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言掛了電話從書包里翻出一張周末的化學試卷開始寫。寫著寫著心思又全到陸非白身上去了，質子守恒也是陸非白，有機合成也是陸非白，沒過幾分鐘他就堅持不下去了，爬到他那張很久沒有睡過人的床上發呆去了。

    和陸非白的開始簡直離奇且荒唐，不過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荒唐的，開頭又算得上什么呢?

    那會兒還不到17歲，是16歲多，陸西言剛剛意識到自己對姑娘可能興趣不大，出于人身安全沒敢告訴親爹，第一個告訴了齊放。

    齊放到底是他的好兄弟，只震驚了一個上午就消化掉了“好哥們兒是同”這個消息，緊張兮兮地來找他商量對策。

    “叔叔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br>
    “那你喜歡誰啊?”

    “不知道?！?/br>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啊?”

    “……不知道，感覺是?！?/br>
    總之是一問三不知。

    齊放也服了：“那你有沒有覺得見到哪個男的特別帥的?”

    陸西言沉默了一下：“我爸?！?/br>
    “不是，少爺，”齊放一臉頭疼，“我知道你家基因好陸叔叔特別帥，但現在不是說這個……那你有沒有見過哪個男的特別吸引你，你能看上半天?”

    陸西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齊放急迫地想聽八卦：“快說快說快說——————”他嬌羞地捧著臉：“哇，不會是我吧！”　　　　　“我...…”陸西言本來想說“我爸”，然而到了嘴邊卻改成了：“陸非白?！?/br>
    齊放一愣：“陸非白?是哪個?我們學校有這號帥哥嗎?姓陸的，陸陸陸……”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有點猶豫地開了口：“西言…...”

    陸西言看著他。

    齊放小心翼翼地問：“這是不是你爸爸的名字?”　陸西言點了點頭。

    “……”齊放竭力不讓自己表現出大驚失色或是目瞪口，“不是，你真的…...他?你開玩笑吧！”

    陸西言有點泄氣，斟酌著字詞：“我覺得好像有一點點?！?/br>
    齊放“臥槽”了半天：“不是你就是喜歡我我都能接受，你這個真是有點......驚世駭俗啊兄弟，我靠我真的有點不理解，我和我爸整天在家掐個半死，只差沒有大打出手了，你家你居然還.…..挺喜歡的?！?/br>
    他看到陸西言的表情，趕緊補充道：“我知道你爸對你好得要死，而且你媽又早就拋下你和你爸離了婚，你有點戀父情結也正常。但是…...但是你爸肯定不會答應吧，那豈不是..….挺沒指望的?！?/br>
    陸西言沒有說話。

    齊放下午最后兩節課就拉著他曠了課，說要帶他去玩換換心情。

    “雖然我不是，但是兄弟我可以舍命陪你逛鈣吧?！饼R放查了地點帶著他直奔目的地，陸西言下了車才知道自己被拐到了什么地方，頓時大感無語。他扯了扯身上的校服，一臉麻木：“穿著這個人家會讓進?”

    齊放：“.…..”失策。

    他一臉為難，但又不樂意原路返回，衣服又沒地方放，也不能扔了，只好生硬地編造理由：“跟人家說我們是裝嫩?”

    “……”陸西言看了他一眼，比了個大拇指，率先走了進去。

    結果并沒有人攔。

    一路走過去倒是有人好奇地看著他們，陸西言也好奇地回視。齊放有點緊張，陸西言說：“我們去吧臺香看?”齊放點點頭，緊緊跟著他。

    陸西言坐到吧臺前，調酒師笑著問：“要點什么，小帥哥?”

    陸西言看了一圈菜單：“這個‘余光’是什么?就來這個吧?！?/br>
    調酒師瞥了一眼：“未成年我不建議你喝酒，這樣吧，我給你換一杯柳橙汁吧?！?/br>
    陸西言卻倔了起來：“我付錢，我就要這個?！?/br>
    調酒師放下了擦好的酒杯：“送你一杯柳橙汁。西瓜汁什么也行，帶酒精的不行，我不收你錢。他們可以放你們進來，我卻有義務保證你們的安全?！?/br>
    齊放在一旁插不上話。陸西言用手指戳著那個酒杯，嘆了口氣。酒吧里燈光昏暗，偶爾彩燈照在他臉上，他瞇起眼睛，睫毛是黑的，嘴唇是紅的，年輕又青澀，像一朵將開未開的花骨朵，催促著世人打開。

    調酒師把柳橙汁給了陸西言就去調配其他客人的訂單了。陸西言抿了一口柳橙汁，苦的，他皺著眉把柳橙汁向前推，攛掇著齊放去外面買酒喝。齊放一陣無語：“不是，你今天怎么這么想喝酒?”

    陸西言在高腳凳上晃著腿，春夏季校服中褲下的小腿瘦白細長：“感覺我當了十六年的乖兒子，實在不得勁，不想這么下去了，我要改變一下?！?/br>
    “為什么突然改變?”齊放看著他調侃道，“這會兒又想氣死你爹了?”

    陸西言再把柳橙汁拖回來，又喝了一口：“不是。我是在想，我都想要做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別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齊放的笑容淡了：“西言?！?/br>
    陸西言扭過頭：“嗯?”

    “你還是喜歡他?”齊放一臉為難，“要不你換個人啊，換我也成啊哥哥?！?/br>
    他毛遂自薦：“你換成我我直接答應你了，肯定把你當寶貝兒疼著，不比你親爸少你半分?！?/br>
    “不用了啊放哥?！标懳餮钥扌Σ坏?，“你這也太有犧牲精神了，繼續追你的任菲女神去吧?！?/br>
    齊放嘆著氣絮絮叨叨地跟在陸西言身后跟他去酒吧外的便利店買了幾聽罐裝啤酒，一副cao心兒子的老母親的樣子。

    陸西言坐回了他的高腳凳，啜了一口啤酒：“真難喝?！彼麕卓诤韧炅艘还?，伸手開下一罐。齊放嘖嘖感慨：“想不到你的酒量居然挺好?！?/br>
    陸西言沒有說話，喝了一小口。他的酒量其實就是三杯倒，不過從來沒喝過酒，自己并不知道，齊放也不知道。之前那個調酒師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什么。

    齊放玩了半個小時手機，一轉頭陸西言還在喝，不僅如此還和旁邊的一個男人聊起了天。感覺到齊放的視線，男人看了過來。

    挺帥的，齊放收回了目光，拍了一下陸西言的肩膀：“我去趟廁所?！?/br>
    “嗯?嗯?！标懳餮匝凵裼幸稽c迷茫，然而在燈光的映照下，齊放未覺不妥，他抓著手機找廁所去了。

    “他是你男朋友嗎?”男人問，他看著面前的少年人毫無防備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即使穿著寬大的校服，依然可以想象到其下漂亮的腰線。

    陸西言把臉埋到臂彎里，露出的一雙眼睛在笑?！　　　　　安皇茄?，”他說，“你怎么會這么想?”

    男人坐近了一點：“你們看上去很親密?！?/br>
    陸西言笑著說：“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過不是男朋友，他有女神，是我前桌?！?/br>
    他已經徹底醉了，男人見狀一手撐在他的椅子上，手臂虛虛地碰著他的背。陸西言一晃，男人借機攬住他的腰。陸西言歪著頭想了想，又笑了起來：“謝謝你?！?

    男人正面看清他的臉，心里一動。太漂亮了，而且肯定沒被人碰過，他想，心里一陣得意，沒想到逛個吧碰碰運氣還真能讓他碰上這么好的貨色。他收緊了手臂：“要不要到哥哥家里去玩?”

    “嗯?”陸西言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屏，他還沒有完全長開，但臉上已經有了幾分陸非白的特征，他看著手機屏，迷糊中好像看到了父親。他低下頭，輕輕親吻了一下手機屏幕。

    男人再問，他只是伏在桌上喃喃道：“我想回家?！?/br>
    男人扶著他站起來：“嗯，我送你回家?！?/br>
    陸西言點點頭，隨即他感覺身側那條手臂松開，他跌入另一個懷抱，溫暖而熟悉。

    懷抱的主人聲音很平靜，卻蘊藏著怒火：“誰允許你碰我兒子了？”

    陸西言恍惚間覺得仿佛過了很多年。

    而這個懷抱依然，熟悉得讓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