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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臺上有很多人,聶斐然想不通自己為什么第一眼就看到了陸郡。 可能在一眾趕著早高峰上學上班的人中,無論姿態還是表情,那個人看起來實在太過從容,反倒顯得穿著有些用力過猛,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讓聶斐然懷疑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但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 目光碰上陸郡時,聶斐然面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然后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退回到他潛意識認為安全的區域。 這個動作再次深深地刺痛了陸郡。 隔著一條馬路,中間車來車往,陸郡習慣了先觀察再行動,發現對方沒有任何回應時,他才焦慮而急切地想要走到街對面。 可再抬眼,聶斐然倏地錯開了目光。 偏偏趕上路口擁堵疏通,公交車竟然一次來了五輛,導致站臺中后段的乘客一窩蜂跟著車門往前跑。頃刻之間,街對面的人消失在視野,而陸郡被動地淹沒在人群里,讓橫穿馬路的嘗試變得十分艱難。 無奈之下,他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從兩輛車的間隙之間擠出去。 可等他終于突出重圍,試圖搜尋那抹霸占了他大腦整個周末的身影時,他發現街對面空空如也。 某一刻,他感到有些恍惚,伴著汽車喇叭的嘶鳴怔在原地,心沉到最底,且逐漸意識到一個清晰的事實—— 曾經的愛人也好,現在的陌生人也罷,那個人再不會像從前那樣堅定地奔向他,抱著他說‘好想你,了。 甚至不會待在原地等待。 - 下午五點二十,聶斐然很守信,小跑著下班,提前站在幼托班門口,等老師把聶筠抱出來。 至少對他來說,晚間時光總是要比早晨輕松些—— 每天都一樣,接了寶寶以后,順路去附近的超市買晚餐要用的食材,其間一問一答地說著話,教她認識不同的物品,聽她嘰嘰喳喳白天在幼托班學了什么,做了什么。 最后父女倆牽著手慢慢走回家。 在生活節奏上,寰市因為城市規模沒那么大,所以整體比璟市慢一些,人情味兒也更濃。定居三個月,聶斐然已經跟所以生活圈內的大部分人混了個熟臉,有的是鄰居,有的是周圍商戶,偶爾碰面時會互相打招呼問好。 這是聶斐然放棄電梯公寓選擇普通居民小區的原因之一。 而兩三歲的孩子像裝了永動機,似乎個個擁有耗不盡的精力。往?;氐叫^,聶筠總不愿馬上回家,要聶斐然陪著在樓下小花園再玩一會兒才肯上樓,已經雷打不動地成為習慣。 但那天傍晚,走到家附近時,遠遠地,聶斐然看到陸郡坐在單元樓下花壇邊的石凳上,仍然穿著早上那身西服,只是頭發有些被風吹亂,好像已經等待很久。 聶斐然抬頭看看天,彎下腰抱起女兒,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寶貝,要下雨了,今天不去小花園,回家看一集動畫片好不好?爸爸給你洗草莓吃。" 小朋友不滿地嘟囔了一陣,趁機討價還價,卻對數字概念模糊,只強調要多多地看,聶斐然知道這是個小貪心鬼,點了點頭,勉強同意。 - 而經過花壇時,陸郡看出他的局促,怕嚇到孩子,所以沒有攔住他。 聶斐然不好奇陸郡的來意,或者說陸郡的來意已經很明顯,他只是還沒做好面對陸郡的準備。 一直到晚上七點,吃完晚飯后,天色開始發紅發暗,不一會兒,窗臺上果然打起了雨點。 一整晚,聶斐然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陸郡坐在樓下的樣子,他忍不住打開窗,探出頭去看。 萬家燈火通明,只有院子里一片寂靜和冷清,而陸郡仍然固執地坐在原處, 他把窗關上,回過身,客廳吊燈發出的暖色光下,聶筠正和三樓來串門的小朋友一起趴在地墊上堆積木玩。 聶斐然嘆了口氣,知道按陸郡的脾氣,今天怎樣都躲不過,于是穿上外套,拜托樓下阿婆幫忙照看兩個孩子,從鞋架旁抽出兩把雨傘下了樓。 - 經過二樓時,聶斐然從高處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撐了傘站在陸郡身邊,兩人說了幾句話,對方艱難地點點頭,又撐著傘離開了。 他回憶了一下,是陸家的司機。 而陸郡余光看到他出來,急忙站起來,深色外套上淋了點雨,斑斑點點地,顯得有些狼狽。 聶斐然站得離他兩步遠,把傘伸過去給想遞給他,"要下雨了,你回去吧,以后別來了。" "不,"陸郡抓住傘柄,用力拉了一把,把對方帶得離自己更近,啞著嗓子說:"我們聊聊。" 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聶斐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終于松口,"跟我來吧。" 陸郡迫使自己壓下心頭那股急躁,跟在聶斐然后面,去了居民區附近的咖啡店。 這個時段的咖啡店幾乎沒有人,聶斐然找了一個僻靜的位置,猜陸郡沒有吃晚餐,于是讓他先坐,自己去前臺點單。 陸郡眼神一直追著他,感到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怕他跑掉,卻不敢跟過去。 咖啡店老板已經跟聶斐然很熟了,他摁了一下收銀臺的提示鈴,廚房門簾后探出一張女性的臉,跟他打招呼:"是小聶???來給囡囡買蛋糕?今天還?!?/br> "不是張姐,跟朋友談點事,給我兩杯熱的大吉嶺吧,再……"聶斐然看看菜單,抬頭確認道:"一份吞拿魚三明治可以嗎?" "可以,"老板娘麻利地打單,問他:"煙熏還是加醬?" "隨便……煙熏吧。" "成,等著啊。" 他慢吞吞地付了錢,之后深吸一口氣,磨磨蹭蹭地朝陸郡走過去,仿佛等待他的是一場風暴。 陸郡的眼神像有溫度,聶斐然耳根發熱地坐下,沒有勇氣再看那張臉,垂眼等待對方先打破沉默。 不管過去多親密無間,三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對生活完全失去交集的兩個人,再在桌前對坐時,已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 就像現在,明明見面之前攢了很多想要說的話,卻在真正面對方時拘謹得不知從何說起。 而茶和三明治上來以后,誰也沒動,聶斐然盯著杯口氤氳的水汽,過了半天,才忍不住開口小聲詢問,"不是要聊聊嗎?" "好久不見,"陸郡說,"你變得我都不敢認了。" 的確是好久不見,但聶斐然沒有說話。 "為什么躲著我?"想到早晨的相遇,陸郡輕聲問。 聶斐然想了想,不想正面回應,只是淡淡地告訴他:"沒有躲,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沒有必要?"陸郡心中苦澀,舌尖反復品味著這句絕情的話,"好,聶斐然,沒有必要,那孩子呢,也沒有必要?" 他語氣篤定,聶斐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失神了片刻,才不自然地別開臉,"跟你沒有關系,陸郡,她是我的孩子。"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只是來得太早了一些。 聶斐然不知道陸郡是通過什么方式發現這件事,可依陸郡的手段,既然能找上門來,該查該了解的信息應該應該已經收集得差不多,盡管還不知細致到什么程度,但他毫不懷疑,只要對方想查,什么都瞞不過去。 而陸郡提前告誡過自己要冷靜,此刻卻被他的回答激得有些失控,情緒激動地追問道:"你的孩子?聶斐然,你到底把我當什么?一開始我都不敢相信,兩歲零六個月!你竟然背著我生了一個孩子?。?/br> "你冷靜一點,"聶斐然有些無奈,深深嘆了一口氣,試圖提醒他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我們已經離婚了。" "冷靜不了?。㈥懣るp眼通紅,"離婚怎么了?離婚就可以讓別的男人抱著我的孩子去游樂園?還讓我的孩子坐在他肩膀上??!你做得出來,讓我怎么冷靜?" 比‘我的孩子,這四個字更令人震驚的是陸郡整句話所透露出的內容,聞言,聶斐然陡然變了臉色,“你找人跟蹤我?” 陸郡什么也顧不上了,只要想到那天晚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他就恨得咬牙切齒:“跟蹤?我寧愿自己沒有撞見,把我殺了都比那一刻好過。" 他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好在沒用更難聽的形容詞,但聶斐然胸口發悶,知道陸郡誤會,卻不想多做解釋,半天沒想出如何回答。 而陸郡看著他,一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平復了很久才恢復理智,之后冷聲安排道:"周六,我來接你們,跟我去做親子鑒定。" 聶斐然腦內轟地一聲,"不可能,陸郡,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是通知你,或者你等我律師聯系?!?/br> 律師,又是律師。 聶斐然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變成這樣,臉色蒼白地抬頭看他,難以置信地問:“你要奪走她是嗎?” “我只想奪回自己的權利,因為我也是孩子的爸爸?!?/br> “放過我吧,”聶斐然絕望地闔眸,聲音顫抖,語無倫次請求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講的……等寶寶懂事一些后,我會告訴她你的存在,如果她愿意認你,我不會阻攔。" "當然,你也可以當做不知道這件事,"聶斐然默了默,喉頭發緊,一字一頓講得艱難,"就當你沒有見過我……她才兩歲而已,沒有她我會死。" "你放過我了嗎聶斐然?"不知怎么回事,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陸郡忍不住笑了,眼底卻抑制不住地涌出熱淚:"三年了,你對我,有沒有過哪怕一絲憐憫?" 聶斐然這才紅了眼眶,之后像委屈極了,微微背過身,小聲抽泣起來。 從寶寶出生到現在,除了跟父母見面時,這是他第二次哭。 外人不知聶斐然以前是什么性格,還覺得他樂觀堅韌得異于常人。 為母則剛,為父則強,生活把聶斐然的驕傲和自尊碾得稀碎,他自己又撿著殘磚破瓦原地重新砌起高樓,努力讓自己成為女兒最踏實的庇護和依靠。 但這一刻,他把過去三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了出來。 當然,陸郡也是。 咖啡店外下起了暴雨,而兩個人都因為這場談話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崩潰。 這真是最最糟糕的畫面,聶斐然想。 他早該知道會這樣。 他快要后悔下樓跟陸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