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疑云再生
方淺一行人看著張躍潭表情微妙,不知道該勸還是該夸他。 門剛被踹開,一陣濃郁的腐爛氣息就爭先恐后地籠罩過來。饒是方淺一行經驗豐富,還是被這股氣味熏了十成十。 房間內客廳的正中央躺著一具被做過防腐處理的尸體,黑色的膠帶包裹住尸體的全身,周圍堆滿了活性炭。 由于被放在這里的時間太長,這里又潮濕,仍然不可避免的發出惡臭。方淺讓五人維護現場,又派幾個人去調查周圍的住戶情況,轉頭看向張躍潭,卻看見張躍潭仿佛司空見慣一般神色漠然,就地搬一個凳子坐下,百無聊賴地問:“好嘛,又死一個,我該干嘛?” 方淺皺了皺眉,自己剛死不久的父親的家里,一具高腐的尸體,在張躍潭眼中仿佛就不存在一樣。這種漠然不是裝能裝出來的,必然是見慣了死亡才能有的反應,這不由得讓方淺對張躍潭起疑。分出一個人照看張躍潭,方淺走出單元樓,給黎方舟打了電話: “張意家里又有一具尸體,高腐,但是之前做過防腐處理,讓法醫盡快過來,還有張躍潭,他有問題,需要查一下他的底” 黎方舟剛接完云青囊的匯報,方淺這邊直接來個大的。他太清楚蝴蝶谷類型的案件中的“另一具尸體”意味著什么了——這次的案件死的兩個人定然指向更大的利益,蝴蝶放在古寺的尸體中,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古寺那邊說是之前調查時哭鼻子的小和尚定遠今早上跑了,給云青囊他們一頓好找,這會兒還沒找著。 正巧這時柳曉月剛把張意的文件送來,黎方舟看見柳曉月就想起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唐聿,莫名煩躁:“曉月,帶你的人跟我去一趟張意家那邊,在他家發現了一具尸體”說完總覺得不對味,又補上一句:“要是唐聿手頭沒事,也叫上他” 柳曉月一聽又有尸體要尸檢,就眼睛發光:“保證完成任務!” 唐聿從檔案館里走出來時手上提著一大箱工具,一邊配合著法醫放材料,一邊分析起來:“原本第一階段確認嫌疑人的時候,我認為這次作案只是‘蝶蛹’的又一次指導犯罪案件,但張意家的這具尸體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就是‘買兇’和‘復仇’的可能性,這個新線索,是我們確認這次案件背后具體是哪一只‘蝶蛹’的關鍵?!?/br> 唐聿邊說邊坐上車,黎方舟順勢坐在他旁邊。他看著唐聿淡紅的薄唇開開合合,偶爾露出一點齊整的牙齒和靈巧的舌頭,只覺口干舌燥,把前排椅背的水拿出來灌了一大口。他忽然想逗一逗自己這個前男友 “你說,要是哪一天你查出來我是蝶蛹怎么辦?”他嬉皮笑臉,邊說邊湊近唐聿,看著對方身體慢慢繃緊,眼尾又開始帶上淡紅色。 “你要是蝶蛹反而好些”唐聿轉頭看向黎方舟,重逢時水色瀲滟的神情再次出現在唐聿眼中,他語氣有點抖:“這樣我就能自欺欺人你是為了躲避追查才離開的倫敦?!闭f完又轉頭不看黎方舟,手卻用力抓緊,顯然還在氣頭上。 從前他和唐聿在倫敦時,慣于甜言蜜語,一旦唐聿生氣了,他就立刻認錯,把人哄回來。唐聿耳根子極軟,沒說幾句就被哄好了。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辭而別離開倫敦的原因根本不能透露一星半點,而這個原因,如今成了橫亙在他們兩人心中的刺,難以拔除。 黎方舟嘆了口氣,忽然貼近唐聿的耳邊,唐聿感到耳邊一陣溫熱,接著就是黎方舟輕輕地語聲,就像說著從前的親昵情話:“我不是故意要走的,但是原因真的不能說,告訴你,你就不再安全了,信我,好嗎?” 唐聿兩邊耳朵都紅了起來,看一眼前面聊得火熱沒注意最后排的柳曉月幾人,也學著黎方舟湊近他的耳朵,輕聲道:“從離開以后就消失了,也不是故意的?也沒偽造身份,為什么一次也不聯系我呢?”說完用力咬了一口黎方舟的耳廓,咬完又舔了一口,黎方舟渾身都在發麻,恨不得馬上抓住唐聿在他唇上咬回去。 但是他不能 黎方舟用拇指揩了一下耳廓上的傷口,強行按捺下躁動的心情“不信拉倒,反正別的再也不能說了” 他和唐聿的現在的關系相當微妙,誰也沒有確切地說過分手,然而他卻不辭而別。他知道唐聿在等他開口解釋,等著他,要么徹底形同陌路,要么和好如初。 但他不能。 張意的家不久就到了,樓下出入口被圍上了警戒線,聚集了不少人在樓下張望著。方淺正在樓下詢問著周圍的人,張躍潭被安排在一旁,漫無目的地看著人群。和黎方舟一行人同時到的是這層樓的房東,她看起來顫顫巍巍,頭發花白,身材矮小。一見警察,就把原本就駝的背彎得更低,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兩個多月前……他就沒見人了”說完喘了口氣,像是光說這句話就用盡了力氣,“但是,他交了房租”。 出于保密的需要,張意和張躍潭的身份并沒有公之于眾,這里的住戶除了房東,只知道這棟樓發生了大案子,來了很多警察,這會兒看見房東說話,都好奇地往人群中看。房東在眾人的圍繞中顯得十分拘謹,抬頭看著方淺,小聲問:“他怎么了?” 方淺規整的一身制服,被警員簇擁著,又生著笑唇,很容易讓別人下意識地信任:“情況比較復雜,現在我們沒法確認發生了什么,老人家,您還記得他之前的什么動向嗎?” 房東緩緩搖頭,她的動作與周圍人比起來總是慢上半拍“我不記得了,他經常天沒亮就去外面,一整天不見人” “您住在附近嗎?能給我提供一下他給你匯款的憑證嗎?別緊張,我們就是確認一下具體的日期”黎方舟忽然走近,把圍觀的人群都疏散了,只留下房東一個人。 “我就住在對面的樓”房東有點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對面的單元樓,同樣的老舊,朝外的一面向著南面,相比起張意所在的夾心層,要更溫暖明亮一些。 “那這兩套房子……?” “是我兒子留給我的,他早些年去參軍,成了烈士,沒能回來”房東談起兒子,神情暗淡了很多:“連媳婦也沒能找一個”說著又是長長地喘氣,“我苦命的孩子”。方淺扶住老人,轉頭示意柳曉月先上樓痕檢,給一班人馬讓出道路。唐聿淡淡掃了一眼房東,老人家顯然還沉浸在哀傷當中,看不出什么異常。他跟在柳曉月身后上樓去看現場。 尸體的腐味和房子里的霉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這種味道即使用口罩捂緊口鼻也依然如影隨形。唐聿穿上鞋套往里走,尸體周圍的活性炭被小心的移除,除了身下的血跡和腐爛外滲的物質,沙發上也有大量干涸發黑的血。高腐的尸體通常難以獲得時效性的信息,但是通過現場痕檢卻能得到許多尸體以外的東西。然而他來這里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痕檢,研究所需要的是蝴蝶谷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