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機
第十六章 “啟稟父皇,臣這幾日遇著情潮,那晚”,眼珠流轉,頓時濕了眼眶,哽咽著說,“思念,思念母妃的狠,只是想去看看城郊成群杏樹?!?/br> “哼,誰不知道那晚春樓就在城郊,誰知成王殿下意欲何為?不過那蘇白曉信香不是蘭花嗎,成王嗅著杏樹思念母親,真是可笑至極!”李知此刻也是無所畏懼,一門心思想著如何激怒成王給其潑滿身臟污。 太子心下大驚,皇貴妃在世時,自己尚且年幼,但父皇對其寵愛控制程度自己還是有印象的,自己這舅舅好死不死的就提起來父皇傷心事,一個朝臣提什么后妃的信香,找死嗎?!還順著晏沉的話著了他的道,眼一黑幾度昏厥。 朝中知曉當年來龍去脈的老臣,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的冷靜模樣,被這突如其來的話激出了漣漪。 晏戟聞聲臉色鐵青,手指在龍袍下撕扯著華貴布料,壓抑著自己想要一劍封其喉的破天怒意,晏沉紅著眼眶抬頭看著皇帝,晏戟想到了從前抱著晏沉母妃在杏樹下玩鬧,小小的晏沉也是這般紅著眼,鬧著父皇母妃抱抱,兩道身影重疊,六年前所有的安好時光此刻如鏡中之花被擊的破碎不堪,自己手握著無限權利,此刻卻無能為力,隨隨便便提起一個死去的坤君,群臣掀起浪潮拍向愛子。 慕言不顧威壓剛想舉起玉笏跨步出去,再參成王一道,被旁邊的周憐踩住衣擺,也不顧殿前姿態伸手拽住了慕煙衣袖,小聲勸慕言:“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這個時候參成王,瘋了嗎?” 慕言甩開周憐的手,去拽自己被踩住的下袍,附近的柳家人也疑惑的看著兩人,朝著他搖頭,慕言這才冷靜下來,瞪著周憐作罷。 “李知,你要參成王便參,從何得知蘭花香!”晏戟嘶啞壓抑的聲音像是剛爬出深淵的蟄龍,赤著眸子,猩紅的目光盯著李知,掃了一眼太子,太子行的端做得正,絲毫不懼自己父皇射來的目光,那模樣好似盯著地獄里的惡鬼。 晏沉轉身望了望李知,虛弱的說:“李知,你不就是仗著,仗著,我沒娘親護著嗎?你們有純妃,我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眼睛一番倒在了地上,西南藩王至交好友四十八歲的御史中丞第一個沖上來抱起晏沉,掐著晏沉人中,“請陛下允臣先帶殿下去側殿就醫,求陛下恩準!” “此事全權交給大理寺和按察使,徹查此事,來龍去脈滴水不漏的稟報給朕,膽敢徇私枉法,都給朕上書乞骸骨,不管老少全給我滾回家!” 慕言身旁的周憐跪下領旨,慕言一想此人也是大理寺成員,雖然制止了剛剛自己不理智的行為,慕言便把對晏沉敢怒不能言的怒火轉移一部分到身邊人身上。 “太子跟我來側殿!退朝!” “臣,恭送陛下!” 章晟的手離開晏沉手腕,來時路上晏沉小廝已經說清了此事,章晟看了眼晏沉,起身給不遠處的皇帝行禮:“陛下!殿下情潮來的兇猛,長時間和猛藥壓制,傷了根本,不知是否誤食什么不便食用的”,章晟吞吞吐吐的,“腺體發紅,外加血氣攻心……交疊起來,這才昏厥了過去,休養一兩日,應當無大礙?!?/br> “娘親,娘親,爹爹,娘親別不要我,求求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标剃陉坛链策呩尫抛约旱某料隳景矒釅趑|中的愛子,“父皇,您怎么得空看看我的?” 晏戟一言不發,走出了側殿,到了太子處,“今日之事,你可有參與?你覺得這孰是孰非呢?” “晏啟不知,父皇,事情還未查明,兒臣不敢妄加揣測?!?/br> 晏戟護著桌上的盆蘭 ,把其他物件一掃而空 ,盡數砸在跪著的晏啟面前,玉鎮尺的碎渣劃傷了眉角,晏啟一記悶哼。 “你不知,你舅舅知,你母妃知,你西南李家知!給我滾去東宮,面壁思過兩月,太學子弟也便不必來了!滾” “哼”,虛弱的晏沉被小廝扶起,冷靜的說:“那邊什么動靜?” “陛下震怒,此刻正朝著太子撒氣呢?!笔陶呒歉稿宦窂姆醺畞淼竭@偌大皇宮,后來才侍奉晏沉的,也對太子一脈,深惡痛絕,“殿下何不去趟蘭亭居,就讓這戲做足?!?/br> “本王正有此意?!苯璐瞬┤⊥槭且环矫?,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很想很想回憶回憶多年前在這弒血的皇宮里,或許無憂無慮的生活,晏沉被吉利攙扶著,沿著綠瓦紅墻一步一步往深宮走去,推開殿門,蘭亭居還是記憶里的模樣,絲毫未變,經常有人打掃,看著庭前盛開的蘭草,閉上眼母親穿著東南傳統服飾散著頭發坐在杏樹下的秋千上,父皇在身后保護母親的安全,自己則在附近的青磚鋪的路上自娛自樂,晏沉跪在秋千下,沉聲不語,敏銳感官捕捉到有人進入宮殿,身軀開始劇烈抖動,壓抑著慟哭,不難聽到抽泣時的哽咽。 “吉利,我曾是這宮中,我曾,過著別人沒有的安逸日子,為什么現在什么都沒有了,為什么?”,吉利欲扶著自家主子起來,“六年了,第一次來這里,娘親別怪我,我還是不愿相信,不想用‘緬懷’去回憶,”晏沉閉上眼,聲音越來越小,“去回憶?!?/br> “王爺!王爺!”吉利看著昏厥的晏沉,回頭跪下給陛下行禮 。 晏戟看著愛妻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不免心疼,面上還是云淡風輕,抱起晏沉走進了皇貴妃的寢殿,晏沉徐徐睜開眼,看見自家父皇穿著常服,坐在自己身邊,看著周圍熟悉的陳設,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扭過頭無聲流淚,“情潮期,不免感性,父皇見笑了?!?/br> “好生休養,你母妃才能安心?!?/br> 晏沉拽住晏戟的衣袖,“父皇,兒臣還有機會喚您一聲‘爹爹’嗎?”,晏沉也覺著失態,撒開了手,“父皇贖罪,今日御前失儀,擅闖后宮,還對純妃娘娘出言不遜,求父皇責罰!” “來人,駕車送成王回府?!?/br> “不必了父皇,他們群起而攻,兒臣真的無暇反駁?!?/br> 晏戟如鯁在喉,不能說出其他話,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攙扶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殿門,晏戟躺在蘇白曉曾經的床榻,沉痛不已。 蘇蘇啊,我們的兒子長大了,你別怨我,我也有很多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晏沉扶著宮墻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又哭又笑,瘋瘋癲癲地走出宮門,再一回頭,站在并不凄冷的初秋,看著綠瓦下吹落的樹葉,歲月倏忽而逝,幾百米的宮巷蹉跎了多少青春。 自己的母親本該是天邊自由的鳥,卻被金鏈子鎖住了羽翼,寂寞深宮里葬送了性命。 上了馬車,晏沉也不隱藏眼底陰鷙,冷笑一聲,我的目的是不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