小貓窩在季之木的膝上睡覺,發出“咕嚕咕?!钡穆曇?,溫亭坐在季之木身側手癢,一會兒摸摸貓的頭一會兒摸摸貓的尾巴,他撐著下巴思考道:“給它取什么名兒好呢?” 他轉著兩只黑眼珠在季之木和貓之間打量,靈光乍現,把這個自認為很好的想法告訴了季之木:“既然是你的貓,那么你叫小木,它就叫大樹唄”,這個提議被季之木立即否決。 溫亭嘴里嘟嘟囔囔著什么,伸手挑起小貓的尾巴往它后面一看,“嘿”了一聲,拍著大腿樂呵道:“應該是個女孩兒,那就叫meimei,反正是我們仨之間最小的?!?/br> 季之木黑著臉一臉無語地看著溫亭,不知道他腦里哪來這么多清奇的想法,他聽見溫亭問自己:“季之木,你幾月出生的?” 溫亭只聽他爸說自己和季少爺同齡,卻不知他實際出生的月份。 “四月?!?/br> “噢!”溫亭又拍了一下大腿,把貓給吵醒了,小貓不滿地“喵”了一聲,溫亭這次小聲樂呵道:“我一月的,那你得叫我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