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在邊上陪我坐著。

    我莫名有些煩躁，卻找不到理由。

    或許是因為凌霜君。

    但我知曉劍宗的修士不會任他這樣下去，他自己也不會，只是在等待時機，或是等化神期的那位長老出關罷了。

    貿然行事如果出了意外，對誰都不好。

    就算是因為好奇那個眼神，我相信凌霜君身處何種境地皆不會失去理智，如果宰了他那狗徒弟，他一定能給我答案。

    就像他是出于信任，才會把凌霜送到我手上那樣，我很相信他。

    所以，這樣的煩躁沒有意義，甚至于我找不到合適的語句來形容。

    那就先不管，練劍。我決定，然后再次轉頭看向我姐，準備喊她一起。

    然而不等我開口，韓霧一見我轉頭就面無表情起身，丟下句去畫符了，站起來就走。

    從小一起長大是這點不太好，我姐完全沒給我機會，直接沒了人影。

    看她這么抗拒，我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覺實一直練的意義的確不大，只會把人練麻，甚至會練到拿著劍就自閉的程度。但我不知道如果不練劍可以做什么。

    因為我的生活實際上挺枯燥的，不是練劍就是修煉，空余的時間就看點書。

    而劍修的修煉多半還是練劍。也就是說，沒什么好做的事。

    以前還能找凌霜君切磋喝酒，現在什么娛樂項目都沒了——在宗門里長輩不讓我喝酒，因為我喝酒不耍酒瘋，就喜歡找人切磋，修為和我差不多的一二代弟子都很忙，沒時間陪我切磋。

    所以現在，作為一個煉丹炸爐、畫符燒紙，在御獸峰上被靈獸追著打還不能還手，連自我管理意識極強的靈植也養不活的普通劍修，我只能無所事事地去練劍。

    可即使離突破結束已經有一會兒了，我還是覺得頭疼，恐怕難以專注。

    唔……好像還可以去玩、不，帶徒弟。我想了想，感覺可以這么做。

    不過掌門到現在還沒叫我過去，有些奇怪，以往她都是我一突破就讓我過去說說突破期間發生的事情，現在已經過去挺久了。也許她最近有事務要處理，我想過就罷，沒去細思。

    我過去時，黎天歌坐在樹底下，左手拿著劍譜，右手拿著文學相關的書冊，一臉陷入沉思的樣子。

    我提醒他：“先背書?！?/br>
    似乎是因為沒了系統提示的緣故，黎天歌慢了一步才猛然抬頭，有點懵：“哎？”

    我：“補考得過，其他不急?！?/br>
    雖然我不知道補考在什么時候，不過黎天歌在我這已經有一個半月，剩的時間應該不多。在這之前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拖延他修煉的進度。

    黎天歌顯得格外心虛，小心翼翼試探著問：“沒有那種補考死活過不了，還留在宗門的嗎？”

    我回想一下，確實是沒有，搖頭。

    黎天歌大受震撼：“怎么還有入學測驗過了摸底考試翻車就讓人退學的??！其他宗門也這樣？這是修仙默認的規定嗎？”

    我：“有的不要求?！?/br>
    各個宗門要求區別很大，盡管韓柳宗更特殊一些，不過需要卷子的還有像閱川谷這樣全是法修的宗門，只是他們的卷子不沾任何理科內容罷了。當然，也有些只看重心性，沒有紙面上要答的題，而是設置幻境一類的東西。

    一般大些的宗門基本都會選擇發卷子給人寫，根據答題結果安排教學——就算修仙比較隨緣，入門還是得好好教，基礎不能太隨便，否則根基不牢，修煉到后面容易繞圈子。

    而把水平差不多的人聚到一起會方便很多。本身負責教學的修士人數就不多，像韓柳宗，算上長老也就二十多人，外門每次招新都有數百人，他們本身就很忙，再分散開恐怕要累的不行，不人道。

    “只能說還好我沒當法修，天天背書那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甭犨^我粗略的說明，黎天歌理直氣壯，“所以我覺得沒過真的不是我的問題?！?/br>
    我：“你十一了?！?/br>
    黎天歌糾正：“不，其實是十七……”他說一半強行止住，抗議，“不是師尊你這是什么眼神，都說了我們的常識不共通我不是智障也不是文盲！”

    我順口給他解釋：“沒過的一般只有五六歲，等年紀大點就過了?！?/br>
    他恍然大悟：“懂了，我這就給自己打個折?！?/br>
    年齡能不能打折我不知道，腿是可以的，并且能打骨折。我：“一加一?！?/br>
    他下意識回答：“二?！?/br>
    我：“你把其他答案全填了一遍，沒有任何擦邊?！?/br>
    黎天歌難以置信：“師尊你說那么長一句話就為了證明我是個菜狗？不是，我編了那么多居然連個擦邊的二點五都沒有嗎？”

    盡管這樣說有些傷人，但他確實一個擦邊答案的都沒有，要形容就是對著答案是二的題目，填上了所有不帶二的數字。

    連一點五也沒有。

    最開始因為有給一些分，讓我以為他對了些，是基本都錯了而不是全錯。直到后來抽空看了才發覺，批卷給的，為數不多的分數，是他編的實在太多，字還寫的認真，因此給的態度分。

    就是我不大明白，分明只要答到擦邊或是言之有理就行，他是怎么一點邊都沾不上的。

    我點頭。

    “雖然很想說這是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問題……”黎天歌往后靠到樹干上，身體逐漸下滑，“但此時依然有一條咸魚失去了他的夢想，并發出了八達嶺和躺平的聲音?！?/br>
    他眼神放空了，喃喃自語：“所有東西都可能會背叛你，但文科不會，不會就是不會?！?/br>
    說的很好，但不說十七歲，哪怕是身體年齡的十一歲，在凡間推廣義務教育后，也不該是黎天歌這樣。

    甚至于我總覺得沒讀過書的人，回答的準確率都可能比他高。

    興許這就是穿越者吧。

    “其實我覺得背書沒什么必要?！崩杼旄璋察o一段時間之后突然說，他坐好了，聲音有些悶，“我想回去，回家?！?/br>
    他說的家，自然不在這地方。而這么肯定，顯然是知道回去的辦法，我就問：“系統？”

    他應了聲：“系統說完成所有任務就能回去?！?/br>
    出于對他思維方式的考慮，我格外委婉地禮貌詢問：“你信？”

    黎天歌哽住，而后咬牙切齒：“雖然很想從心說傻子才信狗系統，可惡，完全拒絕不了回家的誘惑?！?/br>
    “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想練劍想修仙，”他說，忽然斗志高昂，“早晚手撕狗系統！”

    嘴上說的爽快，可至少目前在他看來，沒了系統就沒有回去的途徑。我：“然后就回不去?！?/br>
    黎天歌再次哽住，用手拍地，情緒逐漸激動：“不要戳穿我嗚嗚嗚太過分了師父父，就沒有什么破碎虛空飛升之類的東西嗎，給孩子一條生路吧，我直接落淚?！?/br>
    這種東西，我也不好說有沒有。

    至今為止，沒人知道化神期往后是如何模樣。有人猜測是破碎虛空飛升成仙，也有人說是舍去皮rou化為天地之一，眾說紛紜。其中就有猜測，說化神往后就能打破世界的屏障，游走于三千世界之中，不再受到任何束縛。

    只是之前那幾個化神末期的前輩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猜測也就一直停在猜測，沒法落到實處。

    我說：“或許?！?/br>
    黎天歌：“為什么你也不知道！說好的修仙能呼風喚雨破碎虛空呢！”

    我：“那就能吧?！?/br>
    黎天歌表情是又難以置信，又茫然無措的樣子：“也太隨便了吧！”

    我有些奇怪：“重要的是你的想法?！?/br>
    畢竟兩種方式的結果都是未知，就算我說可以，他也未必會信，最后做決定的還是他自己，怎么說都用處不大。而且我不覺得他比所謂的系統會更信任我。

    但顯而易見，假定真能回去，做系統的任務多半要更快些。修仙動輒幾百上千年，還未必成功，很可能卡在半道，他選系統的概率要大些。

    反正他高興就好，我也沒法干涉別人的想法，不過是他選完了我會怎么處理他的區別。

    黎天歌停頓一會兒，終于不再鬧騰了，難得嚴肅起來：“主要是，我想要一個確定的回答?！?/br>
    “師尊，告訴我有沒有這個可能?！彼?。

    我想了想：“有?！?/br>
    雖然是猜測，但不排除這個可能，沒有什么是必然確定的，什么情況都可能出現。

    黎天歌看著是輕松了很多的樣子，表情就繃不住了，在那傻樂：“誒嘿！太棒了！以后我和系統抬杠底氣更足了！”他對我比心，刻意咬字不清，將稱呼喊得格外奇怪，“愛你師虎虎！”

    什么毛病。莫名有些慶幸我不是火靈根，否則黎天歌這腿，是保不住了。

    我一時有些沉默，開始思考起把他逐出宗門的必要性，并十分勉強地克制住，穿越者莫非都是這樣，以及那邊的說話方式難道就是這樣的想法。

    多少能理解那些認為劍修都是啞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