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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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為了皇家的面子,被人拿著刀威脅這種事是否外揚還需慎之又慎。用得好了是把柄,用不好便是皇室丑聞。 一則,曲默尚未脫離曲家,燕無疾若是逼得緊了,難保曲默被迫與曲家一起共御“外敵”。對于皇位,燕無疾還不敢說十拿九穩,過早地與曲家為敵,簡直自尋死路。 二則,曲默只要了葛煬的人便離去了,從始至終并未傷及燕無疾分毫。 是以權宜之下,曲默離開時燕無疾也未為難,來日方長,可今后再伺機向曲默報今日之恥。只是他與葛蕓情真意切,這回哄騙她,說是有差事須得將葛煬外調,往后卻難保她不知道。 “殿下,何不直接棄了葛煬?” “那葛煬不過是田攸手下一名文書,有我等在,殿下何愁無人獻計?” “葛煬竟做出對幼女下毒手,這等枉為人倫之事,將他養在府中,殿下難道不怕他將來若是起異心,會謀害您膝下幼子嗎?” “……” 曲默走后,燕無疾當即召集親信,商討該如何救出葛煬一事,雖眾說紛紜,卻都是勸燕無疾不要為了一個葛煬得罪曲家。 “若是葛煬說棄便棄了,本王還叫你們過來做什么?!”燕無疾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 “殿下息怒!” “葛煬本人實則無甚才干,僅是蕓夫人的表兄,才得殿下如此厚愛。這孰輕孰重……” “住口!都給本王滾出去!” 冬日的白晝短,外頭的天早已已全黑了。 監軍府邸內宅戒備森嚴,數十名鐵衛將小院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為防止消息泄露,下人都在院外候著。 曲巖坐在主位上,曲默坐在其下右手邊,而葛煬被手腳被綁,跪在正中間,原本侯沁綰也應來的,只是她丟失愛女,這幾日心力憔悴,已臥病在床了。 堂內燈火通明,一片肅穆。 葛煬到手,曲默也便將大婚當日的原委都說與曲巖聽了。 然而葛煬拒不認罪,已跪在堂下多時了。 “你認罪與否都不重要,我已派人去抓捕你的小廝、家丁,還有你那些相好。只是不知威逼利誘之下,他們的嘴是否也像你一樣硬?!鼻渎暤?。 曲巖一直沉默,至此,他方道:“小女對你無禮在先,你斷她一條臂膀,是替我夫婦二人教女了。望你念在小女年僅四歲的份上,將她送還給曲家。先前諸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br> 兩人事先并沒有商量好,但對于曲巖的做法,曲默并不訝異——曲瀅萱丟失近五日,夫婦二人思女心切也是有的。如此,曲默扮白臉,曲巖唱紅臉,先從曲巖嘴里套出曲瀅萱的下落才是頭等大事,其他都可以從長計議。 葛煬依舊三緘其口,只跪在大堂中間,低著頭。 曲默繼續道:“事已至此,你還指望燕無疾能看在葛蕓的面子上救你不成?他既將你綁了交到我手里,或殺或剮,便都任由我處置。你應該也知道前太子尸首失蹤一事,正巧,我明日要進宮面圣,將刺殺皇嗣這個罪名安在你頭上,也無不可?!?/br> 聞言,葛煬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曲默:“你敢!” 曲默笑意盈盈地喝了口茶,“我有何不敢?” 吳疴之事,曲默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葛煬竟有這樣大的反應。吳疴是燕無疾殺的,而葛煬是燕無疾幕僚,那么葛煬十有八九還真參與了刺殺吳疴一案。 這也難怪燕無疾不肯放人,想到此,曲默便得心應手地多,他繼續道:“你在鎮撫司當值,不想著為陛下盡忠,反倒吃里扒外,投靠到皇子門下,黨同伐異、謀權篡位!今日將曲瀅萱的下落說出來,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尸體,若是等我明日將吳疴的事上告到陛下那處,數罪并罰之下,誅你九族都算輕的!” 曲默原想著找到曲瀅萱之后,便尋個由頭將葛煬這廝發配大牢,給大理寺周斌那處通個信,關他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或是曲巖夫婦要嚴懲葛煬,那便再一壺毒酒殺了葛煬便罷,燕無疾那處自有他擔著。但關系到吳疴,便要另說,一時還真不能要了葛煬的命。 沒想到葛煬這廝不是嘴硬,只是曲默原先沒說到點子上。而現下,曲默這話才說出口,葛煬便經不住嚇,全招了。 只是曲瀅萱還是沒著落。 葛煬只承認,要了曲瀅萱的一條手臂,而后轉手將她賣給一個行走江湖的人牙子了,至于曲瀅萱的下落,還要先尋到那人牙子的行蹤,看看曲瀅萱是否被賣,或賣與誰家,這些都需要時日。曲巖與曲默談了半晌,而后敲定了曲巖接手此事,說是不麻煩曲默了。 葛煬一松口,后續的事情便好處理的多。戌初,曲默從監軍府動身回家,曲巖將曲默送到府門處。 “老三,萱萱的事辛苦你了?!?/br> “兄長嚴重了。萱萱是在相府丟的,尋她本就是我分內之責。說起來,都是我的過錯,如若我能親手將萱萱交到嫂嫂手中,也不會讓葛煬得手……” 曲默還不曾說完,曲巖便拍了拍曲默的肩頭,打斷了他的自責:“就算如此,葛煬心腸歹毒,他一旦記恨上,豈能不再找機會?” 話落,曲巖似乎不愿再聊曲瀅萱這一樁傷心事,便將話頭別引:“先前在北疆時還不覺得,這回燕京還不到一年,你已是個能獨挑大梁的漢子了。世事催人啊……” 曲默無謂地勾了勾唇角,低頭輕嘆道:“人總是要長大的,以前是父親太寵著我了,府內外的大小事,都不叫我cao心。這回父親遇刺,偌大的相府全指望我,不挑著不行了?!?/br> 曲巖點點頭:“也是?!鼻鷰r頓了頓,似乎是看了一眼曲默的臉色,而后才又接著說道:“聽說那日你把老二打了?” 曲默一滯,而后看向曲巖,笑道:“怎么?老族長病了,他沒處告狀,便跑到你這兒哭訴了?” 曲巖無奈地搖頭,笑著嘆道:“你??!真是……” 曲巖話還沒說完,下人便將曲默的馬從后院牽來了,恭敬道:“三爺?!?/br> 眼見曲默要走了,曲巖連忙將剛才的話接上:“老二他這人其實沒什么壞心眼,就是被長輩慣得不知天高地厚。這回族長病了,他也老成不少,自知讓刺客潛入相府還傷了叔父,是他的失職,昨兒已去祠堂領過罰了。我是看你今日在老宅跟老二說話了,才敢同你一提,咱們兄弟可都是曲家人,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話?!?/br> 曲巖這一番話,若是聽得時候不留個心眼,便會被繞進去——曲嵐失職是事實、而曲瀅萱在相府失蹤是曲默的過錯,這和他二人是否姓曲無關。曲巖的話真是妙極,好像曲嵐去祠堂領罰和曲默綁來葛煬,都是為了讓外人不看曲家的笑話似的。 況且提什么兄弟情誼,在曲默看來簡直不能更可笑了。 當年曲鑒卿將曲默從江南接回曲家老宅不久,曲默便被選做了太子伴讀,每日進宮,本就少與同族的兄弟打交道。再后來跟著曲鑒卿搬去相府,更是幾乎不來往。如今幾句話便想讓曲默認同所謂的家族榮光,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類的話,真是癡心妄想。 是以曲默既沒答應,也不否認,只是低頭輕輕勾了勾唇,敷衍一笑。 曲巖見狀,也自知一時半會沒法兒說服曲默,只道:“時候不早了,今日祭祖忙活一天,你大約也累了,早點回去歇著罷。記著替我向你父親問安?!?/br> “萱萱的事,我會再跟京兆尹衙門交接,也會派我手下的人去搜尋,兄長不必過度憂心。只是千萬莫叫那葛煬跑了,也別要了他的命,此人可留作他用?!?/br> 燕京的冬日總是多雪。 曲默騎馬回相府,半路上又零零碎碎飄起了小雪,等到家之后已是鵝毛大雪。過兩日便要立春了,今日卻又下起了雪。 頭等大事是先到蘅蕪齋看望曲鑒卿,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曲江來迎曲默,打著傘,邊走邊給他拍身上落雪。 曲默嫌曲江煩,說一路雪都淋了,不差這一會兒,便將人打發了。 此時已戌末,曲默原以為曲鑒卿已歇下了,誰料那人卻半躺著靠在床頭,單手握一卷書,垂眼讀著。他的中衣滑到了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手背青筋不像尋常男子那般凸出,只在薄皮下細細蜿蜒著,像青玉髓,又像白翡上的紋路。 常平則坐在房中的小桌旁,用手支著腦袋打盹。 房里依舊燃著火盆和艾草,帶著溫暖又苦澀的藥味。 曲默在門口站了片刻,曲鑒卿卻絲毫不覺,只顧看他手里那書,直到曲默咳了一嗓子。 常平像屁股下有刺扎他似的,猛地竄起來,眼還沒睜開,先開口問:“嗯?小的在呢!大人!怎么了?” 曲默笑道:“沒怎么,怕你睡累著了,我來換你的班?!?/br> 知道曲默這是諷他當差不認真,但曲默臉上打趣的成分居多,常平便羞赧地撓撓頭,“小的知錯了?!?/br> “嗯,出去罷?!?/br> 曲鑒卿卻不理這主仆二人吵鬧,只瞥了一眼,便又低頭看書。 “岐老不讓你cao心,我特地把那些個高冀榮與周斌的書信攔下了,你倒好,夜里還挑燈看書,嗯?”曲默上前幾步,將那書從曲鑒卿手里奪走了。 看得正在興頭上,書被拿走了,曲鑒卿自然不悅,他眉頭輕蹙,道:“你自去睡覺,別來鬧我?!?/br> 曲默卻道:“別處我不如你博學,只養傷這事,我倒是比你在行些。這是個仔細活兒,須得每日多吃多睡,少做看書這些費精神的事?!?/br> 曲鑒卿道:“白日睡得多了,晚上自然睡不著,不找些事消磨時光,難道干坐著不成?” 曲默得逞般地一笑,“是。所以我回來陪你,正好給你解悶不是?” 曲鑒卿撐著身子坐正了,朝曲默道:“我想去外頭吹吹風?!?/br> “這可不成,你日前還起燒呢。再出去吹冷風,凍著了怎么辦?我將將回來,外頭都下雪 了,不能出去。再說了……” 曲鑒卿看著曲默一本正經地念叨,不由得輕笑出聲。 曲默頓住了,狐疑:“你笑什么?” 曲鑒卿只是搖頭。 曲默不悅道:“你從來如此。你的教訓,我便要好好聽著。我正正經經同你說些什么,你不是笑,便是打岔?!?/br> 曲鑒卿又笑道:“你年紀輕輕嘴便這樣碎,到老了還得了?” “你總是有理?!鼻浜咭宦?,坐一旁吃糕點去了。曲默晚上還不曾用飯,進府時吩咐廚房做了,只是冬日冷鍋冷灶的,再起火做菜,且有的等呢。 曲鑒卿見曲默惱了,又忍不住去逗他,“你把書拿走了,又不帶我去外頭透氣,讓我坐在這兒看你吃糕餅?” “嗯,罰你的?!鼻唤浶牡?。 “兒子罰老子,聞所未聞?!?/br> 曲默也笑了,放下點心,戲謔道:“沒見過就對了。今兒是開天辟地頭一回,給你見個鮮的?!?/br> “今日在老宅那邊……” “我今日……” 兩人同時開口,曲默挑了下眉毛,噤聲等著曲鑒卿問。 曲鑒卿卻只道:“無事便好?!痹捖?,便沒有再繼續談老宅的意思了。 曲默生疑,只因去前曲鑒卿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他出差錯,怎地到家了反倒不問了?他側首去看,只見曲鑒卿向后靠著軟墊,闔眼長呼一口氣,長眉輕蹙,眉間郁色凝結,仿佛方才的玩笑與歡樂,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泡影。 思忖良久,曲默走上前去,垂眸看向曲鑒卿,柔聲道:“父親,我帶你回江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