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臻慌得趕緊低下頭，他一下子不敢再多說什么，老老實實跟在他后面。

    “你要是想看書，可以隨時來我這里拿，不用再買了，現在書也不便宜?！?/br>
    蘇硯棠撩完也不負責，他現在開始重新考慮給法務打電話，問問能不能把他的勞務合同問題解決。

    “那我就先不回去了，我今天下午想在你家看書?！碧K臻這下老實了，他十分乖巧地說。

    蘇硯棠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蘇臻見他答應了才問：“你今天有事嗎？”

    “沒有，我好不容易忙完了?！碧K硯棠朝一邊走過去，“先去趟超市，買點東西?！?/br>
    小區里有個小超市，蘇硯棠也不知道蘇臻喜歡吃什么零食，看見什么就往袋子里塞。

    蘇臻接過袋子，他捂住袋子，表示夠了：“你要不要給那只鳥買點吃的？總不能只喝水吧？”

    “你吃什么順便給它喂點就行了?！?/br>
    “它一般吃什么？”

    “M7和牛?！碧K硯棠說，“都是在家里給慣的，其實它什么都吃，不用順著它?！?/br>
    “你養過寵物嗎？”蘇臻流露出對青鳥命運的擔憂。

    “這種鳥我老家一抓一大把，全都是我養的。沒事，別看動不動要死要活的，其實餓一禮拜都不見瘦，隨便給點吃的就行了?！?/br>
    他們走出來，往回走，走到公寓們門口的時候，蘇硯棠特地對他說：“這些都是買給你的，不能給鳥吃哦?！?/br>
    雖然這么說，蘇臻還是覺得青鳥很可憐，于是他回去之后，先拆了一包牛rou干，撕開了喂給青鳥吃。

    青鳥明顯就是誰對自己好，就跟誰親近的那種傻鳥，就因為幾塊牛rou干，馬上就跟蘇臻親近了起來，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求抱求安慰。

    周琰看到要怕是要氣死了，他是讓這只鳥來監視蘇臻的，結果半天時間就被蘇臻拐走了，而且更傻的那只狐貍，還沒有發現有什么問題。

    蘇臻也沒有吃東西，他在書柜面前翻找了一遍，這里的書大多都是古代歷史和文學作品，其中還有一套古代文學的教程，所以基本可以判定，蘇硯棠是個古代文學方向的老師。

    其他書籍也有很多，蘇臻隨手抓了一本教材，窩在沙發上開始看，青鳥就掛在他身上跟著他一起待著。

    蘇硯棠坐在飯桌那邊工作，他的飯桌基本上就沒有承擔過相應的職能，因此被當做了書桌。他們倆就各占據房間的一個角落，安安靜靜看著書，誰也不打擾誰。

    中午的時候，蘇臻給蘇硯棠做了一份寬粉，雖然他也不會做飯，但是起碼做速食的水平比蘇硯棠好一點。

    蘇臻問他：“你平時不叫阿姨上門來做飯嗎？”

    “不會?！碧K硯棠居然好像是第一次聽說。

    蘇硯棠搖搖頭：“我們家的家規不允許鋪張浪費，做飯掃地都得自己做?！?/br>
    蘇硯棠想起姑媽貼在墻上的家規，他們仨都像中學生背行為規范似的背過，已經被姑媽訓練得如同巴普洛夫的狗，干什么之前都會先過一遍規矩。

    而且這份家規與時俱進，時不時地就會添加一些新的內容，從最初的三條，現在已經增加到三千多條。

    蘇硯棠的道德標尺如此之高，還多虧了他姑媽這份家規，多年來他都沒有機會亂搞，不過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從不肯輕易跟誰談戀愛。

    姑媽成功地培養了一株千年鐵樹。

    蘇臻在想，他到底出自怎樣的家庭，才養成了這樣的脾氣和性格。不過即便他知道了，也恐怕只會覺得這個人如在云端，遙不可及。

    他以前覺得自己是熟悉這個人的，但是現在他越來越不明白。反倒是，他的小伎倆，他心里在想什么，輕而易舉地就能被看穿。

    他因為剛才那句話惶惶不安，而他偏偏又很在意，剛才蘇硯棠說得那句曖昧不清的話，到底只是信口捏來，還是……

    蘇臻恍惚之間聽到蘇硯棠叫他：“不過兩個人的話就可以隨便一點，你想吃嗎？你想吃我就去叫人來做飯?！?/br>
    “我還是給你煮寬粉吧?！碧K臻拒絕了。

    蘇臻起碼還會煎個流心的雞蛋，蘇硯棠只會把整個雞蛋在水里煮熟了，再撈出來，然后剝了殼整一個塞進碗里。

    簡簡單單地吃了一頓午飯，他們就繼續回到自己的領地看書，誰都不搭理誰，一整天過去，蘇臻已經把整一冊的古代文學教材看完了。

    青鳥一直窩在蘇臻衣領那里，它雖然不識字，但是會學人說話，聽蘇臻碎碎念，很快就跟著絮絮叨叨起來。

    “大學里就上這些課嗎？”蘇硯棠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于是蘇臻問。

    “每一個部分都會展開講，教材都是考試用的，但課堂是老師夾帶私貨的地方?！?/br>
    “也是老師展現個人魅力的地方?！碧K臻把書合上，目光好像要把他盯穿，“我沒見過你上課的樣子，我有點羨慕你的學生?！?/br>
    “他們也很羨慕你，因為他們不可以隨便到我家來?！?/br>
    “他們是不是也不知道，你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

    “是啊?！碧K硯棠勾了勾嘴角，“老師跟學生說話是不一樣的，但你不是我的學生?！?/br>
    那我們算什么？蘇臻那一瞬間非常想問，但卻沒有問出口。

    朋友嗎？不是。

    其實什么都不是。

    非要說某種實質性的聯系，蘇臻只能勉強算還欠著一筆錢沒還清。

    蘇硯棠看到蘇臻的目光穿透自己，凝望在身后的一片虛空之中。

    他伸手把窩在蘇臻脖子里的青鳥抓出來，隨手放在沙發上：“走吧，帶你去吃晚飯?！?/br>
    “我們不去太遠的地方吧，就在樓下喝粥?！碧K臻突然低下頭說，“你累不累？忙了五天回來，第二天陪我去逛公園，今天一大早上被我吵醒，也沒休息好?！?/br>
    其實是他感到無法面對，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在做什么。明明是他，懷著某種最冷酷的目的接近這個人，但是現在，他又無端心疼起這個人來了。

    就因為那一句半真半假的話，他的一天都惴惴不安。

    蘇臻輕輕地說：“吃完飯你早點休息吧，我坐公交回去?！?/br>
    于是在樓下簡簡單單喝了一碗粥，蘇硯棠陪蘇臻等來一班公交車，然后把他送上車離開。

    深秋的夜幕總降臨得很早，昏黃的路燈隱匿在樹葉中，投射下一片溫暖的光暈。如果沒有那些背后隱藏著的危險，如果沒有那么多無法說清、無法解釋的感情，這樣平凡而溫馨的一天，說出去也值得旁人羨慕，多少人求之不得。

    蘇臻上了公交，但只坐了一站便下了車，他折返回來，躲在夜幕中。

    夜幕中他看到先前那個被他所救的女子，一直都在蘇硯棠的家附近徘徊，東張西望。此時她拿著手機，正在發送著什么消息。

    這女的還真挺有毅力的，蘇臻從早上五點左右出門，就發現她一直跟著自己。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了他一路，一直跟到這里，而且一直沒走，徘徊在蘇硯棠小區的附近。他們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她也在周圍轉悠，這么晚了居然還沒走。

    蘇臻盯著她看，女子徘徊了一會兒，過了片刻一輛雷克薩斯緩緩開過來，停在了女子面前。

    車窗拉下來，開車的是一個驚為天人的帥哥，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

    蘇臻躲在陰暗處，他看得非常清楚，這個人他見過，當初帶他去做檢查的就是他。

    這個女的跟他是什么關系？是他安排在蘇硯棠身邊的人嗎？

    女子看到一個陌生的帥哥沖自己笑，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蘇臻捕捉到了女子的反應，她的第一反應是把手機屏幕關掉，然后疑問地看著那個男人。

    不認識嗎？

    那他怎么會知道這個女子的存在？蘇臻并沒有發現其他跟蹤者，除非他有其他的信息來源。

    周琰突然朝蘇臻的方向看過來，蘇臻一驚躲入陰影之中。他們幾乎是同時做出的反應，周琰看到一個陰影一晃而過。

    反應好快！蘇臻不敢亂動，他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動不動。

    蘇臻料想那個男人并沒有看清楚他是誰，而且現在的直接目標并不是他。

    周琰朝遠處一瞥，迅速轉回來，他看著女子：“找你有點事，麻煩上車來談一下?！?/br>
    “你是？”女子非常警惕。

    “請你上后座?！敝茜３种押玫男θ?，但語氣強硬，“我也可以強行讓你上車?！?/br>
    雷克薩斯后面有三輛豐田開上來，前后將女生團團圍住。

    女子感到驚慌，她猶豫著拉開車門上車。雷克薩斯緩緩往前開，一路往前方駛去，很快消失在車流之中。

    蘇臻看到車開走，并沒有繼續跟著，他回到先前的站點，再次擠上了公交車，回到了住處。

    回到住處大概七點半，蘇臻給蘇硯棠打了個電話，但對方卻在通話中。

    就在蘇臻打來電話前的十分鐘，周琰突然連發八張照片，全部都是蘇硯棠跟蘇臻的合照，而且都是偷拍的視角。

    這拍照的角度可以說是非常刁鉆，基本上全都是最親密、最引人誤會的畫面。

    蘇硯棠本來打算早點睡覺，結果他洗完澡剛躺到床上，一抓起手機就看到哐哐哐連著彈出一堆消息，還都是自己被偷拍的照片，有些照片他都不知道怎么能拍出這種效果，嚇得瞬間耳朵都豎了起來。

    夙鳴發了一長串的哈哈哈，反正他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問周琰有沒有別的。

    蘇硯棠從沒有這么積極地回復過誰的消息：你哪來的照片？！

    周琰：你猜。

    蘇硯棠：……還有多少？

    周琰：也就幾百張。

    夙鳴：還挺甜。

    蘇硯棠：別發了別發了，你要多少錢我打給你。

    周琰于是在五分鐘之前給蘇硯棠打了個電話。

    “你哪里搞來的照片？”蘇硯棠幽怨地說。

    “你知不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周琰問得也很直接。

    周琰的聲音慢悠悠地傳過來：“我言簡意賅地跟你說吧，先說你更感興趣的。前天那個被襲擊的女生，我找她了解了一下情況。她說襲擊她的人身高跟他差不多，是一個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的矮個子男人。帶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臉，這跟之前我們的證據鏈一致。醫院那邊的消息可以確認女生沒有說謊，她背部受傷的位置，也符合右手持刀橫向滑動的姿勢。所以你的小朋友暫時是安全的，目前并沒有嫌疑?！?/br>
    蘇臻將近一米八，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誤差太大，所以這一次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蘇硯棠反問：“所以，兇手并沒有抓到是嗎？”

    “這是連環作案?！敝茜f，“兇手在一步步地優化作案手段。先前幾起案件，兇手進行過綁架，搶劫過身高比自己高的男人的嘗試，都沒有成功。而且兇手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一旦發現無法成功就立即逃走。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開始調整目標，朝年輕單身女性下手。因此作案時間也會縮短?！?/br>
    蘇硯棠沉默了片刻，說：“他今天跟我說了一件事，那個被襲擊的姑娘是他救的?！?/br>
    “問題就在于，蘇臻為什么沒有抓這個人？以他的速度和反應能力，完全可以抓住兇手。不排除他是擔心會留下指紋或者其他線索，故意偽裝成被害人，或者還有什么別的打算?！?/br>
    為什么這么巧，蘇硯棠想，偏偏就在現場見義勇為，好像是為了特地洗清嫌疑，做給他看似的。

    “但是只要他有動作，就會留下線索，沒有人可以做到一點痕跡都不留下。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敝茜f，“沒事別瞎救人，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碰見什么樣的。那姑娘被救了，覺得蘇臻是個好人，就打算跟蹤你們再訛一筆?！?/br>
    周琰突然說：“但是我覺得這些照片銷毀太可惜了，所以發給你看看，你挑幾張存起來唄？”

    “有什么好存的？”蘇硯棠不僅不想存，還想讓周琰把所有的照片全部撤回，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周琰問：“你倆在談戀愛嗎？”

    蘇硯棠當場否認：“沒有！”

    “一夜情？”

    蘇硯棠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你說什么！”

    周琰笑了一下：“衣服是你的吧？人進你家之后換了衣服出來，發到你學校論壇上，你倆都要完蛋?！?/br>
    周琰把蘇硯棠嚇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