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城火車站出發的時候季晨背著一個塞滿出差用具的背包，乘著綠皮火車離開C城的時候也是背著同樣的背包，火車里也是人頭攢動，沒有什么太多的變化。但是當他在鋪著白色防汗巾的座位上坐好，卻看到了一條意外的訊息。

    【大叔，我好想見你?！?/br>
    莫霄寧的微信頭像是一只微微笑著的卡通白毛兔子，現在季晨的心情如同一萬只這樣的白兔蹦跶過，激動欣喜的感覺讓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復。他的眼睛不敢眨動，手指也反復地點擊著屏幕，保持屏幕常亮，像是害怕下一瞬間就看不見首次如此主動的青年。

    【真的】

    那頭的莫霄寧看到長時間的【對方正在輸入…….】，茫然失措的心下意識地以為季晨大叔是在遲疑著什么，急忙地打出兩個想要表露真心的字，卻顯得蒼白無力。也對啊，明明之前的自己是如此的驕傲，冷若冰霜，連一點偽裝的愛意都不曾表露，如今卻表現得像一條可悲的流浪狗，搖著尾巴乞求他人指縫灑落的愛。

    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么好說的呢？片刻之后，還是沒有等到季晨的回復，莫霄寧心底黯然，鼠標已經移到關閉微信的X上。

    【我也好想你】

    發完這條消息之后，季晨鼻頭一酸，心狠狠地顫抖了兩下，好想哭啊，沒想到他會在沒有光亮的黑暗里等到有一日青年的回頭。只有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是一個男人，現在不可以哭。至少得是一個人在的時候，關起房門和窗戶，躲進被窩里的一片黑暗中，才能肆意宣泄內心最徹底的情緒。

    嘿，霄寧，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想要抱一抱你，然后輕輕地告訴你那些只對你一個人說的話。請從我的心開始，好嗎？上天那，為什么我會遇見你，為什么我會想念你，為什么我會期待你……在我心里，為什么總是會有你的身影。我好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可是他等了十分鐘，都沒有等到青年對自己的真心話語的回復。

    季晨身旁的小白收起手機，微微側過身體，看見了大叔像個石像一樣無望地等待。他想了會，開口正想要說點什么，大叔才十分驚慌地關閉了屏幕，望著他說了句：“我剛剛忽然想到個笑話，再給你講一個?！?/br>
    小白到嘴邊的話也不急著說了，笑瞇瞇地看著大叔，表示洗耳恭聽。

    “……有個公司要招聘新人，出了道填空題，一絲不＿＿，然后老總跟考官說把填一絲不掛的全給踢了?！奔境吭谀X子里頭腦風暴了一會自己看過的笑話，最終在不那么尷尬的等待中，終于憋出來一個。

    “哈哈哈，其實我先想到的是一絲不茍呢?！毙“茁犃撕蠛芙o面子地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季晨膽戰心驚地陪著笑了幾下，瞥了瞥小白貌似真挺開心的，心里的一塊石頭也放下了點。之前莫霄寧和他說過，希望能夠在小白面前隱藏兩人有過聯絡的關系，雖然青年對待他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寒雪融為春，讓他十分不解但很是欣喜。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得徹底轉移小白的注意力。

    忽然前面一位年輕女子戴著的白色棒球帽給了季晨靈感。

    “唔，我有沒有說過第一次的被告白經歷？”

    這個話題顯然比剛剛那個十分冷的笑話更吸引小白，他的臉龐一下子被點亮，頗感興趣地說道：“沒有噢，晨叔這是要分享一下么？”

    季晨點了點頭，回想了片刻，慢慢地敘述：

    別看我現在這副模樣，年輕點也曾是個青蔥小伙子，每個人都有過青春美好的時候。大一的時候，選體育課的運動項目，因為當時網球最好搶，就選了網球。選完了才后悔，網球比籃球足球難劃水，一對一的PK，根本沒有多少休息的機會。不過當時隔壁球場的是女生網球，有時候我們球打太高了就會飛進她們的場地，我們還為誰去女生的網球場地撿球排了個隊，你別笑啊，那可是外國語學院的女生，一個個都長得可好看了。

    有次周三的網球課就是我和另一個男生一起去那邊撿球，結果我彎下腰剛拿了1個就有個網球飛了過來，幸好邊上一個女生拉了我一把，那球擦著我的頭皮過去的。對面打出這殺人網球的女生笑嘻嘻地跑了過來問我痛不痛，我心有余悸地告訴她還好沒打到。她為了彌補我，和我一起把球撿了回去，男生們看著我和她一起把遺落的網球兜拿回來的時候都震驚了。恩，她就是我的第一任女友，叫做燕玲。

    燕玲說是因為我回復她的表情很搞笑，所以想要認識一下，才加了我的企鵝。我后來才曉得，她說的是假話。企鵝加上后我和她其實沒什么話好說的，但是她經常轉發一些很搞笑的笑話和段子給我，我看到了有趣的也會發給她，兩個人就一起哈哈哈，很簡單的快樂。我那時候也很喜歡和她聊天的感覺，沒什么間隔的輕松。然后有一天她約我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我也沒有多想，之前也有過幾次給這個號稱在減肥的小妞送夜宵的經歷，就等了會她。結果她下樓的時候，手里拿了一朵玫瑰，笑著看著我：“我知道你肯定沒想到啊?！?/br>
    那朵玫瑰是從她的一個舍友的玫瑰花盒里拿出來的，因為放的有點久也沒有灑水之類的細心打理，只是用白色草稿紙包了一圈，花瓣邊緣都發黑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好看。我點了點頭，接過了這朵玫瑰花，我們兩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其實在一起和之前沒在一起沒什么太大的區別，我們還是像之前一樣，總是給對方發段子，笑哈哈。偶爾我在教學樓下等她出來，牽著手直到走到她的宿舍樓下。

    有一天燕玲說要和室友一起去吃飯，結果室友以陪男友為由鴿了，就拉我過去。我當時也不忙，就答應下來，過去了才發現這是場三個人的飯局，第三個客人是個長得比當時的我帥十倍的男生。老實說，我見到那人第一眼，就知道我和她玩完了。果不其然，飯后她拉著那個男生的手，告訴我別再等她回頭，我很給力地轉身就走，留給她一個瀟灑中透露著堅強的身影。

    因為我們兩不是一個學院的，平時的交集也就是網球課會見一見。和她SAY　GOODBYE之后我甚至沒去排撿女生網球場的隊，不想看見她。后來給她那支玫瑰的舍友私下悄悄告訴我，我一開始就是條大海里的魚，那天是那個小帥哥先去宿舍樓下的，被拒絕了才輪到我。

    當時我回寢室把這事一說，室友們紛紛表示氣憤，要讓這個燕玲火一把，我說其實我也不喜歡她，只是覺得在一起好玩。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彼此都是在刷等級??！

    “噗——”

    大叔滿臉感慨地說完自己的第一段戀愛經歷后，居然是前座的白色棒球帽女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年輕女孩轉過臉來，好奇地瞧了瞧季晨的模樣，然后評價道：“看得出來大叔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帥噢?！?/br>
    季晨一時之間也有點不敢相信了，伸手摸了摸臉頰，感覺到rourou的彈性手感，才感慨道：“歲月催人老！”

    他又看了看正凝神望著自己的年輕女孩，那雙明亮的眼睛帶著讓他一絲熟悉的感覺。他緩緩地說了第二段戀愛經歷：

    你知道么？你的眼睛很像阿裳的，她也有一雙又大又明亮像是溪流般清澈的雙眸！或許是太久沒有想起這些往事，現在說起來還是感覺到有些懷念，竟然收不住了有點，就再說會吧。

    阿裳是我的第二任女友，我們是大三的時候認識的，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但除了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她，我還沒有好好看過她長什么樣子。那時候是期末，大家懂得都懂，考前突擊一波什么的。我平時也比較皮，所以這段復習時間也是相當黃金。圖書館座位就那么點，早上還得早點爬起來才有位置。我選的位置就在五樓的教輔書籍閱覽室入門右手邊，因為門外就是茶水間與洗手間，出入方便。也有另一個喜歡這張桌子的人，就是阿裳。

    我當時只顧著低頭忙活復習，對于對面坐著誰沒有太多觀察的興趣。阿裳也很乖巧，看書做題的時候從來不會發出太大動靜，我們沉默地坐在一起度過了整個期末的尾巴?？纪曜詈笠婚T的那天，我走出考場了，她才從背后叫住我，溫柔地望著我：“下次還能在五樓見到你么？”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一直出現在我對面的那個長發的女子是她。

    她和之前提到過的燕玲很不同，我們不會在聊天的時候發太多搞笑圖片，取而代之的是她會和我討論書籍電影。我之前是很少接觸這方面的，遇到她之后才放棄和室友排位的時間去陪她在圖書館呆著。周末都往圖書館跑，大家都以為我悄悄成了個卷王。殊不知，卷王的背后是為了陪伴阿裳。

    有一天我坐在五樓的老位子在看書，她去倒水了，回來的時候神神秘秘地說讓我跟她來。我點了點頭，將書簽放好位置就跟了過來。然后帶她著我從五樓上了圖書館的天臺，天臺的門合上了但鎖沒鎖，我推開門，雪花撲面而來，我和她都感受到了那份來自高空的寒意。她穿著一件火一樣紅的羽絨服，黑色的長發飄蕩著，站在鵝毛一樣大的雪花之下，大聲地說道：“送你一場雪！”

    A城是個下雪就算過節的城市，然而那一天的雪真的好大。晚上我送她回宿舍的時候，路燈下親吻時都有雪花穿過雨傘落在我和她的睫毛上，涼涼的化成了水。

    后來呀，我們畢業了，我留在了A城，阿裳去了地球的另一邊。有次同學聚會，她發來了遠在異國他鄉的問候，我看見她幸福地抱著自己的金發寶貝，也笑著送上了衷心的祝福。

    “……”面前的女孩聽到大叔與阿裳故事的結尾，忽然又把頭轉了回去，輕輕地說了一句，“大叔，你好可憐?！?/br>
    季晨一聽不樂意了，現在他和阿裳都過得好好的，有什么可憐的，看到身邊小白若有所思地眼神，底氣也不是很足地說道：“我們都過得很好啦，你看，回憶往事還是挺快樂的?！?/br>
    確實，這些青春雨季里發生的種種，說是愛情更像是練習，練習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被愛。對于而立之年的季晨來說，遺憾是不存在的，更多的是感慨，我們都在愛與不愛中成長。而他現在，最牽掛的還是忽然變了態度的莫霄寧，是否是否，他會成為季晨的第三個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