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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刑警與特警在線閱讀 -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不知不覺,楊錦輝已經被捕一個多月了,一開始因為隊長被捕而顯得群情激奮的特警突擊隊的工作又逐漸恢復了正常,當然這也因為代理隊長許善存再三下令不準任何人違反規定打聽或者談論楊錦輝的案子,按照他的話來講,大家身為體制中的一員,拿著政府給的工資補貼,就必須無條件信任組織所作出的一切決定。

    下班之后,除了要留下來備勤值班的人員之外,其他隊員都陸陸續續地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家了。因為和吳世豪大鬧了一場,吳志強現在只要不值班就會去楊家照看下楊家父女,晚上再回宿舍休息。

    “小強,難得今晚不值班,今晚要不要出去擼串?叫上婷婷一起?!狈搅φ诖策吤撝?,雖然是冬天,可一下午的體能訓練下來他那雙襪子也已經浸滿了臭汗,剛一脫下來就熏得坐在對面的吳志強使勁皺了皺眉。吳志強一臉嫌棄地揮了揮手,趕緊捏住了鼻子:“我不去了。最近伯父身體又有些不舒服,我得過去照應著,再說了,婷婷她現在哪有心思擼串?!?/br>
    “你小子倒是挺積極的,楊隊在里面也應該能放心吧?!毙煊伦聊铄\輝這么久都沒消息,看樣子鐵定要吃官司了。雖說刑警隊派人來調查的時候,大家都是異口同聲否認見到楊錦輝做過任何違法違紀的行為,不過似乎他們的話人家根本就不予采信啊。

    一提到楊錦輝,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方力更是深深地嘆了口氣:“隊長會沒事的。他這么好的人,上頭一定能還他清白?!?/br>
    沒一會兒,白少杰也進來了,他下午去射擊場進行了狙擊相關的專項訓練,剛把槍械子彈都歸還到了保管處。

    “小白,你晚上有事嗎?擼串來一發?”方力覺得這段時間大家都太憋悶了,是得找幾個兄弟出去擼點串喝點酒才能放松下來。

    白少杰脫下戰訓服,二話不說地打開柜子拿出了自己的便服換上,他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今晚不行?!?/br>
    他轉頭瞥了眼方力有些郁悶的臉,又補充道:“今晚家里有聚會。我答應了我媽準時回去的。要不明晚?把翟楠他們也叫上,我請?!卑咨俳苣樕系奈⑿€沒收起來,外面走廊聲突然有了一陣異常的動靜,緊接著,104室虛掩的門就被人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

    “白少杰在嗎?”為首的人正是丁洪,他親自帶著專案組的人風塵仆仆地殺到特警隊,想要把那份重要的筆錄給搜出來。

    “我就是?!卑咨俳懿徽J識這位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不過他已經嗅到了空氣里那股來者不善的氣味。

    “我是刑偵支隊的丁洪,你們楊隊長交代他有一份和案件緊密相關的筆錄證據放在了你這里,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立即將這份證據交出來?!倍『槊鲎约旱木僮C在白少杰面前晃了一下。

    白少杰冷靜地打量了丁洪一眼,緩緩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么?!?/br>
    “呵,年輕人,你們楊隊長都招了,你現在什么意思?我們搜出來,和你自己交出來的性質可不同?!倍『槟抗庖怀?,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便衣警察立即就要動手去翻找墻邊的雜物柜,其中一個柜子,肯定是白少杰的。

    “他媽的,你們到底想做什么?!”吳志強忍無可忍,他受夠了這幫為所欲為的所謂同事,一臉怒氣地朝他們走了過去。

    “小強!”方力一下子沒拉住氣沖沖的吳志強,趕緊沖徐勇使了個眼色,對方趕緊起身攔住了吳志強:“小強你冷靜點啊?!?/br>
    丁洪瞥了眼吳志強,他還記得這人是吳世豪的親弟弟,這兩兄弟身上那股氣質倒還真是完全不同。

    “喲,這不吳局的弟弟嗎?小伙子你別沖動,你哥簽的搜查證在這兒呢?!倍『榇蛄藗€響指,跟隨他一起過來的黃天德立即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張由臨港公安分局簽發的搜查證,上面的簽字落款赫然是吳世豪。吳志強眼珠子一直,不甘心地咬緊了牙關,這幫人拿著搜查證過來,他這個做警察的還能妨礙執法不成?

    “我哥這王八蛋!”吳志強不太好當面罵丁洪這幫刑警隊的人,但他總還是敢罵哥哥吳世豪的。

    一直沒有吭聲的白少杰笑著拍了拍吳志強的肩頭,坦然地看向丁洪說道:“楊隊長從沒當面交給我任何東西,你們說的什么筆錄,什么證據,我是真不知道?!卑咨俳苄⌒牡卮朕o,他現在已經管不了楊錦輝是主動還是被迫供出了那份筆錄的所在,但是他相信對方的初衷一定是希望自己保護好這份證據,而現在正是他回報楊錦輝信任的時候。

    “丁隊,沒找到?!睂0附M的警察們打開每個柜子進行了仔細地翻找,最后一無所獲。

    “繼續搜?!倍『槎⒅咨俳艿难劾餄u漸有了怒容,對方這樣的平靜的表情讓他感到正在被戲弄。他原以為這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會很容易收拾,所以他連慣常的欺騙手段都懶得用,然而正是因為他的自信與傲慢讓這趟本該順利完成的任務竟變得困難起來。正常情況下,要是白少杰真不知道楊錦輝在他的柜子里藏了東西,絕對不會是這樣一副坦然從容的表情,而從楊錦輝被捕到現在,這么長一段時間里,白少杰不可能不打開自己的柜子,也不可能沒注意到里面有并不屬于他的東西??礃幼?,對方已經將那份筆錄證據藏了起來,真不愧是楊錦輝信得過的人,倒是有幾分機靈。

    然而就如丁洪想得那樣,既然那份證據被藏了起來,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搜得到。

    外面越來越多的人圍了起來,看著頃刻間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宿舍,方力也有些忍不住動怒了:“丁隊長!既然沒搜到你們要的東西,那么是不是可以請你們馬上離開了?!”

    這幫小特警看樣子都被楊錦輝帶壞了,丁洪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冷笑了一聲,不慌不忙地摸了根煙點上,抽了一口之后對白少杰說道:“東西沒找到不要緊,人找到就行。白少杰是吧?看來得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br>
    “憑什么?!”

    “就是憑什么???!警察抓警察算怎么回事?!”

    一聽丁洪想要帶走白少杰,方力和吳志強都急了,而門外其他的特警隊員也憤怒地聲援起了白少杰。

    “憑什么?就憑我是龍海市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我現在要求白少杰協助我們的調查,是協助調查,不是抓!你們聽不明白嗎?!”丁洪有些火大,他連楊錦輝都能收拾了,還能怕這些一毛一的小蝦米不成?作為當事人的白少杰倒是一直都很冷靜,他點點頭,說道:“配合警方調查是公民的義務,我是警察,也是公民。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吧,丁隊長?!?/br>
    “小白?!”方力沒想到白少杰會答應丁洪的要求,他緊張地看著白少杰,使勁搖了搖頭,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個陷阱!

    “沒事。咱們都是警察,還能信不過自己人?他們不會亂來的?!卑咨俳荃r少像現在這樣笑得溫柔又親切,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感激,也充滿了堅定。他伸手搭在方力的肩頭拍了拍:“你這兩天少吃點,留著肚子等我回來請你們擼串?!?/br>
    “走吧?!倍『椴荒蜔┑乩L了尾音,順手把煙灰彈在了干凈的地面上。

    白少杰深吸了一口氣,他轉身回望向這間任何時候都很整潔的宿舍,將目光落在了楊錦輝空著的床位上,微微一笑。

    冬天的夜晚總是降臨得格外早,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位于龍海市中心一處鬧中取靜的別墅里,燈火通明,餐廳的飯桌上擺好了碗筷,正等著人們上席。

    “爸爸,這件事上希望您能多理解。我身為黨和國家高級干部,更要以身作則……”沙發上,一名衣著休閑的中年男子正面向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誠懇地在解釋什么,他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向前趨,十指交扣,態度顯得十分恭敬,而坐在他身邊穿著古典旗袍、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卻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

    老人抬了抬手,示意中年男子不必再說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當初你娶雁柔的時候,只是國營廠里的一個小科員。我們韓家呢也不是什么大門大戶,能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也都是托了改革開放的福,既然有政策在,那么就按政策辦吧,雁柔這些年也辛苦了?!闭f著話,老人目光唏噓地看向了中年男子身邊坐的女人,那是他的長女,也是延西省十大企業之一韓式集團的掌舵人韓雁柔。她與白定邦年少時自由戀愛早早結為夫妻,原本郎才女貌感情甚篤,然而隨著兩人各自事業的發展,不得不長期分居?,F在,原本在中央某部委擔任領導職務的白定邦即將要回到延西工作,高級領導所要遵守的廉政紀律讓他不得不勸說自己的妻子放棄事業。寧可與丈夫分居二十年也要幫助父親撐起公司的韓雁柔如今看著一切都走上了正軌,終于選擇回歸家庭。

    “爸,現在有雁君回來了,沒什么好擔心的,小飛現在也在讀工商管理,相信他很快就會學成的?!表n雁柔看著坐在父親身旁的meimei,沖對方輕輕點了點頭,這對年齡相仿的姐妹倆旋即會心一笑。

    韓雁君攏了攏頭發,笑著對白定邦問道:“姐夫,你這次回來,怕是要在延西待到退休了吧?”

    白定邦今年剛滿四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為人精明能干,又因為擔任政治局常委的恩師緣故,仕途一直一帆風順,雖然在他從政期間不少對手都想從他岳父這邊挖出點什么來攻訐他,不過他為人潔身自好,律己甚嚴,從沒讓人抓到過任何把柄,也因此深得領導的信任與肯定。

    “這可說不定。要是沒干好,估計五年之后就得被踹到別的地方去?!卑锥ò钤诩胰嗣媲安]有什么太多的官僚氣息,他隨和地一笑,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表。

    “這怎么回事啊,都快七點了,少杰還沒回來?他不是說今天不值班嗎?”韓雁柔起身往門廳那邊看了一眼,說起這個特立獨行的兒子,她真是cao碎了心,對方學成歸來之后,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自作主張去考了什么特警隊,工資不高倒不是大事,關鍵工作性質危險這一點讓她十分擔心。韓雁柔知道后原本想要阻止,甚至試圖讓白定邦動用手中的權力讓兒子報考無門,可最后倒是白定邦勸她不要過多干涉白少杰的選擇,他們夫婦倆對兒子的關愛都太少,就不要再去掌控兒子自己的人生了,有時候讓年輕人吃吃苦,碰碰壁也未嘗不是好事。當然對于白定邦來說,有一點原則還是必須堅守的,那就是他不準白少杰向任何人透露父母的真實身份,因為他不想因為兒子的關系而被某些人找到機會攀附甚至利用。

    “警察有時候有緊急任務,說走就走,他可能執行任務去了。要不別等了,咱們先吃吧?爸,您說呢?”白定邦站起身,他順手替韓雁柔理了理水貂披肩,笑著看向了韓振業。韓振業知道孫子考了警察之后,心里雖然有些不滿,可還是默默送了一輛豪車給對方代步。這時候他才不想去管白定邦整天掛在嘴上的廉潔紀律,他只想好好疼愛下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長孫。

    “好,開飯?!表n振業原本還想等等白少杰,可今天因為白定邦提前回來,韓家一大家子的親戚都過來了,一直讓大家餓著肚子等似乎也不太好。

    “姐,姐夫是真打算不管少杰???他就忍心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在那種小單位待著?”韓雁君快步走到韓雁柔身旁,壓低了聲音問道。韓雁柔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連我這個老婆都顧不上,哪里還顧得上兒子?你姐夫這人啊,最好面子了,別人當官是為了利,他也就在乎一個名?!表n雁柔了解自己的男人,她轉頭看了眼攙扶著父親的白定邦,對方那極強的虛榮心有時候真讓她覺得可怕。

    一大家子人剛圍著餐桌坐下,韓雁柔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在客廳里收拾的王姐聽到后,趕緊給她送了過去。韓雁柔看了眼這個陌生的號碼,有些疑惑地起身站到了一旁。

    “喂,您好?”知道韓雁柔私人電話的人可不多,除了親人朋友之外,多是商場的合作伙伴或是政府相關部門的領導。

    “你好,你是白少杰的母親嗎?”電話那頭聲音刻板而冰冷。

    “我是少杰的母親,請問你是?”韓雁柔感到不太對勁,她握緊手機看了眼白定邦,對方正笑著抿了口表舅遞過來的紅酒。

    “我是龍海市公安局的民警,現在正式通知你:你的兒子白少杰因為涉嫌犯罪被刑事拘留。請你有空來刑偵支隊取一下拘留證?!辈坏软n雁柔多問一句,對方已經掛掉了電話。

    白定邦這時候才注意到妻子的反常,他又喝了口酒,問道:“怎么了?”

    韓雁柔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白定邦,隨即又看了看向自己投來疑惑目光的親人們,咬了咬下唇,艱難地說道:“龍海公安局的人說少杰涉嫌犯罪被刑事拘留了,叫我們去刑偵支隊那邊取一下拘留證?!?/br>
    “涉嫌犯罪?”白定邦琢磨著這四個字,他甚至想難道這是政治對手知道自己即將空降延西省給自己設的套?他的腦海里飛快地過了一遍,卻沒有找出現在有這個魄力敢對自己下手的人,但是如果兒子真出了什么事,那對他以后的仕途必然相當不利。

    韓振業一聽孫子被拘留,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龍海公安局的人在搞什么?!少杰是警察,他能犯什么罪?”

    “爸,您別急,說不定是誤會呢?!卑锥ò钗兆№n雁柔的手,想要以此安撫妻子。

    “我不管什么誤會!你還是趕緊打個電話讓他們放人吧!”韓雁柔忍不住有些激動,她面帶責怪地看著白定邦,似乎對對方連兒子被拘留了都不著急的態度有所不滿。這時候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白定邦。

    白定邦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要不這樣,我去一趟刑偵支隊看看吧?!?/br>
    “姐夫,你親自去???”席上韓雁柔的一名表弟有些吃驚地問道,因為生意上的關系他也結交了不少政府官員,許多在普通人看起來十分要緊的事情,他們往往一個電話就能解決,更何況他姐夫這種級別的高官。

    “嗯。我親自去?!卑锥ò罹従忺c了點頭,又安撫了韓雁柔幾句,這就叫上跟了自己十年的司機一起離開了韓家。

    白少杰被帶到刑偵支隊的辦公大樓之后,立即就有人給他戴上了手銬。這是丁洪的意思,他們不便在特警隊里直接動手,可是到了刑偵支隊,一切就由他們做主了。因為白少杰不愿配合的態度,丁洪決定給他一個下馬威,當即就出具了刑事拘留證。

    “楊錦輝已經說了那份筆錄塞你柜子里了,現在你把東西又放哪里了?”被丁洪授意對白少杰進行訊問的黃天德一邊扒拉著餐盤,一邊問話。他們相信這個看起來眉清目秀沒什么經驗的年輕人要比楊錦輝好對付多了。

    白少杰的雙手被拷在背后,這個姿勢讓他沒多久就感到了酸痛與不適,而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這幫人把法律當作兒戲一般,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敢將自己刑事拘留??礃幼育埡P叹牭淖黠L和特警隊倒是大相徑庭。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筆錄是什么,我沒看到楊隊長在我的柜子塞東西。你們說刑事拘留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沒看到東西也是犯罪?!”白少杰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在擔心自己真的會被刑拘。讓他擔心的另有其事,他一直在首都工作的父親白定邦今天剛回龍海,他們父子已經有快大半年沒見面了。而按照父親的脾氣,這事不管是誰的錯,自己總逃不了一頓教訓。

    黃天德嘎吱嘎吱地嚼著一塊雞翅,他把餐盤往桌上一拍,張嘴就把雞翅的殘渣吐了白少杰一臉。

    “你在這兒裝逼給誰看?一會兒你媽過來了,看見你這模樣,你說她會不會哭?”黃天德在丁洪身邊待得久了,也學了不少下三濫的話術。只要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口供,別說光是言語上的侮辱威脅了,就像對付楊錦輝那樣,只要不把人弄死,什么酷刑他們都敢動用。

    白少杰最恨誰說他母親,他冷冷看了眼黃天德,出離的憤怒讓他呼吸急促,被拷在背后的雙手也慢慢攥緊。

    “那你等著吧,看看到時候是誰哭?!卑咨俳茈m然從來不想依靠家里的背景和勢力,可是有時候這個社會的叢林法則就是這么殘酷而荒誕。

    “嘖,小子你威脅我?你們聽到沒,這小子威脅我?!秉S天德轉身對門口的兩名同事笑了笑,突然反手一巴掌抽在了白少杰的臉上。

    一記響亮的耳光,一個通紅的巴掌印,白少杰被打得頭暈目眩,耳朵也嗡嗡作響。

    警察打人。這是白少杰身為一名警察在執行公務時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這意味著老百姓對他們工作的誤解甚至不認可,可現在,他卻不得不實實在在地承受一次來自同僚的侮辱。

    “一個耳光就把你打懵了?要知道你們楊隊長可是吃了幾十倍的苦都面不改色的硬漢啊?!笨匆姲咨俳芎靡粫簺]回過神來,黃天德心里更是認定了這個長得標致清朗的年輕特警是個好拿捏的角色,他一臉嘲諷地彎下腰,壓低了聲音在白少杰跟前念叨,是時候讓這個單純的小家伙知道點現實的殘酷了。

    “你們對楊隊長做了什么?”白少杰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們不過是請他嘗嘗了刑警隊的審訊套餐而已,這種待遇一般人可享受不到。我想你也不會想要的?!秉S天德叉著腰緩緩站起來,他猜想這個案子結束之后,丁洪就要升職了,而自己或許也能往上爬一步吧,這些日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跟對了領導,才有rou吃啊,像楊錦輝這種人,把他的手下都給禍害成啥樣了,整整一群不知進退的傻逼。

    就在黃天德琢磨著用點什么小手段能讓白少杰老實說出那份筆錄的下落之時,外面有人慌慌張張拍起了門。

    “天哥,快出來,出大事了!趕緊著!”

    “什么大事呢?”黃天德眉心蹙了蹙,只好走了出去。

    “領導,這事有點誤會,是我們工作上有瑕疵,對不起,對不起?!倍『樵诮拥焦矎d姚廳長的電話后這才意識到出了大事,他原以為和楊錦輝有關,卻沒想到是栽在白少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子手里。一般領導的親戚安排到公安局里他們心里都有數,各部門也知道照應,畢竟誰也沒想過堂堂省部級領導的兒子會甘愿在一線做個最普通的民警。

    白定邦好脾氣地笑了笑,他坐在沙發上,并沒有絲毫的慍怒:“你們這么晚了還在工作,也是辛苦了。犬子肯定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在這里我替他向諸位道個歉?!卑锥ò畹竭_刑偵支隊的辦公大樓之后,拿到了一張白少杰涉嫌包庇罪的刑事拘留證,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實在想不通以白少杰現在這微不足道的職務,能包庇得了誰?他想見見白少杰,被告知不可以,他又想見見相關的工作人員,也被告知不準,無奈之下,他只能撥通了延西省公安廳廳長姚成英的電話。白定邦并不是一個會輕易使用公權力為自己服務的官僚,他非常在意自己的聲譽和口碑,但是為了兒子,也是為了自己,他不得不動用一次特權。

    沒一會兒,白少杰就被帶到了辦公室,他看到黃天德出去了一趟之后就面如死灰的樣子,心里已經猜到了一二。對方給他解開了手銬后,一路都在給他道歉,甚至不惜自己抽自己的耳光,可是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去計較這些。在聽了黃天德的話之后,他開始擔心楊錦輝,對方能被逼到供出自己的話,不知得遭受這幫人多少肆無忌憚的侮辱與傷害。

    “爸爸!”白少杰有些吃驚地看到白定邦會出現在眼前,他以為對方頂多在幕后打個電話叫人放了自己。

    白定邦一眼就看到了白少杰臉上那個明顯的巴掌印,他的眼皮抬了抬,不慌不忙地說道:“少杰,你既然自己選擇要做警察,就更不能違反相關的法律法規。別給你媽還有我丟人?!?/br>
    面對自己的兒子,白定邦儼然一副嚴父模樣,他收斂起了唇邊親切的笑容,目光也變得嚴厲。白少杰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白定邦從來都不是慈父的人設,任何時候,對方在意名聲都勝過在意自己和母親。

    丁洪趕緊搶在白少杰面前笑道:“我們也是太心急破案才會這么莽撞,實在對不起啊,白少杰同志?!?/br>
    說完,丁洪又對白定邦解釋道:“領導,其實這也沒白少杰同志多少事,都是那姓楊的亂咬人,我看他也是狗急跳墻了?!?/br>
    白少杰厭惡地看了眼對楊錦輝百般詆毀的丁洪,忍不住說道:“我們楊隊長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相信他絕對不會隨意誣陷他人?!?/br>
    “呃,呵呵……”丁洪也知道那幫特警隊的人對楊錦輝的感情,他一時不好多說,唯恐說漏嘴被白定邦察覺他們的枉法行為。不過隨后丁洪就瞥到了白少杰臉上的巴掌印,他勃然大怒地看向了進來之后就瑟縮著躲在后頭的黃天德。

    “怎么回事?!你們誰動了手?!”丁洪知道白定邦不提這茬,不等于對方沒看到,他必須得拿出點態度來。白少杰聽丁洪這么說,才下意識伸手了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回頭冷冷看了眼黃天德,對方已經完全沒了之前囂張的模樣,看著就像一條狗似的。

    “丁隊,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我不該對白警官粗暴問訊!”黃天德被白少杰看得心頭一震,他吞了唾沫,不等丁洪的耳刮子抽過來,他又給了自己幾下狠的,直把自己抽得嘴角流血也不敢停手。

    白少杰到底還是個心軟的人,他雖然之前還對黃天德恨得牙癢癢,可看對方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覺得有些不忍。

    “算了吧?!卑咨俳茏哉J倒霉地嘆了一聲。

    黃天德剛想停手,卻看到丁洪那雙眼仍像刀子似的盯著自己,他愣了一下,只好繼續抽打自己的耳光。丁洪清楚這個屋子里有資格叫停的人,不是白少杰,也不是自己,而是坐在沙發上目光低垂的白定邦。黃天德雖然不知道沙發上坐著的這個中年男人到底是誰,不過他看丁洪的態度,就知道對方絕對是級別不低的大人物,甚至比龍海市委書記地位還要高得多。一想到這里,他更加害怕了,這也讓他下了死手抽自己的耳光,一直抽到鼻血橫流、滿嘴鮮血。

    “我說算了!你發什么瘋?!”白少杰無法忍受空氣里那股讓人不安的血腥味,黃天德不斷抽打自己耳光的聲音聽得他心里發慌。這些人對自己都能這么狠,那對楊錦輝……他不敢再去想,他甚至開始責怪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行動起來。

    但是黃天德還是不敢停手,直到他聽到白定邦緩緩開口:“既然是誤會的話,我看也不要太過追究這位警官的責任了。少杰,跟我回去吧?!?/br>
    丁洪滿臉殷勤地目送白定邦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對方轉過來對他叮囑道:“丁隊長,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傳出去了。我呢,這次只是回龍??赐录胰硕?,泰山大人是龍海本地人,我妻子和孩子也在這邊。呵,這孩子被他媽寵壞了,脾氣有些古怪,還請你們多多擔待?!?/br>
    “您吩咐了就是。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白少杰同志這么優秀,在特警隊太委屈他了,我看要不把他調到市局來工作吧,您覺得呢?”丁洪有些拿不準白定邦的態度,但是他想拿出些補救措施總是不錯的。

    “不用了。我喜歡做特警?!卑咨俳苤苯亓水數鼐芙^了丁洪的“好意”。

    “少杰,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丁隊長這也是好心?!卑锥ò罾淅淇戳怂坪踹€憋著一肚子氣的兒子,訓斥了他一句,這才對丁洪笑道,“多謝你對少杰的賞識,不過一切還是得按照晉升規定來,我的兒子更不能違反組織紀律。他想要提拔,就得憑他自己的本事。我這個做父親的,對兒子也沒多大期望,他就是一輩子都是個普通警察也沒關系,只要平安健康就好?!?/br>
    “您教訓得對,我的想法太淺薄了。那您慢走?!倍『橛l看不透白定邦,他其實對這個人也不熟,只是從姚廳長口中隱約知道對方是中央某部委的一把手而已。不過既然對方說他只是回龍??赐胰?,這件事今晚過去了,應該不會引起大的風波吧。畢竟部委的領導和封疆大吏之間對地方的影響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一輛尚未掛牌的黑色奧迪A6奔馳在夜色之中,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白定邦看了眼上車之后就一直悶聲不語的兒子,笑著問道:“說說吧,這到底怎么回事?他們嘴里說的那個姓楊的是什么人?你是因為包庇他才被抓走的?”

    白少杰茫然地盯著窗外匆匆掠過的景色,其實之前他就在糾結這件事是否需要向白定邦求助,實際上他一直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為楊錦輝的案子尋到新的出路,不過從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來看,他以為可以稱之為力量的真相在權勢的面前實在太過渺小。

    “爸爸,楊隊長他是被冤枉的。你能不能救救他?”白少杰轉過頭,他還是第一次這么小心翼翼地和白定邦說話。

    “公檢法互相獨立互相監督,他要真是被冤枉的話,檢察院和法院的層層審核也不是吃干飯的,他們會還他公道的?!卑锥ò钣行┖闷姘咨俳芙裉爝@樣的態度,他倒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是這么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在他的記憶里……好吧,他的記憶里關于兒子的畫面遠遠少于那些冗長沉悶的會議。

    白少杰冷笑了一聲:“公道?要是這只是個普通案子,我倒相信檢察院和法院會做出公正的判決??梢撬米锪水敼俚?,你還覺得檢察院和法院會還他公道嗎?!什么獨立,什么監督?這樣的話,不是早就騙不了人了嗎?只要當官的授意,他們不是想怎么整人就怎么整?你看,你兒子我不也給他們隨便找個借口抓起來打耳光?我好歹還是個警察呢。不過,我也執行過我不愿執行的任務……”白少杰想到了自己違心參與截訪的事情,這讓他頓時對自己也產生了滿滿的厭惡感。

    “白少杰,我警告你,有些話不能亂說!破壞政府公信力的話,無知百姓說說就算了,你身為警察更要堅定地相信法律,相信政府!”白定邦的神色一下變得嚴厲,他真是沒想到這個少時靦腆內向的兒子會長成這個樣子,居然說出這種隨時會被人抓住把柄的話來??礃幼?,這小子根本就不適合在體制里待著。這樣的天真,這樣的自以為是,遲早會惹來大麻煩。

    想到以后的事情或許還是得求助父親,白少杰也只好放軟了口氣:“爸,政府的公信力是自己掙的,也是自己丟的,我說句話是破壞不了的。不過你也該清楚龍海乃至延西這地方的水又深又黑,楊隊長他是因為堅持正義,才會得罪某些權貴被冤枉陷害。他的確給了我那份證據,他們之所以抓我,就是想把這份對那些人不利的證據搞到手,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br>
    “好了,回去再說吧?!卑锥ò蠲鏌o表情地轉過頭望著車窗前方黑黝黝的道路,他的心里已經開始對白少杰所提到的某些權貴開始感興趣了。

    帶著白少杰回家之后,白定邦囑咐對方不要把他在刑偵支隊的遭遇說出來,免得讓家里的老人女人們擔心。這一點白少杰自己也是明白的,他支支吾吾混過了外公和母親的質問,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后從書桌中拿出了那份楊錦輝藏在他柜子里的筆錄證據和錄音筆和錄像盤。他又一次聽了錄音筆的內容,里面那個叫馬剛的人很明確地說出了趙廣龍和秦大生的名字,也說出了劉敞被害的真相。這個世界,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更黑暗,白少杰皺緊眉躺到了床上,他轉過頭,剛好看到皎潔的月亮掛在沉沉夜幕之上。

    月球的形成早在人類誕生之前,隨著太陽的公轉與地球的自轉,它成為了照亮黑夜最溫柔的光。白少杰茫然地坐起了身,他出神地望著月亮,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黑暗從來都不能完全籠罩這個世界上,同樣,這世間也并非只剩險惡,那些微不足道、生而必死的人類,也曾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在亙古不變的月光之下,留下了無數偉大而閃耀的瞬間。

    生而為人,總該做點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即便他們的所作所為沒有偉大到足以點亮歷史的長河,也至少可以點亮自己的人生,那樣也就夠了吧。白少杰覺得自己的內心被某種信念所激蕩,而他心中對這個世界的失望之情也隨之被滌蕩。

    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白少杰緩緩坐了起來,那張年輕的臉上已不再迷惘。

    這時候,有人敲響了白少杰的房門,緊接著他聽到了父親低沉的聲音。

    “少杰,你在嗎?”白定邦抄著一只手站在門外,他身形頎長、體態勻稱、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深沉的眼里難以掩飾某些復雜的的情緒。這個國家的政壇上很快就會有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宣布,那就是年僅四十八歲的白定邦,即將空降經濟重鎮延西出任省委書記。作為建國以來最年輕的封疆大吏,他的前途將無可限量。但是即便在政壇上如此春風得意,可白定邦還是感到了一絲苦惱,這苦惱來自那個不理解自己,甚至不愿追隨自己的兒子。

    對于兒子,他已經放手太久,現在也是時候管管了。

    白定邦看完了那份筆錄,也看了一遍同步的錄音錄像,他并不懷疑這兩份證據的真實性。

    “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信口胡謅的先例很多,這個叫馬剛的人可能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而胡亂攀扯?!卑锥ò羁粗鴿M眼都是期待的白少杰,用他慣有的平靜語氣做出了結論。

    白少杰不認可父親的斷論:“楊隊長第一次被停職就是因為臨港分局的相關領導無視他提交的第一份筆錄,而另行定案。他們分明是想要包庇趙廣龍和秦大生,因為趙廣龍是延西省委副書記趙衛國的兒子。這事真沒有貓膩嗎?!還有,既然這份筆錄不重要,為什么他們會一直追查它的下落?!甚至歪曲事實給楊隊長扣上涉黑的帽子將他逮捕審訊?他們一定是怕有朝一日,會有人用這份筆錄打開案子的缺口,把他們都牽扯進去!”

    白定邦好笑地看著一臉義憤的兒子,對方似乎還不明白,他也是別人口中權貴的兒子。

    “你認為他們是利用公權力故意打擊報復你們那位想要主持公道的楊隊長咯?”

    白少杰正色道:“我聽說楊隊長在看守所里被整得很慘,他的家人甚至連自己請律師的權力都沒有。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這次和楊隊長一起被捕的還有1.12搶劫殺人案受害者的兒子。對方是受害人,就因為想找政府要一個公道,被這樣打壓不說,還被構陷入罪!他們分明是想把受害人和想要為受害人翻案的正直警察都一網打盡,這樣就不會再有人敢碰這個案子,也不會再有人敢去查明真相了?!?/br>
    “你這都是聽說的。沒有實打實的證據,法官可不會輕易相信。作為一名警察,你這么感情用事,真的好嗎?”白定邦有些憐憫地看著白少杰,他的兒子做了警察兩年,現在才知道官場上體制內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嗎?

    雖然理智上知道父親說的話沒錯,可是情感上白少杰卻很難接受對方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這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楊隊長托付給我的重要資料交出去嗎?這樣一來,他們更不可能翻案了。就因為我是警察,我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冤假錯案繼續下去?!?/br>
    白定邦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輕笑道:“少杰,爸爸很欣慰你是個正直勇敢的人。但是你也必須知道,人們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管是出于公義,還是出于私心,都要付出代價。假如你說的那位楊隊長是真心想要為受害人討回公道,那么他所遭遇的一切,也不過是他為此所要付出的代價而已,我相信他已經預估過風險,所以才會將那份證據藏在你這邊??梢哉f,他是心甘情愿踏入這個火坑的?,F在到你了,你準備好為此付出什么代價了嗎?”

    白少杰愕然地看著背著手站在窗邊的白定邦,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第一次這么深入地對一件事情進行交談,而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們父子之間居然是如此的陌生,又或者,只是他并不了解自己的父親而已。龍海的水又黑又深,然而在那張名為體制的黑幕之下,哪里的水又是清澈透明的呢?

    原本丁洪打算等楊錦輝身體好一些之后就安排人補錄同步錄像,可是誰知道對方去了醫院就進了手術室,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院。而白少杰那邊出現的突發情況,也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麻煩,至少他們現在是不敢去找白少杰要那份證據了。

    “李市長,您說那楊錦輝不會是故意設套讓咱們鉆的吧?”丁洪一臉納悶,他總覺得白定邦的出現似乎過于巧合。

    “當時是你們在審,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們兩個這么有經驗的刑警難道還看不出來嗎?現在都到這一步了,說什么設套也都晚了!接下來的主要問題還是先把后續處理干凈,只要事情都處理干凈了,那份所謂的證據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边@件事情已經并非李強憑一己之力可以解決,他接到丁洪的消息后,當晚就給趙衛國通了風,對方叮囑他不要打草驚蛇,尤其是別再碰白少杰,現在上面的政治生態有些不太明朗,他們更要低調行事。老領導既然這么說了,李強估摸著對方肯定會找白定邦去溝通,那姓白的聽說是個面面俱到的人物,想必他是不愿意隨便介入這種不必要的麻煩的。至于楊錦輝,趙衛國則希望不管怎樣盡快給對方定個掩人耳目的罪名早點進入公訴審判階段,刑期不用太長,這樣便于他們把人攥在看守所里面,到時候再看情況慢慢發掘余罪也不遲,如果真遇到什么麻煩,也能就地解決掉這個麻煩。

    為此,主管政法的李強特意把檢察院副檢察長鄭戎以及市法院院長張獻都叫了過來。

    “鄭檢,楊錦輝那份檢舉信是你之前讓人轉交過來的,這件事辦得不錯。不然給老陸看到了,他怕是要借題發揮?!崩顝娍戳搜圩谝慌缘泥嵢?,對方在副職干了快八年了,卻一直沒能轉正,在自己調任到龍海之后,這位不甘人下的副檢察長立即主動貼了過來,充當自己的心腹。

    鄭戎笑著點了點頭:“應該的。我管檢舉這塊嘛,這種誣告的信件,我看到就隨手處理了?!?/br>
    “公安這邊的程序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拜托你們檢察部門和老張那邊了?!崩顝娪袟l不紊地安排著,別的案子有時候從逮捕到公訴到判決會經歷一年甚至幾年,但是楊錦輝這個案子,只要他們愿意的話,一兩個月就可以走完全部流程。

    自從不久前出臺了公檢法人員辦案終身責任制之后,張獻正打算收斂一些,身為法院的一把手他沒少收錢辦事,可這一次的事情卻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領導既然已經授意了,他能怎么樣?還不是只好跟著亂來?,F在他只能希望這次的案子以及自己之前干預過、枉法亂斷的案子都不會有平反的一天,畢竟,那么多冤假錯案,哪里平反得過來?要都平反了那些小老百姓不更嚷嚷得厲害?他這也是為了組織著想嘛,但愿組織也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他聽到李強的安排,也急忙表態:“放心好了,到時候你說怎么判我們就怎么判。這個姓楊的擔任過部門一把手那他就不可能干凈清白,好好查一查,他肯定有問題。我看你們也可以轉變思路,從受賄這邊去搞搞嘛?!睆埆I這句話是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吳世豪說的,他經手過不少落馬官員的判決,也早看透了官場里的爾虞我詐與貪贓枉法,他相信甭管是多大個領導,只要做過一把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收過黑錢。

    吳世豪抬頭看了眼張獻,這個貪得無厭的老家伙也是夠黑心的,他心里冷哼了一聲,臉上卻堆滿了笑容:“不用那么麻煩。劉敞馬剛那些人都按照我們的要求做好了筆錄,甚至做好了錄像錄音指證楊錦輝,他就算零口供,這些證據加起來也夠你們判他實刑了?!?/br>
    “老吳辦事,大家都很放心吶?!倍『橐哺α似饋?,他感到似乎一切都這樣定下來了。就這樣,這幾位龍海市公檢法的幾位重頭人物在一片說說笑笑的祥和氣氛中聊到了天黑。

    送走了鄭戎和張獻,李強叫住了吳世豪。

    “那楊錦輝現在是個什么狀態?”李強對于吳世豪變相妨礙了他們除去楊錦輝這件事還是有些不滿,要知道這可是他私下答應了趙廣龍的,不過還好趙衛國知曉后似乎對此持反對態度,不到萬不得已,這位老爺子倒也是不想多造殺孽。

    “估計手給廢了。其他的傷病倒還好,暫時死不了?!倍『閾u了搖頭,他已經知道了楊錦輝的傷情,讓楊錦輝難以忍受的電刑和水刑倒是沒給他留下太大的傷害,而第一次審訊時的吊銬,以及第二次審訊時的斜背銬讓對方的左臂傷上加傷,最后發展至左臂全臂臂叢神經損傷。雖然出于人道主義,他同意立即為楊錦輝采取手術,但是就他以往的經驗來看,對方即便獲得了救治,估計也會留下嚴重的后遺癥。好好一名特警突擊隊長到這步算是廢了。

    心狠手辣如丁洪也自覺是有些對不起楊錦輝,可他卻因此松了口氣,這樣一來,他似乎不必太擔心對方還有能力報復自己了。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小子要是不那么頑固,他們也未必會這么心狠手辣,畢竟現在對辦案程序管得嚴著呢,那些普通案件的嫌疑人,他們已經是能不打就不打,打也不往死里打??烧l叫這案子是省委副書記關照過的,楊錦輝要怪的話就怪他自己腦子抽了吧,得罪誰不好,非要去得罪趙衛國。

    “我怎么說你們才好?”李強對面前這兩個龍海刑偵隊的酷吏一時無言以對,“你們也不是新入行的,怎么還把握不好分寸?!這不是給人家留話柄嗎?!”

    “這不怪我啊。我就用了下手搖電話和水刑,都是不留傷痕,又不會造成嚴重傷害的手段?!眳鞘篮肋肿煲恍?,看了眼丁洪。

    丁洪一臉見鬼地瞪著吳世豪,對方這是往自己身上甩鍋甩上癮了吧?他忍不住大聲辯解道:“李市長,我還不是根據您加大審訊力度的要求在做嘛!電刑和水刑搞久了會死人的!您是不知道楊錦輝那硬骨頭,你要是給他喘息的機會,我估計再這么審他一年他都不會招。為了盡快完成任務,我只能……”

    “好了,你們也別吵啦!他畢竟是我親自從平青市那邊要過來的優秀人才,被你們倆活閻王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唉,真是可惜?!贝蟾畔氲揭磺屑磳m埃落定,李強居然開始有些傷感,龍海的特警突擊隊這兩年成績顯著,這都離不開楊錦輝的工作。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親手培養出一個能干的警隊心腹,卻沒想到對方最后居然走上了一條和自己相反的道路,實在令人惋惜。當然,他對楊錦輝的情感也僅限于有點惋惜。

    “他這回也算是受了不少罪,你們就別再趕盡殺絕了。醫療費用方面不必吝惜,要盡快讓他恢復健康,局里全額報銷。不過也要注意把人看緊了,一定不能讓他搞出什么事情來,千萬別讓他有什么自殘自殺的舉動。這樣,大家的面子上才都過得去?!崩顝娦跣踹哆兜赜侄诹藥拙?,他倒不擔心丁洪,而是怕吳世豪一言不合又亂來。在李強聽說吳世豪把譚剛的手指一根根都砸斷了之后,他這才意識到對方那殘忍乖戾的性格可真不是傳說,這種人,得提防著。

    白少杰這兩天都請了假,沒有來特警隊上班。吳志強和方力打聽到那天白少杰被帶走之后,一開始是被下了刑事拘留,后來不知怎么的又被撤銷了。偷偷告訴他們消息人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支支吾吾地也沒說個清楚,不過對于方力他們來說,只要好兄弟沒事就行??刹还茉鯓?,吳志強還是覺得心里過不去,畢竟那張搜查證可是他哥吳世豪親自批準的。而這時候,關于楊錦輝的傳聞也再次悄然泛濫,據說楊錦輝在分局的辦公大樓里被審了三天三夜,還有人直言不諱地表示在上廁所的時候聽到了不遠處的某個房間里傳來了痛苦的悶叫聲。

    翟楠一聽這消息就哭了,吳志強一時間又成了眾矢之的,有些急性子的人甚至將無法在吳世豪身上發泄的恨意,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雖說還沒到動手和惡言相加的地步,但是白眼總是少不了的。

    可誰又知道,吳志強自己都快恨死他哥了。

    他今晚去楊家陪楊婷婷父女吃了飯之后,就徑直回了自己的家。因為和吳世豪之間的齟齬,他這段時間都是在宿舍住的,只偶爾確認吳世豪不在家的時候才會偷偷看看父母以及侄女而已,在這個階段,他實在不太想見到曾讓自己欽佩過的哥哥??山裢?,他最想見的人就是吳世豪。他倒要問問對方,楊錦輝現在到底怎么樣了?是不是如傳聞那樣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人形?!

    因為楊錦輝這案子,吳世豪也有好一陣時間沒能回家了。得知楊錦輝已經在醫院進行了手術治療之后,他這才稍微放下了心,找了個空回家把衣物換洗下。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吳世豪估摸著爸媽和女兒都已經睡了,輕手輕腳地摸出鑰匙打開了門。

    他剛一開門,抬頭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正轉頭盯著自己的吳志強。

    “你怎么回來了?氣鼓鼓跟個蛤蟆似的?!眳鞘篮腊褤Q下來的衣物往桌上一扔,隨手脫了外套,戲謔地瞥了眼見到自己之后就逐漸壓抑不住憤怒的吳志強。吳志強站起身,快步走到吳世豪跟前,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你們抓了楊隊不夠,現在還要抓小白,你們到底還要抓多少人?!”

    吳世豪一臉不屑,他繞過吳志強,徑直在沙發上了坐了下來,然后點了根煙。

    “吳志強,警察工作的保密原則,你是沒學過嗎?這案子輪得到你來問我?”吳世豪輕蔑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對方太年輕了,被感情占據著頭腦。吳世豪說得沒錯,重大案件除了經辦人員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打聽刺探。吳志強當然知道這條保密原則,可是事態已經發展到他不能再坐視不管的地步了。他漲紅了臉,而吳世豪眼底的輕蔑更是讓他覺得憤怒又難堪:“我不是要知道這個案子的情況!我只是想知道楊隊長他現在還好嗎?”

    “他好得很?!眳鞘篮肋€沒來得及去醫院看看楊錦輝,他正忙著和丁洪敲定即將移交去檢察院的“證據”,既然那份筆錄落在了別人的手里,一時半會可能還解決不了,那么他們就更要保證所提交的罪名和證據必須讓楊錦輝日后難以翻身。

    吳志強注意到吳世豪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別開了頭,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里電視上不都經常提到說謊的人不敢看著對方的眼睛嗎?

    “你別騙我了!現在外面都說你們把楊隊整慘了!你們對他刑訊逼供了是不是?!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嗎?!”吳志強的聲音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激動,他痛苦地望著吳世豪,望著這個自己叫了二十多年哥哥的男人,要知道他想做警察很大一部分因素正是因為對方!

    吳世豪輕笑著轉過頭,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晦暗而陰沉,卻像刀子一樣泛著令人膽寒的光,反倒讓吳志強不知所措。

    “證據呢?一天到晚哪兒去聽人胡說八道?”吳世豪的嗓音里帶著慣有的傲慢,他太了解這個沖動幼稚的弟弟了,可對方顯然還不夠了解自己。吳志強一時無言以對,的確,他拿不出任何吳世豪他們刑訊逼供楊錦輝的證據,一切都只是他的道聽途說。

    兄弟倆在客廳的爭執吵醒了吳母,她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對峙在一起的大兒子和小兒子,擔憂不已。

    “世豪,志強,這么晚了,你們還在吵什么呢?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拿回家來說了嘛?!眳悄敢粠樵傅匾詾閮蓚€兒子是在為工作上的事情爭執。吳世豪看到母親出來,這才稍微收斂了身上那股戾氣,淡淡地說道:“沒什么事,我這就去睡了,媽,你也早點休息吧。對了,明天去買兩條烏魚回來燉湯?!?/br>
    “你要吃烏魚???”吳母記得吳世豪可不愛吃這種魚,而且他幾乎從來不會讓自己特意做什么菜,都是自己做什么他就吃什么,當然更多的時候,對方都是在外面應酬或者在單位食堂用餐。吳世豪瞥了眼一直盯著自己的吳志強,隨口應道:“嗯。我明晚回來吃飯?!?/br>
    說完話,吳世豪再也沒理吳志強,徑直回到屋里關上了門。一臉失落的吳志強站在客廳里,他可憐兮兮地看了眼年邁的母親,實在不想對方再cao心更多,只好忍下了心中對吳世豪所有的不滿,道了聲晚安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或許所有的父母有朝一日都會面臨這樣的困境,孩子長大之后,就不再和父母那樣親了,就算有什么事也只會藏在心里。

    吳母其實已經察覺了這倆兄弟近來的不對盤,可是她能見到兩個警察兒子的時間少之又少,就算見到了,也會像今天這樣難以問出口。比起老辣干練的大兒子吳世豪,她更心疼單純天真的小兒子吳志強,或許一開始,她就不該讓他們從事警察這份風險大壓力大責任大的工作,這樣的話,他們是不是都可以平靜地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出于良心上的不安,杜宇向吳世豪提出了不再參與對楊錦輝審訊工作的申請,他原本只是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期望,可誰知道吳世豪居然真的批準他可以不參與其中。這讓杜宇著實松了一口氣,不過作為被抽調來參與楊錦輝涉黑一案的專案組成員,后續工作他卻不得不參與。

    一大早,杜宇就來醫院接了班,輪班的同事告訴他昨晚楊錦輝才剛從手術臺下來,醫生給他做了臂叢神經修復手術,情況比他們想象得糟糕很多,手術也因此延長了不少時間。

    “吳局和丁隊也真是,大家同事一場,至于嗎?”談到楊錦輝的傷勢,交班的警察也是一臉無奈,兩人在窗臺邊壓低聲音聊了起來。

    “希望他的手能慢慢康復吧?!倍庞顕@了口氣。

    交班警察嘆了口氣:“估計難,醫生說了他這手能不能康復還得看后期治療。到時候他要是判刑進了監獄,不得都耽誤了?你以為還能讓他保外就醫不成?我聽說他這次可是得罪了上頭的人。怕是沒個三年五載出不來咯?!?/br>
    “喂,你也動手了???”杜宇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楊錦輝,對方比自己上次看到他又憔悴了不少。

    “我……我也就幫忙用毛巾堵了下他的嘴,這不怕他咬舌嘛。我在那兒也就半天而已。后來他們怎么審的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走的時候他還清醒著呢。再說了,兄弟們這不都是按照領導的吩咐做事,執行上級命令而已,都是干警察這行的,他要怪也不能怪咱們吧?!苯话嗑毂欢庞顔柕糜行擂?,不過他們倆都是一個局的同事,平時也算熟稔,這種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要說不知道就太沒意思了。他隨即想到吳世豪主持安排審訊分工那天杜宇沒過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對了,這次你沒幫著審???你怎么請到假的?吳局和丁隊能同意?”

    杜宇白了他一眼:“我媳婦兒這要做產檢,家里老人又要帶大討債鬼,不得我親自帶她去?”

    “這么快就有二胎了?你小子能‘干’啊?!鄙恼Q生或許總是令人喜悅,即便剛才他們還在談論沉重的話題,可是下一個瞬間,交班警察就樂了起來,就連杜宇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不過很快,他就微微蹙了下眉:“我也總得給這孩子積點德吧。這么整人太損陰德,我實在下了不手?!?/br>
    “媽的,你小子瞎扯啥呢!什么積不積德的,咱們干這份工作就得服從上級安排,不能想太多,想太多就是難為自己了?!苯话嗑齑蟾攀潜欢庞畹脑捲诵?,他嘟嘟囔囔著抄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回家休息下。

    等同事走了,杜宇這才在病床邊坐了下來,公安局聘請了一名男護工照顧楊錦輝,不需要他cao心。他們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看守對方以及阻止其他不相關人員前來探望,當然最重要的是提防某些嗅覺靈敏的媒體介入此事。

    杜宇剛坐下一會兒,去食堂排隊給楊錦輝買病號飯的護工就回來了,他看了眼杜宇,客氣地沖對方點了點頭。

    “又輪到您值班啊,杜警官?!弊o工這兩天已經摸熟了這幾位輪流來看守的民警,床上這病人基本失去了自理能力,公安局給了他不錯的的報酬,他干起活兒來也賣力多了??粗鴹铄\輝還在昏睡,護工也沒叫醒他,把飯盒放到桌上后,打開抽屜摸出個面包啃了起來。

    “您吃早飯了嗎?整口面包?”護工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一臉憨厚老實。

    杜宇搖搖頭,他現在還沒胃口,不過他倒是有些擔心楊錦輝的狀態,對方的傷可不只是在身上啊。

    “他昨晚幾點下的手術臺?”百無聊賴的杜宇忍不住和護工閑聊了起來。

    “九點多。好幾個警官都在呢,生怕出點事。你們對這犯人還挺好的啊?!弊o工嘿嘿一笑。

    杜宇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叮囑道:“這幾天你老哥就多cao點心,他是挺重要的犯人,不能出半點差池?!?/br>
    “放心吧,伺候病人這事我熟著呢。對了,他到底犯啥事???”護工咂巴著嘴,好奇心讓他的疑問脫口而出,這些前來看守楊錦輝的警察里,就杜宇的脾氣最好,自己才敢和他掰扯幾句。

    “我說老哥,這事你就別cao心了。他的情況你也不能和其他任何人提起?!倍庞畎櫫讼旅?,他忽然想出去透透氣,干脆就起身離開了病房。護工一邊點頭,一邊目送著杜宇出去,他聽到楊錦輝好像呻吟了一聲,這才三下五除二把面包都塞到了嘴里,湊到床邊開始照顧對方。

    杜宇正打算去樓梯間抽口煙,迎面就撞上了拎著個保溫桶過來的吳世豪,對方一個人,穿的也是便服,那一臉憔悴憂慮的樣子看上去倒像是個病人家屬。

    “小杜?!眳鞘篮乐鲃咏凶×硕庞?。

    “喲,吳局,您怎么過來了,來看他???”杜宇笑著問道,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楊錦輝。吳世豪也不吭聲,只是把裝得滿滿當當的保溫桶往對方手里一塞:“烏魚湯,他這才做了手術,給他補補?!?/br>
    “這種小事您吩咐下來我點個外賣不就成了,還親自送來?!倍庞钣行┎唤鈪鞘篮赖膽B度,把楊錦輝整成這樣的人是他,現在關心對方的人也是他。

    “誰知道外賣是不是偷工減料的?這是我媽親自燉的,貨真價實,你小子可別偷吃了啊?!眳鞘篮啦恍计沉搜鄱庞?,隨口叮囑了一句。

    杜宇笑了笑,又問:“您要去看看他不?”

    吳世豪搖了搖頭,他的語氣里有些疲憊:“不了。這湯你也別給他說是我送的。我還有事,得去市局一趟?!?/br>
    “行,您就忙去吧?!倍庞铧c頭。

    “對了,他這幾天想吃什么都盡量滿足他……”吳世豪似乎還想交代點什么,可他又覺得有些話說不出口。杜宇看著吳世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時也不知道怎么接話茬,只是摟緊保溫盒望著他。

    “喏,這些錢拿去再給他買些水果吧。他喜歡吃?!眳鞘篮劳蝗幌肫鹆耸裁?,趕緊打開錢夾數了幾張毛爺爺遞給杜宇。

    “這怎么能讓您掏錢,我買了就是?!倍庞钔妻o了半天也沒拗過吳世豪,最后他只能目送對方匆匆離去。他想,吳世豪的心里大概還是把楊錦輝當恩人看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做出這些舉動來。不過一切都已經于事無補,或許對方也只是想圖個心安而已。

    杜宇收好錢,隨后忍不住打開了保溫盒,烏魚酸菜湯的濃郁氣味頓時飄了出來,他低頭深深地嗅了一口,居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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