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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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 曲巖出發去北疆五日后,曲默便以“先前都是應付曲巖不得已而為之,望殿下見諒”為由,將葛煬送還到了燕無疾府上。 燕無疾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曲默既然把葛煬全須全尾地送了回來,他不愿再在朝中樹敵,自然也便借坡下驢,權當是給了驍騎營這個面子。 這不,曲默放走葛煬后不久,燕無疾便下帖到亁安山,盛情邀請曲默赴宴,說是慶祝二人重歸于好。 原本燕無疾也邀了葛煬前來,但后者自稱“受驚過度”未能前來,曲默倒是省得演戲了。 此次酒會,乃是燕無疾假借家宴辦的。然而他并未帶王妃去,只帶了那個身懷六甲的美貌小妾葛蕓。宴上還有兩三個燕無疾的近臣與其女眷,曲默未娶,便攜屬下錢沛同去。 宴上,似乎是燕無疾授意,他身邊的葛蕓捧著茶盞,款款起身,朝座下曲默道:“家兄行事張狂無狀,多虧有曲統領出手相助,這才讓他免受官府刑罰。妾身不勝感激,這便以茶代酒,謝過將軍!” 曲默起身,不卑不亢應道:“貴夫人言重了,為殿下分憂乃是在下分內之責?!毖粤T,曲默看燕無疾,稍稍頷首示意,而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燕無疾見狀,勾唇一笑,舉杯示意身后侍女倒酒,而后亦起身,“只此杯酒泯恩仇。過往皆非,以敬將來!” 燕無疾都起身了,坐下幾位近臣自然起身,紛紛應和道:“敬將來!” 好好一個酒宴,被燕無疾弄這樣一出,跟曲默的投名狀似的。 氣氛烘托到這份上了,不得不趕鴨子上架。 曲默將酒杯添滿,也將臉折騰成十二分感動的模樣,慷慨激昂道:“定當竭盡為殿下效力!” 酒宴散過,眾賓客都散去,曲默被燕無疾留了下來,在后院雅室喝茶。 “滌非,嘗嘗這茶水。這可是今年第一茬葉子,在產地炒制過便連夜走陸路送到燕京來,一兩便價值千金呢!” 曲默應聲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在嘴里像模像樣地品上一品,嘆道:“入口柔滑,回甘清甜。果然是好茶!多謝殿下厚愛?!?/br> 燕無疾笑意溢于言表:“唉~滌非與本王何談這個謝字,真真是見外了?!?/br> 經過方才那一通“投名狀”,燕無疾的態度明顯回暖。 兩人閑聊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是將話頭扯到了朝堂上。 “曲政離京了,本王原以為能喘口氣。誰知道,臺諫那一幫人活像瘋狗似的,本王有一點錯處便咬住不放,這幾日愈發猖狂,還開始翻舊賬了,彈劾的折子一本本地往父皇的龍頭案上遞。父皇這兩日還得差使本王批折子,待那jian相回京,恐怕本王……誒,早知鬧到這幅田地,本王當初便將南方的鑄兵權讓了,給他推行新律又如何呢!” 曲默食指輕點著座椅的扶手,波瀾不驚道:“只怕殿下往后的日子會更加難過?!?/br> 燕無疾一驚,濃眉倒豎,“滌非何出此言!” 曲默故作驚詫:“難道殿下不知?陛下已經請了曲鑒卿給十二殿下當西席,待他歸京便擬口諭布告群臣?!?/br> 燕無疾猛然起身,連身旁的茶幾都待翻了,臉上一時間五彩紛呈,好不精彩。 “怎……怎會如此!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本王的在宮中的探子竟然未曾聽得一字半句?!莫非父皇已屬意元睿為新任太子?!” 曲默應道:“那必定是了。繼后并非出身名門,如若陛下欲立嫡幼子為太子,必定要為他挑選一個強大的依仗……” 不知是被那句“嫡子”刺痛了,還是這消息實在難以接受,燕無疾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幾乎要從眼眶中掉出來。 燕無疾后退幾步,跌坐回原位,低頭失神地呢喃道:“我以為三哥死了,父皇他就會選我的……為什么……究竟為什么……” 正月末。 曲鑒卿的傷好得越發爽利,禾岐說他不必整日藥浴熏艾了,只是依舊要喝藥,來將養先前因飼蠱而虧空的身子。 是日閑來無事,曲鑒卿便在書房中練字。 房中陳設還是數年前曲默姐弟在時布置的,是以那張書桌給成年男子來用,著實有些矮,長袖總是耷拉在宣紙上蹭著墨跡。 伺候的侍女便給曲鑒卿系上了攀膊。 那是一根素色的緞帶,上頭繡著團云的紋路。因著系得正,綁在肩臂之間時,帶子上墜的小玉佩正好落在背后交叉處。從后頭看,肩背挺拔,手腕運筆時那玉佩在脊背上稍稍晃動一二,煞是好看。 這攀膊是個時興物件,原是在田間水地里的勞作之人所創,后頭才作為飾物在江南一些富貴人家中流傳了開來。 曲鑒卿也算“入鄉隨俗”了。 “大人,有京城來的書信?!?/br> 原是曲默寫的,信中問曲鑒卿的安,說府里一切都好,叫曲鑒卿安心養身子。又說曲鑒卿生辰將至,往年他都不在,問今年曲鑒卿想怎么過。 正經事似乎就這兩樁,寥寥數字一語帶過,余下的都是些瑣碎的閑話。 “家中桃樹發了新芽?!?/br> “曲江老不中用,愈發昏聵?!?/br> “前兒,弦居二樓琴室落了只雀,久驅不去,是以捉來逗弄?!?/br> “隆豐樓推了新菜品,名曰‘回青’,做法是取燕窩與今年春上的新筍燉煮……與伯淵同去,等了兩個時辰才吃著……” 信中曲默費了些筆墨去寫那“回青”的做法,洋洋灑灑落了好幾行,任誰看了都要覺得這是道千金難買的美味。誰料最后寫味道時,卻是:難吃,一股子泔水味。 曲鑒卿不禁莞爾。 后頭又有諸如“思君甚,夜難寐”之類的黏糊話,問曲鑒卿在江南藥廬都做些什么,可有好好養病, 最要緊是,可有想他? 齊穆進書房時,便看見曲鑒卿素手捻著幾張紙,垂眸看著。他神情閑適,眉目舒展,唇邊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大人?!?/br> 齊穆這一聲將曲鑒卿喊了個回神,他斂去臉上不可多得的柔情,將信紙小心對折好,放回信封中,又重新執筆,開始寫今日未練完的字。 “何事?” “外頭有三四個青年人求見,自稱是今年江南一帶參加春闈的舉子,進京趕考前先來拜…拜謁一二?!?/br> 曲鑒卿倒是不像往日一般,金口一開,一句“不見”便將來人打發了。他只沉默著垂眸,揮腕運筆。 紙上“青云”二字墨跡未干,力透紙背。 曲鑒卿不發話,齊穆也不敢擅自離開,只安靜在房中候著。 半晌,齊穆方聽曲鑒卿清冽的嗓音說道:“告訴他們,陛下最厭朋黨勾結,為避嫌我不便相見,若是有緣,將來朝堂自會見面。其余的……如有難處,可去本地的考務司求助?!?/br> “是?!?/br> 后半晌淅淅瀝瀝地落起了春雨,從西面飄來兩片烏云遮蔽了日頭。光線不好,曲鑒卿字也練地意興闌珊,是以罷了筆,在檐下聽雨喝茶去了。 傍晚時分雨停了,天邊晚霞斑斑,連成一片璨爛的飄帶。 周斌便是這時抵達江南曲家宅院的。收到曲鑒卿的消息后,周斌星夜兼程,終于在第四日的晚間時分趕到了。 周斌其人原是在鴻臚寺任職的,因著曲鑒卿出使鄴水借用了他的身份,后面便被曲鑒卿調到禮部去了。他為官數載,年逾五十,在官場上蹉跎半生才混到個鴻臚寺少卿的職位,眼瞧著黃土埋脖子的人了,在官運也翻不出個什么花來,一朝攀附上了曲鑒卿,這才在晚年得以升遷。 “下官禮部侍郎周斌拜見丞相大人?!敝鼙蠊笆肿饕?。 曲鑒卿低聲應了,隨手一指下人搬來的凳子,“不必多禮,坐罷?!?/br> 隨后曲鑒卿便不發話了。 周斌上了年紀,也不像高冀榮那些人是一直跟在曲鑒卿身邊做事的。他摸不清曲鑒卿的態度,只好默不作聲地候著,屁股都只敢在凳子上坐一半。 戰戰兢兢了半晌,周斌頭上已出了一層冷汗,手將要悄悄伸進懷里摸帕子,便聽見曲鑒卿說道:“我離京這幾日,朝堂上可有異動?” “啊……回稟大人,不曾!” 曲鑒卿輕輕瞇了瞇眼,將茶盞送到嘴邊小啜一口。 “政務呢?都是誰在打理?” “有一些是七殿下。另外一些……陛下暗地里拔擢了田攸,這些天的折子,似乎總是先送到鎮撫司衙門……” 周斌說出田攸來,曲鑒卿便心下了然——身為宰執數年,那年邁的皇帝早已被他慣成了只會貪圖享樂的酒囊飯袋,整日想著維穩制衡,卻不顧民生社稷,只要朝堂上風平浪靜,那便是“無事退朝”。 這樣一個皇帝,你要他夙興夜寐去整頓朝綱、批閱奏折,是萬萬不能的。 ——既然朝堂上沒有異動,那便造出些異動來。正巧他的身子也調理得差不多了, 缺一個回京的由頭。如若循規蹈矩,以“巡守江南完畢,自請歸京”為由歸京,顯然不是曲鑒卿的作風。 “你明日便啟程歸京,回去之后,召集禮部上下,合擬奏折承書陛下——儲君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前太子失德被廢黜已逾半載,望陛下早立太子。另外,諸位皇子都已成年,不宜留守京都,應盡快到分封地就藩,免得因儲君之爭再起禍端?!?/br> 周斌聽完,更是汗如雨下,心跳如驚雷一般。他抬袖擦著面頰,嘴唇哆嗦著,應道:“陛下春秋正盛,勸陛下立嗣恐怕會惹得龍顏大怒,此乃是殺頭的罪過……下官不敢妄議!” 曲鑒卿側首看向周斌,雙目靜水無波,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冷冽刺骨。 “在其位,謀其政。儲位空懸乃是取禍之道,更不合乎祖宗禮法,你身居禮部侍郎,執掌禮儀祭享,便該上書點明。若是貪生怕死不肯諫言,大可遞折子乞骸骨,陛下定會準你告老還鄉?!?/br> 言下之意,若是這道折子周斌不肯上,那他這烏紗帽也戴到頭了。至于告老還鄉么……史上因“歸鄉途中患病,不幸殞命”的官員不勝枚舉,屆時他官身已失,曲鑒卿亦或是某個政敵要置他于死地,簡直易如反掌。 “下官并非此意!” 周斌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幸虧后頭齊穆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將周斌扶住了,齊穆見曲鑒卿蹙眉,似是不悅,便輕聲對周斌說道:“周大人,注意儀態?!?/br> “那便按我說的去做,若是實在膽小,可去諫院找高冀榮,讓他也一同寫書上表?!?/br> “下官……下官遵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