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心臟與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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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下令要去看人,后腳剛到就喊有人劫獄,你們就這么不把朕放在眼里!” 霍槐陰鷙著臉,大發雷霆, “人要是找不到,今夜當班的一個都別想活命!狗呢!” 他話音落下,入口方向就傳來三聲犬吠。 被他責難的班頭趁他循聲后望,哆嗦著手揩掉快掉進眼睛里的汗,匆匆抹干在腿側,不敢吭聲。 三條狗由獄守牽著,從逃犯的牢房一路嗅過來,轉進他們所在的死巷里,停在那面炸開一道血花的石墻前,坐下了。 霍槐擰著眉頭盯著這三條狗。牽狗的人心里發憷,拽起項圈就讓它們站起來,斥聲喊罵,生怕這節骨眼上自己要因幾條不頂用的畜生喪了命。 少帝舉起手,示意他停。 “你,” 他隨手指一個人高馬大的, “給朕往墻上撞?!?/br> “是!” 那人不敢抗命,渾身發抖,面朝墻,置生死度外,一腦門磕了上去,咚聲雷響,自己往后一仰,不省人事了。 霍槐窒息,撇過臉去,擺擺手。 “把這面墻給朕砸開!” 霍臨走上前去,搭上他的手,被他握住放在身旁。圖瓦什提膝開路,在這只有一豆燭火的幽寂黑暗中瞥向他,見他緊張,收回眼,道: “我打大食,因為聽見消息,大食公主出家大漢五皇子?!?/br> “那是出嫁。出家是剃光頭當尼姑?!?/br> 霍臨糾正他。 “我沒答應?!?/br> 圖瓦什彎起眼,沒聽懂他后半句是在說什么,不糾結。 “我打過去之前不知道。我們太遠了,我沒有人,得不到消息?!?/br> “人家公主都來了,你打她家干什么?” 他是吃醋?;襞R心里有些別扭的感覺,像是有堆螞蟻爬在他胃里,讓他難為情。帝王之人,一舉一動都是海嘯山崩。要是尋常人吃醋,哪會吃到血流成河的地步。都是因他而起。他可以對自己的選擇不后悔,可心里仍舊有愧。 圖瓦什直視前方。 “沒有大食,就沒有大食公主。她在哪里都一樣?!?/br> 霍臨雙眼駭直,立刻就瞧向他,難以置信。這方法粗莽,卻不可辯駁。片刻后他收了震驚,唏噓起來。 “有人跟我說突厥人都是狼。我見到你不覺得,聽你做事,知道都是真的,又不敢信?!?/br> 圖瓦什還是不看他。 “霍臨,我想過。你要是和她成親,我就帶著亡國的大食軍隊打進大漢,長安。我不在乎會花多久,會死多少人。我要找到你,殺了她,再殺了你。我要砍下你的頭,割干凈上面的皮和rou,只剩骨頭。我要拿你的頭骨裝酒喝,一直帶在身邊,看著你,隨我下葬?!?/br> 霍臨僵住不動了。 突厥人的漢語突飛猛進,有時候咬字不準,這段話卻一個音都沒錯。 圖瓦什也停下來,回身望他,面露哀傷。 “我做過一個夢。你跟我說你要成親了,我把你殺了,好幾刀?!?/br> 他握著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胸口、心臟, “就在這里。我還記得,好疼,我不能呼吸。我感覺我在被圣火燒死,頭腦卻很清楚。我知道我恨你?!?/br> 他重新握住他的手,帶他往前邁步。 “我醒來之后很害怕,但是我知道,如果這都是真的,我會這么做的?!?/br> 霍臨無言。 “給我苦難,又把你帶來我身邊,月神是想告訴我什么,我沒有明白。人們談論我的話,我以前就知道,那都是真的??嚯y使人穩重,我父親告訴過我,可是我沒有。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我殺人,我殘暴,我為所欲為。我沒有明白月神的教導。 “第一次殺人,我會好幾天不能睡覺。第二次,緊張。第三次之后,平常。以前晚上睡覺,我會難過,我知道自己做了太多不該做的、我不想做的?,F在,我不能睡覺,因為你不在我身邊。我殺人,沒有感覺?!?/br> 圖瓦什再度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之上。 “好像這里已經空了。你就是我的心臟?!?/br> 太沉重了?;襞R不知如何安慰他,又覺得他似乎并不需要。他無法對他感同身受,只能在想象中接近他,可這也是杯水車薪。 “你背叛我,我殺了你。你要離開,我就沒有辦法了?!?/br> 圖瓦什繼續走。他們路過一間繪滿壁畫的石室,燭火幽幽,仿佛里面是個塵封的活世界。 “我會要你別走,逼迫你,我知道你不會聽,你心里有決定。我跟在你后面。如果你不要我跟,我做不了什么了。我不能自殺,因為我知道我的心臟還在地上的某一處。我只能一直活著,一直難過地活著,直到你不在?!?/br> 他的手掌暖熱?;襞R無所適從,好像做什么都多余,擁抱也不合時宜。 “霍臨,我愛你?!?/br> 圖瓦什垂目看他,停下腳步。 “你為我帶來奇跡?!?/br> 這是個擁抱的好時機,可霍臨剛前進一步,苦笑: “我沒那么好?!?/br> 就聽見空氣中隱約的錚響。 兩人立刻屏息,豎耳去聽。 金石碰撞聲接連響起,有石面碎裂的聲響。 “他們在砸墻!” 霍臨警覺,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快走!” 圖瓦什點頭。他端著唯一的火苗,無法跑動,該是著急,現下卻無比穩重?;蛟S他父親的話是有道理的,苦難能使人穩重。他很確定,他要帶霍臨出去,兩個人在一起。 石塊碎礫簌簌掉落,砸了半天都沒砸穿。 地牢修成年代已久,在場的沒人知道那面墻后面是什么東西。有人膽子大,勸說少年帝王不要大動干戈,唯恐砸壞了墻造成塌陷?;艋甭犨M去,還是執意要砸。 “給朕砸出一個能通人的口子便成。這墻這么厚,還能就這樣塌了?” 于是獄守輪番上陣,兩刻鐘之后,終于穿了一個巴掌大的口。 “你,過去看后面是什么?!?/br> 那人舉著火把湊近洞眼,瞧了又瞧,不敢確信。 “陛下,這后面好像是空的,有條路?!?/br> “接著給朕砸!” 霍槐兩腮戰戰,瞪視過去,恨不得現在就將這面墻瞪穿。 有了一個缺口,周圍也被破壞許多,再開起洞來就快了不少。半個時辰不到,霍槐就踏上了那堆廢石堆,往甬道深處張望,命令: “讓狗在前面帶路。找不到人,今夜誰都別想睡覺!” 陵墓像座迷宮,圖瓦什走得輕車駕熟,仿佛摸透了這里的每一條路?;襞R心中生疑,此刻二人逃命,也不是問的時候。 走了些時候,他又莫名觸景生情,想他們真正認識彼此算是在那個蛛網一樣的地道里,長途跋涉,相見又是在差不多的地方。橫豎都是不見天日,難得安閑。 出去之后,他想在太陽底下好好看看他。 霍臨跟在他旁側,旋過一個折角,面前赫然現出一道長梯,級級向上,視野開闊,該是通往地上。他心頭大石落下,圖瓦什卻頭也不轉,徑直帶他略過那道長梯,繼續前行。 走了這許多路,霍臨也覺察出他們是在繞圈,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為什么又要轉回去? 圖瓦什意識到他腳步遲疑,低聲解釋: “地宮上面是土山,從里面出不去。土山外面有城鎮、城墻、守城兵,很危險。前面還有一道機關,我們進那里,出城外后山?!?/br> “又要撞墻?!” 霍臨不自覺拔高音調,不等他回答便急沖沖道: “不行,你才包扎好,不能傷著?!?/br> 圖瓦什的眼睛似彎月,吻他手背,笑道: “這個有機關,不用撞墻?!?/br> 霍臨松下一口氣。 “你怎么知道這些東西?” “出去后告訴你。發生了好多事?!?/br> 圖瓦什停在腳下長道的頂端,將手里的燈碟交給霍臨,擺弄起放在墻角的青銅鳳凰燈臺。他按下鳳凰的一對眼珠,將整個燈臺朝外旋轉三圈,某處傳來清脆的開鎖聲響。他推開石墻,一條相當簡陋的坑道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霍臨訝然。他跟在圖瓦什身后進坑道,問: “這要怎么復原?” 圖瓦什合上墻,叫他將燭火靠近墻背面的右緣中央。 “有鎖和……” 他不知道那頂針叫什么名字,直接將一端固定在墻后的鎖推回,扣上另一頭嵌在土墻內的頂針裝置上。 “鎖上,外面的會轉回去?!?/br> 漢人見他嫻熟,一臉糾結。 “我都不知道還有這東西?!?/br> 圖瓦什接過他手里的燭火,在他臉上親一口。 “我也不知道。你沒死,是見不到,你死了,別人把你的尸體放在這里,你還是見不到。我們突厥沒有這樣的地方,死了就埋在土里,或者燒掉,靈魂會回到天上?!?/br> “那你怎么會用?” 霍臨羞赧,不太習慣他這樣的親昵。 “出去告訴你?!?/br> 圖瓦什再度執他的手,心里像飄著一團團軟似棉花的云,行在地上不真切極了。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br> “你現在也可以說?!?/br> “你是漢人,我不想打大漢,你會難過。所以我們分開后,我往西走。在達姆拉爾抓到了一個大食的探子,他告訴我大食的國王想和大漢成親?!?/br> 霍臨應了,似乎覺得有風迎面吹來,微弱卻冷。他另一邊手臂抱上肚子,鼻尖發涼。 “冷嗎?” 圖瓦什停下步,語氣溫柔。 “外面夜晚很冷,你不穿虎皮?!?/br> 他暫且松開漢人的手,抓起自己一邊的斗篷。 霍臨以為他又要把身上那件虎皮脫下來給他,搶聲道: “你不準脫!這點風我還吹不得了嗎!” 圖瓦什看著他無奈地笑,用寬大的斗篷將他半包在自己懷里,以體溫暖他。 “我不脫。你抓著這里,包住自己。有機關擋著,我們可以走慢一點?!?/br> 漢人臉色更紅,深覺自己愚蠢,卻是聽他的話,把自己圍了起來。他布衣單薄,圖瓦什的虎皮是正反兩面,靠他身上軟而暖和。 “走了?”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