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臨州城，收拾進了客棧，顏子箴喚他們幾人挑新的馬去，采購用品，自己則在城里轉了一圈。

    兩個衣著明顯非燕云服飾的人走在路上還是挺扎眼的，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更有熱情大膽的路人沖他們直呼中原來的公子哥真俊吶！

    顏子箴順手拿起攤位上的帷帽給原黎戴上，隔著白紗表情淺淡，“這邊風沙大?！?/br>
    原黎下意識摸臉，入手細膩光滑，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還能捉住在系帶的手，起了挑逗心：“你快摸摸看，我皮膚都糙了，不知道要吃多少個童男童女才補的回來……”

    顏子箴最后正了正帷帽，一言不發，拉著他就把他從攤位上拉走。

    “你怎么一點都不關心我……”原黎還非要自己添戲，只低頭一瞬，分開面前白紗，抬眼已是泫然欲泣，晶瑩的淚珠掛在下眼睫上搖搖欲墜。

    顏子箴明明知道他在胡說，還是沒忍住心臟微縮。他仔細替他拭淚，認真地回：“我最在乎你了，怎會不關心你呢?！?/br>
    “不要再哭了……”

    這話他對他說過不下百遍，只因最舍不得。便是在床上他也不舍得他落淚，奈何原黎的眼睛太容易蓄淚了，稍有刺激就會掉下來。

    原黎聽到想聽的話才心滿意足，轉眼就喜笑眉開，“好啦逗你的！嘻嘻?！?/br>
    他的小狐貍一顰一笑都明艷動人，顏子箴只覺得歡喜，哪里還管的了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兩人邊走邊看，慢慢散步，穿過整條街，來到城墻下。

    一路走來顏子箴沒看到一個士卒，倒是有不少半吊子民兵拿著參次不齊的武器守著一些地方。

    在城墻上才看到幾排列兵站崗巡邏，零星架著幾架弓弩對著城樓下。

    顏子箴不便再靠近，微不可聞嘆了口氣，“回去吧?！?/br>
    原黎似能感知些壓抑，連帶著傷感起來，又很費解，整個人極其矛盾，“國家興亡，左右不過幾百年，你也不必太執著……”

    顏子箴目光穿過長街和燈火，聲音淡淡的：“我也不過百年……總要不留遺憾才不枉此生?！?/br>
    他要救的能救的，總歸不會放手。

    原黎想說才不是呢，有我在，你肯定能活得更久……話在喉間滾動又咽下，便是再久又如何，他終歸是要死亡的……

    死亡這詞對原黎太陌生，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即便師父真的打傷他、即便在逃命，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死……他想的永遠是自己要好好修煉，怎么著也能活幾千年，若是再修煉厲害些或者得了仙緣能飛升成仙也說不定……大抵死亡離他太遠了，遠到他都快忘了身邊這個人壽命于他不過蜉蝣。

    原黎側頭看他，此時的顏子箴確實比幾年前更棱角分明些，再過些日子，他會更硬朗，然后在原黎不注意時慢慢滄桑衰老，直至死亡……

    他心里突然有些堵。

    顏子箴到底沒察覺到原黎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

    回客棧休整一晚，第二天繼續啟程前往幽州，這一路，便只有漫漫黃沙和荒原了。

    原黎剛來這就發現這里靈力稀薄，修煉不成，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放妖界都沒人要，也就這些凡人當個寶貝爭來搶去。

    顏子箴握著青梳慢慢替他打理如墨長發，一邊從頭頂梳至腰際，留了披發，挽了個發髻。他看了眼剛取下來的紅玉銀簪，隨口道：“你原不常用這種沒成色的玉?！彼樖謱Ⅳ⒆硬剡M衣袖中，取了自己的玉簪插上。

    原黎照鏡子左瞧又瞧，點點頭，還挺滿意，摸上玉簪時一片細膩溫潤，是上好的羊脂玉。原先那銀簪本來就是他路邊買的，也不在乎。

    “明天能到幽州嗎？”他問。

    “應該能到?！?/br>
    “那就好……累死我了?！?/br>
    顏子箴心慢慢沉下去。

    他狀似隨意問：“你打算在幽州呆多久？”

    “我后悔了，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痹锜┰甑?。

    果然……顏子箴握緊銀簪，他早猜到了——原黎只是來送送他，護送一路，已仁至義盡。

    “那你走之前告訴我一聲……”

    “我也好，有個心里準備?！彼嫔陷p松，看不出異樣。

    原黎扭頭挑眉看他，“這么盼著我走？”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br>
    “看我心情吧……心情好了，說不定多待兩天?！痹璨患辈痪彽卣f，媚眼上挑看向他。顏子箴也直視他，輕輕摟住他，眨眨眼，溫聲細語：“那你現在心情好嗎？”

    原黎不答，勾了唇角。

    唉呀，怎么辦呢，顏子箴悟性忒高，都學會美人計了。

    意外卻比計劃先來，他們比預計到城早了些。

    原黎剛放下顏子箴，顏子箴便匆匆尋到了幽州太守，命速派兵鏟除強盜救援侍衛。

    那太守見了旌節，客客氣氣作揖，：“顏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未提前出城迎接，實在是失禮，今晚下官府上設宴為大人接風洗塵，顏大人可一定要賞臉?！?/br>
    “本官說路遇強盜，王太守聽不到嗎？”

    王慶寧嘆了口氣，面露難色，“那群強盜原是齊國山里的，屢屢越境進犯，行跡狡猾不定，真不是下官不愿相救，實在是那處離城頗遠，我們一來一回出兵趕到，他們早就逃回齊國境內了……”

    “而且這群人殘暴兇狠，只怕您的屬下現在……兇多吉少啊，大人節哀?！?/br>
    顏子箴冷靜道：“我回來的快，他們絕無時間逃走?！?/br>
    “而且，他們也非本官屬下，是皇帝御賜護送本官安全到達幽州的暗衛，還要帶著本官和王大人您的回執回京呢……”

    王慶寧冷汗一下子冒出，竟是陛下的人，若死在幽州路上，他難逃其咎啊，這可棘手了……

    他忙喊人帶兵前去圍堵強盜，安排部署完畢，向主位上顏子箴奉了杯茶，言辭誠懇：“顏大人英明，下官為了捉拿強盜竭盡全力，只是這賊寇屬實兇殘，若是暗衛真遭遇不測……還望顏大人在書信中多多美言……”

    顏子箴端正坐著，接他的茶，卻也未喝，倒讓一旁的王慶寧如坐針氈。

    他瞥見一旁站著的少年，長相漂亮，疑心是顏子箴同胞，便起了套近乎之心。

    “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他……”

    “我是顏大人書童！”原黎搶答，引得顏子箴看了他一眼，原黎面上笑吟吟。

    顏子箴暗忖他扮演成癮，沒多說什么。

    “顏大人冰壺玉衡，書童也一表人才吶！”王慶寧馬屁又拍了起來，意外拍到原黎心里。

    “他夸我有才誒！”原黎跟顏子箴耳語。

    顏子箴看他一眼，沒忍住輕笑：“他是夸你長得好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