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黎?！?/br>
    “嗯？”

    “原黎?！?/br>
    “干嘛？”

    “原黎?！?/br>
    “你再喊一句試試？”原黎以前怎么沒發現顏子箴這么煩，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原黎……”

    我這暴脾氣，原黎單手撐床起來要好好教訓顏子箴時，耳邊傳來他接下來的話，直接愣在原地。

    他說，他是來告別的。

    他說，燕云十六州需要人守，他已經應了。

    他說，他的俸祿都留給他，此后每一年都可以去戶部領，連帶他燕云節度使那一份。

    他沒說的話是，此去山高路遠，他誓與燕云共存亡，恐九死一生……

    他到底娶不了他了。

    “不出兩年，大約你就可以在京郊買一間宅子……”

    原黎想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是不是騙他玩……雖說小別勝新婚可他們才剛重逢啊……為什么這么突然，為什么一定要去守燕云十六州，不去不行嗎……

    原黎一眨不眨盯著顏子箴，期望可以看到些戲謔，可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認真，和每次吻他一樣認真……和說娶他那天一樣認真。

    于是他話一出口就變成：“誰稀罕你的俸祿誰稀罕你的宅子！”原黎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這么冷，如寒冰梗在喉，“你所有俸祿加起來都買不了我一夜……誰給你的自信去送死？”

    不是……他想說的不是這些……

    顏子箴把原黎摟進懷里，輕嘆一聲：“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告訴我好不好？阿黎，我怎么不懂你呢……”

    我不懂你來凡間是為何，我不懂你明明不需要錢為什么要呆在踏雪閣，我也不懂你為什么選擇我，我只能把能給的都給你……

    “那我要你活著……你能做到嗎？”原黎望著他。

    顏子箴淺笑：“我盡力?！彪m然他也不知道原黎為何需要他，可他還是很開心。他總歸于他有用，他多活一年，就多一年俸祿，便是他死，應該也有撫恤金。

    你盡力個屁你盡力，原黎在心里大罵顏子箴一千遍，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跑去打什么仗，幾斤幾兩自己沒點數嗎？罵顏子箴罵得不解氣又把皇帝罵了一通：狗皇帝好死不死為什么要派顏子箴去，再把齊國從上到下罵了遍：誰讓你們閑得蛋疼來攻打燕國。

    “你在生氣還是難過??？”他突然說，“我能看到你為我傷神，是不是很幸運了？”

    “我樂不思蜀?！痹铔鰶龅?/br>
    顏子箴卻因為他這句奇葩的用詞笑得直抖。

    顏子箴這個沒良心的，他倒輕松，死就死了，也沒什么顧及?？煽嗔嗽?，說好聽點原黎是只知恩圖報的好狐妖，肯定得護著顏子箴，說直白點就是他饞他身子，好不容易讓他遇到個這么絕佳的爐鼎，他可不愿意放走。

    紅墻黑瓦上，原黎躡手躡腳地來到皇帝寢宮，原本這皇宮受帝星庇佑他還輕易來不了，只可惜如今帝星暗淡，給了他空子。果然剛一接近后宮他就感受到妖氣，知道這皇宮也不太平……既有妖，他行動更加小心翼翼，不然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發現。

    守夜的太監困得哈欠連天，直掐自己大腿，“哎，別睡了，給我講講今天早朝發生什么了？哪個倒霉蛋子要去守燕云了？”

    說起這個旁邊太監也不困了，擠眉弄眼：“還能有誰，就是那個顏子箴唄！陛下和諸位大人都議好了割燕云十六州議和，他擱那抵死納諫，氣得陛下直接把他發配到了燕云，什么都沒給，他不是愛出風頭不是想戰嗎，讓他打去，呵，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得屁滾尿流?！?/br>
    “讓他一個文官去燕云？嘖嘖，真狠啊，只怕沒死在戰場就死在路上了，更別說帶兵打仗了……”“帶兵？”那太監面露譏色，“兵都沒給他！和讓他送死差不多了?！?/br>
    狗皇帝真會惡心人，原黎又狠狠罵了幾句，看到寢殿吹熄燈燭，悄悄移進御書房。

    曉風殘月，一宿無聲。

    原黎佯裝晚起，屏風外小夙等候已久，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翻個身才開始睡。

    “公子，衛將軍等候多時了?！毙≠硌劭戳Ч舆€要睡，忙催促道。

    淦！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衛途看到璃公子時，他難得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撇著嘴看起來有些委屈。

    “沒睡醒？”

    托您的福?！班??！?/br>
    “現在已經日中了?！?/br>
    老子辰時才回來！“大約夏乏?！?/br>
    衛途不說話了，原黎眼觀六路，給他倒了杯茶，順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微苦，原黎只抿一口就嘗出異樣。他心道今天屋里的熏香為何換了，原是在這里等著他。

    月梔香，沉木散，任一樣都是提神醒腦的好東西，一旦同時使用……就是悄無聲息的春藥。

    也僅僅是春藥而已，原黎看都沒看一飲而盡。

    他本身就是情毒，也是解藥。

    這點藥效連情毒都比不上，他們合歡宗弟子中此春藥簡直會被笑死。

    約莫是那老鴇聽了告狀，才知道他和衛途從未上過床，覺得他沒別的本事能留住衛途，故出此下策。

    他瞧著衛途喝完了茶，才放下手中茶杯，笑著湊上去，“阿璃今天失禮了，將軍莫要怪?！?/br>
    衛途不著痕跡推開他，示意桌上的骰子。原黎心里冷笑你最好待會不要求我，面上更是春風化雨：“那阿璃先來了，少爺今天賭什么？”

    “”

    原黎盤算著宗主不喜歡此等附庸風雅的水墨畫，手下放了水，打開骰蠱，恰好三個三點。

    他故作遺憾嘆了口氣，將骰蠱推給衛途，眼中盈盈秋水，就這么瞧著他，他本只是做戲做全，誰料衛途看他一眼就沒移開眼，目光熾熱，晃動幾下打開，兩個一點一個兩點，一共才四點。

    “……”原黎不情不愿收下這張畫，面上還得阿諛奉承：“多謝少爺割愛了?！?/br>
    不知道是不是衛途錯覺，璃公子今日格外楚楚動人。他一貫知道璃公子好看，媚而不俗宛若天成，然他到底無此癖好，來青樓不過暫避鋒芒委曲求全。

    璃公子從他手里接過骰蠱，指尖相觸撩起一陣火，衛途反手錮住他的手腕，臉色陰沉：“你動了什么手腳？”

    他現下身體隱隱燥熱，一想便知，剛才那杯茶一定有問題！是這些風塵人慣會使下作的手段。

    原黎驚惶地看著他：“將軍此話怎講，骰蠱非璃備的……”“你在茶里下了什么？！”眼前人的手腕只手可握，膚感微涼，在他手掌中掙扎，衛途心下更加煩躁，不由攥的更緊。

    璃公子顫動著羽睫上沾上雨露，小聲囁嚅：“茶水也是一早就備好的，璃剛剛也喝了……定是有什么誤會，璃怎么敢謀害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