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找不到
方十雨在石頭上呆坐了好一會兒,估摸著葉一勉已經走遠,才慢慢往山下走。 他來到攤位上,正打算將布幡插好,白南星就出現了。他接過布幡,手腳麻利地開始張羅。 “師傅,你也太久沒來了吧?”白南星說著,手上的動作沒停,三兩下把攤子擺好,竹簍里的草藥也攤開在身后晾曬著。 “嗯,前段時間身體不太好?!笔且驗樵S久沒有上山采藥了嗎?今日的方十雨覺得尤其疲累。 其實左辭風也發現方十雨淋雨發熱后,身體狀態和氣色急劇惡化,硬要給他請葉一勉來看。方十雨拗不過,以自己也是大夫為由,譴責左辭風每每夜里折騰他,導致他氣腎雙虧,才會病來如山倒。若是葉一勉來了,診治出來,自己日后更無顏面了。 左辭風自知理虧,近來便收斂了許多。只是歡好次數減少,每次的時間卻長了。每日晚膳吃完補品,還要吃好些補精壯陽之物,都讓方十雨苦惱不已。 “怎么……”白南星擺弄完,正準備問怎么生的病,卻嚇得話都咽住了。方十雨臉色青灰,唇色也發白,原本就消瘦的身體現下幾乎顯出骨形,儼然像行將就木之人。 白南星心中驚恐,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師傅,你怎么了?我們去沈掌柜的藥鋪吧,藥鋪的李大夫醫術很好的,我存了些錢,李大夫會治好你的,嗚嗚嗚……師傅,你不要死……” 在白南星心中,方十雨就是個來歷不明的江湖郎中,醫術應該也很糟糕,才只能在街上擺攤。哪像仝仁藥鋪的李大夫,只是診治開方,不包藥錢都要一兩銀子。 雖然不知道方十雨平日靠什么養活自己,但先前問了他也只是笑笑沒有回答。白南星也不想追問,他知道師傅是好人就行?,F在更是把方十雨和沈掌柜當成親人,見方十雨這般病弱,害怕失去親人的白南星越想越難過,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我病已經好了,但要再休養一段時間?!狈绞昴眯渥訋桶啄闲鞘萌I水,輕聲安撫。 沉浸在悲傷氣氛中的白南星似乎沒聽見,哭聲悲切,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方十雨無奈,到相隔幾個攤位的糖人小攤上買了個糖人,塞到白南星嘴里。那是一個老虎形狀的糖人,描得十分精致,糖絲晶瑩透亮,稍靠近一點兒便能聞到甜膩的麥芽糖香氣。 “嗚嗚嗚……”白南星張大嘴巴哭得正起勁,老虎糖人的尾巴壓在他舌頭上,被溫熱的口水融化,在舌尖流淌著。被舌尖甜絲絲的味道吸引,白南星舔了舔那糖人,止住了哭聲。 方十雨順勢幫他擦掉眼淚,微笑著對他說:“這糖人可好吃了,快吃?!?/br> 眼淚被擦掉后,白南星看清方十雨的臉,又想哭又想吃糖,抽抽嗒嗒地說:“師傅……嗚……我不吃糖……嗚……錢要給師傅治病……嗚嗚……” 見人又要哭了,方十雨單手捏住白南星的兩頰,讓他兩片嘴唇高高鼓起,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已、經、好、了,但、要、休、養,你、莫、再、哭、得、我、心、煩”。 吸了吸鼻子,白南星點了點頭。 方十雨一放開手,白南星便迫不及待地舔著糖人,開心的模樣不言而喻。他看著面前的白南星,小臉白凈,身上長了些rou,穿著干凈的布衣,頭發整齊地束起,已經沒有一絲當初小乞兒的模樣,甚至還長高了些。方十雨心中安慰,自己倒算做了件好事。 攤子的生意一向不好,今日也不例外。偶爾幫周邊的小攤販包扎傷口,看個頭暈頭痛,也就差不多了。 閑暇時,方十雨就看著斜對面的余音坊。那是京中的文人雅士愛去的一處樂坊,朝中官員附庸風雅、交際應酬時也愛去,時常三五成群聚于坊中。那余音坊外的接待的姑娘記性十分好,每每有人來了,便扯著尖細的嗓子朝里喊。喊得頭銜也是有講究的,若是文人便稱公子,若是官員,則連名帶姓加官位。喊完后,內里會有其他熟知來客喜好的姑娘,帶著客人到對應的位置,或者包廂入座。 等到約午飯時間,余音坊中的客人便陸陸續續到隔壁的客棧吃飯,這時往往還有其他人加入,幾人在街上便互報身份、互相吹捧一番,再一同去客棧。 方十雨看著看著,默默地記下了兩個名字。 新的一批客人走進了樂坊,余音坊門前漸漸安靜下來。見時候差不多了,方十雨起身開始收拾攤子。那白南星見狀,一把拉著他坐下,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收好,把竹簍背上。 “師傅,今日徒兒送你回去?!卑啄闲切闹羞€是害怕,吃完糖人后,便時時刻刻注意著方十雨的一舉一動,每次都搶在他之前把事情做好。方十雨見狀,心知他在流浪許久,本就習慣了察言觀色,加上沈掌柜必定也指點過,現下的白南星離了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我們先去藥鋪一趟?!狈绞暾f著,拿出一文錢放到白南星手里,對方卻一再推卻。兩個來回后,白南星急了:“師傅,你留著買點好吃的吧。再說了,沈掌柜給我漲銀錢了,現下我一天能掙五文錢了?!边呎f著,白南星攤開五只手指,得意地向方十雨比了比。 方十雨見狀也不勉強,拉著他去了仝仁藥鋪。一進藥鋪,見鋪子里有客人,白南星打了聲招呼,便幫著抓藥去了。 “客官,看病還是抓藥?”藥鋪里有其他人在抓藥,沈掌柜放下算盤,走出柜臺向方十雨問道。 “沈掌柜,我前些日子在你這處存了一包藥,能否請你拿給我?” 沈掌柜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前段時間方十雨存在自己這處的小布包。 “請客官隨我來?!鄙蛘乒裾f著,帶方十雨上了樓,在他房中一個上鎖的小匣子里,拿出一個布包,遞給了方十雨。 方十雨接過,又要了一枝筆,打開布包拿出一張寫滿名字的紙,在兩處人名后打了個叉。又著沈掌柜將二十來個不帶叉的名字抄寫一份,打聽清楚這些人一般何時、在何處活動,自己過幾日再來。沈掌柜連聲應下。 過了十日,方十雨來到藥鋪,拿著沈掌柜遞過來的紙。上面寫滿了二十來人的名字、活動軌跡。方十雨看了看,劃掉幾個已經亡故的名字,將紙收入懷中。 那日之后,方十雨便照著紙上的信息一一去尋。 一個月過去。 方十雨看著手上滿是叉的名字,苦思著:為什么找不到?是已經死了?還是容貌變換,自己沒認出來? 紙上的近百個人名,都是根據家在京城,現年25~35之間的官員之子。十一年前,那人當年應是18歲左右,但自己也不甚確定,因此特意擴大了范圍。 方十雨焦急地來回踱步,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