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希城最近很熱鬧。

    民眾們都知道他們新任國王的婚禮在即，并且這位年輕的國王要迎娶一位英俊神勇、他們國家最強大的騎士Alpha，這樣的新聞在帝國建立以來可從未發生過，民眾們自然樂此不疲地談論著。

    其實多數人早在幾個月前就知道了這件事，只是當它真正來臨之際，人們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雀躍，對皇家八卦的好奇心只增不減，逢人便要聊上幾句萊伊·梅斯塔隆與卡薩·哈德森的那些傳奇過往。

    但皇宮里的人就沒有這些閑情逸致了，他們為皇帝的一句話忙暈了頭，只因他們親愛的皇帝陛下說了一句“原本七天以后的婚禮要提前三天”，于是所有準備好的儀式都要重新來過，負責的侍官們、仆從們忙得叫苦不迭。

    而這一切，都要歸責于帝國未來的皇后，也就是即將卸任的皇家騎士團團長，卡薩·哈德森。

    “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主教的訓斥信函?！比R伊對卡薩抱怨道，“他說我過于縱容哈德森閣下，讓外面的人忙翻了天，你卻安安穩穩地在家里睡覺?！?/br>
    卡薩擦拭著萊伊繼任時交給他的那把佩劍，從劍柄到劍尾，認真又細微，他聞言淡漠道：“教會對陛下指手畫腳，不更應該受責反省嗎？”

    萊伊躺在搖椅上翻了個身：“是這樣沒錯，但主教的訓斥也很有道理?！?/br>
    卡薩頓住，他用佩劍一端挑起萊伊的金發：“陛下親口答應我的，想反悔了？”

    萊伊一動不動，翁聲道：“……我哪里想反悔了？”

    “陛下就算反悔也來不及了?！笨ㄋ_收回佩劍，“我已經做好準備，明天就要和你結婚了?！?/br>
    萊伊興致不高，這兩天他也忙得有些疲累了：“結不結婚，反正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何必這么在意儀式？”

    卡薩半蹲下身，咬住萊伊的耳朵：“因為Alpha想要宣示自己的主權?！?/br>
    萊伊噗嗤笑道：“那也應該是我宣示主權，我才是皇帝?！?/br>
    “哦？”卡薩挑起眉，漆黑的瞳眸里亮起光，“你是這么認為的嗎，萊伊?！?/br>
    卡薩的語氣不似平常那樣畢恭畢敬，萊伊有些尷尬地坐起身，眼神閃躲著不知道放在哪里，他低聲道：“是你宣示主權?！?/br>
    卡薩揚起一抹笑容：“什么，陛下？”

    萊伊自暴自棄地喊道：“沒錯，是您要宣示主權！”

    卡薩褒獎似的撫了撫他的頭：“是的，陛下。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Omega?！?/br>
    萊伊小聲囁喏：“……已經是了?！?/br>
    卡薩繼續說了下去：“我很期待這個儀式，萊伊。即使你已經跟我在一起了，但我仍舊需要它，我想讓你記住，我們在這一天所經歷的所有幸福與快樂，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br>
    萊伊被卡薩的真誠隱隱打動，他調侃道：“你還需要付出代價？”

    “包括一些我不怎么在意的名譽，還有……”

    “還有什么？”

    卡薩避開了這個問題，他神秘地笑了笑：“萊伊，我為你準備了一份新婚禮物?！?/br>
    萊伊這次有點好奇了：“是什么？”

    卡薩親了親他的手背，微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br>
    －

    婚禮這一天終于到來了，仲夏的清晨總是悶熱的，啼鳥在五點鐘就站上了枝頭，嘰喳叫個不停，有風吹過，扇動著抽了新葉的樹枝，沙沙作響。

    只是今天，天氣似乎不怎么好。

    萊伊昨天晚上睡得并不沉，天未亮就醒了，他摸了摸身邊空蕩蕩的床鋪，平整得沒有一絲折痕，他幡然清醒，卡薩居然整夜未歸。

    萊伊就這樣瞪著眼睛，看窗外西落的月慢慢消失在天際，遠處晨光微亮。但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升起的太陽。

    萊伊坐了起來，內心不安地推開一扇窗。

    果然，空氣悶熱潮濕，窗外的老榕樹上站著十幾只布谷鳥，躁動不安地扇動著翅膀。

    萊伊眼神暗了暗，這是陰天要下雨的前兆。

    他知道這一天，卡薩與他都等待了很久，他原本希望這會是微光和煦的一天，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么糟糕的天氣。

    也許，他不應該提前婚期。

    萊伊感到一陣懊悔。

    卡薩從昨天傍晚吃完飯后，就出門去了，也沒有告訴他具體行程，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里，卡薩本人竟然不知所蹤。

    他難道忘記了他們需要共同乘坐馬車去教堂嗎！

    女仆敲響了臥室的門：“陛下，現在是早上5點40分，熱水和早餐都已經準備好了，7點整皇家馬車會準時來接您?！?/br>
    “知道了?！比R伊脫下睡衣換了件浴袍，在穿著正式的禮服之前，他需要先沐浴，“哈德森夫人醒了嗎？”

    女仆回道：“夫人5點鐘就已經起來了，她正在臥室里梳妝?！?/br>
    萊伊加快了手里的動作：“你進來收拾一下吧，我去洗浴?！?/br>
    女仆輕柔地推開了臥室的門，她看到萊伊有些慌亂的模樣，低頭淺笑道：“陛下，公爵大人昨天出門前說，讓您慢慢來，不用著急?！?/br>
    萊伊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他人在哪？為什么我一晚上都沒看見?！?/br>
    女仆搖了搖頭：“公爵大人只說，他會準時到達亞菲里教堂，并沒有向我們說明過行蹤，他說讓您不必擔心?！?/br>
    萊伊心里犯嘀咕，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但也沒有為難女仆。

    －

    餐桌上是萊伊平時喜歡的食物，但每一份量都很少，女仆告訴他，是卡薩吩咐廚師減少早餐的食量，他怕萊伊吃得太飽會難受。

    萊伊確實也沒有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就連他最喜歡的香煎雞胸也只切了一小塊。萊伊原本只把這一天當作儀式而已，但當它真正到來時，他居然很緊張，甚至比繼任典禮那天還要緊張，緊張到食不下咽。

    “親愛的，你怎么只吃了這么點？”哈德森夫人驚呼道，“今天的儀式會舉行很久，您應該多用一些餐，不要到時候在游車上餓肚子?！?/br>
    哈德森夫人笑瞇瞇地看著萊伊，提起禮裙的裙擺，優雅款款坐到萊伊側面：“陛下，您是不是緊張了？”

    哈德森夫人雖然說著敬語，語氣卻是在輕快地打趣他。

    萊伊哂笑道：“我沒有緊張。母親，早安?！?/br>
    哈德森夫人為他切了幾塊炙烤的火腿，微笑道：“這塊火腿的味道不錯，而且營養足夠充分，可以支撐到你們舉行完儀式?！?/br>
    “我本來想做一些你小時候喜歡的甜點，但是早晨吃這些太甜膩了?！惫律蛉藢責岬挠衩字屏诉^去，她皺著彎眉，責怪道，“嘖，這都是卡薩的口味，也沒說多做些你喜歡的?！?/br>
    萊伊將甜甜的玉米汁喝了下去，嘴唇微揚：“卡薩是因為我喜歡，他才喜歡的?！?/br>
    哈德森夫人捂嘴輕笑，眉眼處依舊可見年輕時絕美的痕跡，她的容貌沒有因為歲月和叛亂的磨礪失去原本的色彩，反而沉淀出一種極為優雅的古典美，她紅唇輕抿：“卡薩對你的感情，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變過?！?/br>
    萊伊心里突然輕快許多，他笑著回應：“是的，我知道，母親?！?/br>
    他在哈德森夫人深黑色的瞳眸里看到了卡薩的影子，卡薩冷峻的面容與他溫柔嫻雅的母親完全不同，但唯獨那雙深邃的眼眸極其相似，幾乎一模一樣，尤其當它深情注視著某人時，流露出來的隱匿又溫情的愛意，讓人心臟為之一顫。

    萊伊嘲笑自己，他們已經并肩經歷過戰爭、叛亂，也曾在生死的邊緣掙扎過，現在居然還會這樣一個儀式，興奮、焦躁不已，真不像是自己。

    不知道，卡薩是不是會與他有同樣的感受？

    出門前，哈德森夫人為萊伊在胸前別了一朵綻放的白玫瑰，整理干凈他耳邊的碎發，她微微屈膝：“陛下，祝愿您與皇后殿下愛意永恒，希望您今天能有一個愉快的婚禮?！?/br>
    “多謝母親?！比R伊彎腰紳士地回禮。

    －

    才踏上馬車，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空氣的潮熱從窗縫里xiele進來，萊伊在馬車里坐得很端正，他扯了扯緊扣的衣領，又怕扯亂了禮服，只能象征性地扇了兩下。

    實在太悶了。

    萊伊看向灰沉暗陰的天空，有一絲著急。

    他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禮服手套被他捏得有些變形。手套的背面繡著哈德森家族族徽，而卡薩那雙繡的是皇室室徽。

    萊伊將族徽貼近心口，深吸了幾口氣，輕吻了一下，他的心跳聲竟奇異地平緩了許多，他微微揚起嘴角，這是卡薩帶給他的力量。

    －

    裝飾華貴的馬車在亞菲里教堂緩緩停下。

    禮儀官站在正門口迎接萊伊，他舉起右手，旁邊一側響起禮炮聲：“皇帝陛下到——”

    萊伊踩著步梯走下馬車，詢問道：“皇后殿下是否已經到場？”

    禮儀官恭敬回道：“尚未到場，陛下?！?/br>
    萊伊點了點頭，往來時的街道看了一眼，稀疏的來往行人里沒有任何馬車的影子。

    ……

    婚禮會在九點鐘開始，但眼看時鐘已經走到了八點五十，教堂門口還是沒有宣讀卡薩到達的信息。

    貴族們身著莊重的禮服坐進了禮堂里，低聲交流著，萊伊坐在休息室內越來越不安。

    卡薩究竟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