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怎么會打不通呢？”

    吳志強在臥室里抱著自己心愛的蘋果手機發愁，明天就要面試了，可他心里總有些忐忑，所以這才想著打電話找吳世豪尋求一些指點。

    可不知道是不是吳世豪不滿意自己不肯聽他的安排這點，對方死活就是不接電話，每次打過去都是那個甜蜜的女聲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他煩惱地撓了下頭，干脆自暴自棄地躺了下來，剛拿著手機準備刷一會兒微博順便吐個槽自己哥哥不搭理自己，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小叔陪人家玩，陪人家玩?！?/br>
    吳志強一下坐了起來，看見哥哥的女兒吳圓圓正拿個布娃娃朝自己跑來，后面還追著自己老媽。吳母上前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哄道：“乖孫女，別去吵你小叔啊，他明天要考試了。等他考試完了再讓他陪你玩?！?/br>
    看著吳圓圓嘟個嘴滿臉的不樂意，吳志強笑著就把她從mama的手里抱了過來，轉頭對擔心自己面試的母親說道：“媽，沒事兒，面試沒什么好復習的。我陪她玩會兒唄?！?/br>
    可他這么說了之后卻讓吳母不太高興，老太太臉一沉就念叨了起來：“你也是，都叫你聽你哥的，讓他給你一手cao辦了。萬一人家面試不要你，看你怎么辦?！?/br>
    “媽，你就放心吧，你兒子我這么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面試官一看就心動了，怎么會不要呢！”吳志強夸張地笑了起來，還忍不住逗一下自己的侄女，“圓圓，你說小叔帥不帥?！?/br>
    “帥呆了！”吳圓圓學著電視劇的臺詞也夸張地回應了吳志強一句，一時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吳母看到這場景，也只好先出去了，說起來，她也覺得自己的孫女怪可憐的，從小就沒了mama，爸爸又是個幾乎整天都在外面忙的人，缺少父愛和母愛的她，還好有個這么疼她的小叔。

    一片黑暗之中，吳世豪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難受了，甚至他的神智也開始有些模糊。說不出的難受勁從四肢百骸齊溜溜地往外鉆，而之前被楊錦輝制服時所受的傷也開始叫囂著發作。雙臂長時間被拉在頭頂的姿勢讓吳世豪感到肩部疼痛，而他的右肩尤其痛得厲害。

    但是最讓他感到痛苦的還是自己的胃，不知是不是因為之前被楊錦輝踹到，還是自己本來就有的胃病，吳世豪愈發覺得胃囊處簡直鉆心得痛，惡心嘔吐的感覺也跟著涌了上來，難受得他渾身顫抖，滿頭冷汗。

    “唔……”吳世豪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可是鎖住他四肢的手銬卻仍然紋絲不動，最糟糕的是該死的尿意也在這個時候湊起了熱鬧，搞得他更是心慌煩亂，在床上不停扭動。不知道熬到天亮有人來還要過多久，吳世豪難受地大口喘著氣兒，眼睛也被自己的汗水漸漸模糊了。渾渾噩噩之中，一些往事像夢魘一樣襲了上來，吳世豪身體上的痛楚倒是漸漸麻木了，可有些東西卻讓他更為痛苦。

    “啊……不要……”他無意識地慘叫著，已經快虛脫的身體反倒掙扎得更加厲害，帶著咸腥味的液體從嘴里溢了出來，他也渾然不知。

    楊錦輝水遁過后就趕緊回了自己那間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間”看法律專業的書去了，他一直很遺憾自己沒能進正規的大學學習，所以工作之后就自己買了成人高考的書來看，準備有時間拿個證也算一圓自己的大學夢。

    看了會兒書，楊錦輝就有些困倦了，他放下書本，脫了衣服，在那張屬于自己的小床上蜷起了不小的身子，準備美美地睡上一覺，明天的面試還需要不少精力對付呢。

    也不知大半夜誰家的狗吃錯了藥，一陣狂吠，睡在窗邊的楊錦輝硬是被這陣狗叫聲給吵醒了。

    在床上翻了幾個身，楊錦輝都覺得不太舒坦，心里好像一直悶悶地有什么東西堵著。

    反正也睡不著，他干脆起來開了燈，披上衣服，準備先去撒個尿回來繼續睡。

    在廁所里面痛快了一把，楊錦輝舒服地松了口氣，可突然他就想起被關在禁閉室的吳世豪了，對方被那樣綁著，估計想撒尿也不成吧。

    不過他轉念就一想，誰叫那家伙不知好歹故意挑釁自己，活該被綁起來。

    路過客廳的時候，楊錦輝借著光看了眼掛鐘，這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距吳世豪下午被綁起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個小時。

    躺回自己的床上，楊錦輝越想越不安，自己走的時候那家伙的臉色看上去就不太好，他又沒出吃晚飯，也不能解手，還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被固定住，會不會真出什么事兒？

    心里擱了事兒，楊錦輝就更睡不著了。閉上眼使勁地皺了下眉頭，楊錦輝終于利落地爬了起來，決定連夜回特警隊看看。雖然吳世豪做了錯事，可是應該也受夠懲罰了，而且對方畢竟不是犯人，不能那樣一直綁著，再說了，自己總不能讓他一個刑警隊的大隊長失禁在床上，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權啊。楊錦輝穿衣服找東西的聲音吵醒了父親，楊父探頭出來看到兒子慌慌張張的樣子，急忙問道：“錦輝，大半夜的你干嗎呢？”

    “爸，我有事出去下。您去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敝雷约簝鹤庸ぷ鞯奶厥庑再|，楊父也不好多說什么，他點點頭，不忘叮囑道：“那你可要小心點，這外面黑燈瞎火的?！?/br>
    “嗯，沒事的。您休息吧！”穿好衣服，摸了鑰匙，楊錦輝頭也不回地就開門出去了。

    可兒子臉上的慌張明顯地表示出這件事不是小事，楊父也不是看不出來，他有些掛慮地站在窗臺看著兒子騎著車飛馳而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太對勁。

    黑夜的翅膀猙獰地伸展在路的盡頭，雅馬哈車頭的燈給了楊錦輝眼中唯一一點光亮。

    一種強烈的不安沒有預兆地沖擊著楊錦輝的腦海，許許多多不好的預感令他越發變得焦急。

    他忽然十分后悔自己當時的沖動，不管如何，他總要守住自己的良心，暴力其實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打開禁閉室的房門的一剎那，一股并不算太濃烈的血腥味讓楊錦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吳世豪，你沒事吧？！”他焦急地喊著對方的名字，同時趕緊摁開了燈。

    被手銬鎖死在床上的吳世豪一點沒動彈，他虛弱地睜開雙眼看了眼朝自己跑過來的楊錦輝，滿是鮮血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牽起了一個笑容，能看見對方這么著急的樣子，自己這一身的狼狽似乎也值了。

    吳世豪嘴角的鮮血顯然嚇壞了楊錦輝，他吃驚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會變成這副樣子，他甚至想是不是吳世豪對自己這樣鎖住他心懷不滿，所以學著電視里咬舌自盡報復自己來了。

    事實證明楊錦輝大概電視看多了。

    吳世豪并不想死，當他從昏厥中慢慢醒過來之后終于有些清醒了，嘴里的咸腥味告訴他自己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太妙，被手銬固定住的手腳早已變得麻木，就連自己的聲音也被喉嚨里濃郁的血腥味磨折得近乎啞然。一片黑暗之中，時間觀念也在變淡，吳世豪想的是如果沒人發現自己這情況，或許熬不到天亮自己就真要交待在這兒了。這種死法還真是有點可笑，他原以為自己會死在緝兇抗暴的現場或是被自己抓過的罪犯報復殺死，甚至是被趙廣龍那個變態玩死，可沒想到那個看上去無比老實的楊錦輝才是自己的克星。

    楊錦輝急忙上前解開了吳世豪手腳上的束縛，緊接著就摸出手機開始撥打120。

    不知道是占線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電話那頭一直是忙音，楊錦輝一邊打電話，一邊不時看一眼吳世豪，對方的臉色慘白得嚇人，額頭上的冷汗又開始密集地浮現。

    看見楊錦輝摸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都無法接通，吳世豪也漸漸感覺自己撐不住了。

    “快送我去醫院……”胃部的疼痛和惡心感讓吳世豪一陣心悸戰栗，他竭盡全力對楊錦輝說出了這幾個字，痛苦地皺緊了眉。這話不用吳世豪交待，楊錦輝也不敢再怠慢，趕緊將人扶了起來，他一攙住吳世豪就發現對方的身子軟得嚇人，當即便想將人背起來。

    可還沒等他把人背上，就聽吳世豪掙扎著說道：“放我下來，我能走?！?/br>
    知道吳世豪大概不愿在自己面前太過丟人，楊錦輝一時也不好堅持，只是繼續攙著使勁往地上滑的吳世豪，當他看到對方衣襟上染到的鮮血，這才更明白了觸目驚心這四個字的含義。

    吳世豪軟綿綿任由楊錦輝扶著，麻木的雙腳開始慢慢地挪動著邁開了步子，如果說這也能算走的話，或許龜爬都能算跑了。

    照這速度，楊錦輝估計不等他們走出特警隊，吳世豪就得死在他面前。

    到這時候了，楊錦輝也顧忌不了更多，他不再征求吳世豪的意見，直接半蹲下來就把吳世豪扛到了背上，拔腿就奮力往外跑去。

    “他媽的……你想顛死我？”吳世豪的胃本來就不舒服，被楊錦輝這么背著跑自然讓他的胃更難受，而且作為一個大男人他更抗拒被另一個男人這樣背著，即便他還想過好好搞一次這個背著他的男人。楊錦輝只想快把吳世豪送去醫院，一時也沒想太多，聽到對方這么不舒服，他一下就愣住了，趕緊停住腳步把人放了下來。

    “讓我自己開車去……”吳世豪有氣無力地把手搭在楊錦輝肩上，他需要的是急救，可不是急害。吳世豪的鑰匙和其他隨身物品都鎖在楊錦輝的辦公室抽屜里，聽見他這么一說，楊錦輝咬咬牙把人扶到食堂的椅子上讓他暫時坐住，回身又跑回自己辦公室拿東西。

    拿了吳世豪的鑰匙錢包手機，楊錦輝一口氣直接跑到了停車場，他摸黑打開了那輛公安局配給吳世豪的別克，慢慢開到食堂門口之后把人攙了過去。

    讓現在這個狀態的吳世豪來開車絕對不靠譜，一向不喜歡公車私用的楊錦輝今晚為了救人也只好違背一次自己給自己定的規矩。雖然身體和精神都很難受，可吳世豪這時候還是忍不住想揶揄滿面焦急的楊錦輝一句。

    “姓楊的，我要是死了，就是你給害的……”

    這話還真說到了楊錦輝心坎上，他緊張地扭頭看了眼靠在副駕駛座上的吳世豪，踩下油門就急忙沖了出去，現在只要能救人，超速什么的他都管不了了。好在現在是半夜，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已十分稀少，楊錦輝一路沒遇到什么障礙，直接風馳電掣地奔入了本市最好的醫院。停下車之后，楊錦輝這才發現吳世豪已經又閉上了雙眼，要不是對方還有緩慢粗重的呼吸聲，真會讓他以為對方已經死去。

    感覺汽車停了，吳世豪微微睜了睜眼，他臉色蒼白對明顯被驚嚇到的楊錦輝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聲音微弱地說道：“算你走運，我還沒死呢?！?/br>
    不出所料，吳世豪一到醫院就給推進了急診室，楊錦輝則被攔在了外面。

    過了會兒，一名護士過來帶他去交錢辦手續好趕緊用藥。

    收費的那位大媽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堆，最后看了眼楊錦輝，淡淡地說道：“先交個五千吧?！?/br>
    “五千？！這……我現在沒那么多啊?！卞X包里就幾百元的楊錦輝一下就瞪大了眼，更糟糕的是他銀行卡放在家里呢，而他家離這醫院就算開車來回也要半個多小時，總不能沒人在這兒看著吧。

    “不會沒帶夠錢吧？那可不行。你趕緊籌錢去?！笔召M的大媽似乎是看多了這種來急診卻沒帶夠錢，就想著免費利用醫療資源的病人家屬。楊錦輝一看這情形，立馬急了，但是說起來這事可算是自己惹出的麻煩，自己得負責解決。只不過他怎么可能馬上弄得到錢，且不說他家離這里就是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和距離，更何況他剛調回來，也沒什么親近得可以半夜找人家借錢的好朋友，就算認識了幾個同事也總不好半夜讓人家帶錢過來的，再說今晚這事要是捅出去了，明天還不知道會怎么炸鍋。

    “不是……這事有點急啊，我真沒想到他會出這毛病，錢我明天一大早去銀行取成嗎？”

    他在收費處的玻璃窗外急得面紅耳赤，既是被收費的人說得尷尬，更是生怕會因此耽誤了吳世豪的治療。

    “還一大早去取，24小時的ATM機滿街都是，你這送人急診心里也得有點數吧？不成，趕緊去取錢來，要不然萬一你賴賬，那我們這個班的醫生護士就該替你背黑鍋??？”見多了口口聲聲會補款最后卻悄悄帶著病人溜走的家伙，收費大媽顯然是對楊錦輝產生了極大的不信任。

    電話那頭，她果斷地報告了剛送急診的這個病人沒人給交錢的情況。

    “我怎么會賴賬呢？我……我可是警察啊?！?/br>
    事關緊急，楊錦輝不得不拿出自己警察的身份證明自己的人品。

    “警察怎么了？警察也得交錢，再說了，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警察呢！你們兜里的錢能少？敢情你們自己平時白吃白拿習慣了，跑醫院來撒威風了！”誰知道收費大媽根本不買楊錦輝的賬，一通譏諷把他罵得更覺尷尬，也更覺心酸?；蛟S現在的警察隊伍里的確很多人利用警察的身份胡作非為、貪腐受賄，引起百姓的反感和不滿，可自己和不少同事從來都是秉公執法，嚴格要求自己，絕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沒想到他們流血流汗之后還要為那些警隊里的敗類背黑鍋。

    “前面的怎么回事？你不交錢別耽誤我們交錢啊，這年頭，看病能不交錢嗎？病人能耽誤嗎？你這小伙子長這么高高大大，這道理也不懂……”聽到后面也等著交費的人嘴里不耐煩的話，本想反駁幾句的楊錦輝只好退到一邊兒，帶他過來的小護士看他可憐兮兮的，忍不住勸道：“你也別急，趕緊籌錢去，我去給你值班的急診大夫說說你的情況，應該可以先搶救再付錢。不過拖久了可不好說，他這情況是急性胃出血，還是有一定死亡率的，最好盡早治療到位?！?/br>
    一聽到死亡率三字，楊錦輝就更緊張，他連連點頭，眼里早已是抑制不住地對這小護士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吳世豪被送進急診室的時候，人已經有些迷糊了，嘴被撬開強行往里面塞了根東西之后，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自己急性胃出血。

    好不容易嘴里那根東西取了出來，他隨后又感到鼻子里一痛，嗓子又開始了一陣難受，一根管子就這么給硬插了進來，這勁難受得吳世豪想也沒想就要伸手去拔那根管子，可在聽到有個男人說了句“病人下胃管后產生煩躁，趕緊約束手腳，給他打鎮靜劑”之后，他的手腳就給人用柔軟的寬布帶子給綁了起來。

    剛才才給楊錦輝那小子解開，結果送到醫院又給人綁了起來，吳世豪的情緒頓時差到了極點，他堂堂吳大隊長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罪了？雖然因為插著胃管的原因說話不太利索，但吳世豪還是睜了眼瞪住圍在他周圍的大夫和護士含含糊糊地嚷個不停，使勁拽起了捆住手腳的寬布帶子，直到身上挨了一針，口鼻也給罩上了氧氣罩，他這才消停。

    很快，吳世豪就被動地變得平靜了下來，意識也逐漸更覺昏沉，看著滿屋子都是陌生的白大褂，身體嚴重不適的吳世豪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絲脆弱，他轉動著眼珠四處尋找著楊錦輝的身影，只希望能從對方的身上找到一點慰藉，雖然正是這家伙把他坑得夠嗆，但也是這個人至少能讓自己安心。

    后來，吳世豪不知道為什么身邊忙碌著白大褂們的動作都漸漸慢了下來，不過這時候他已經沒什么精力去研究這些醫生護士到底要干嗎了，他緩緩地喘著氣，不肯閉上的雙眼仍在執著地尋找楊錦輝的身影。

    剛沖出醫院跑到車上的楊錦輝忽然看到了丟在座位上的吳世豪的錢包，他也顧不得太多，趕緊打開看了看，光是現金就有兩千多，里面還放滿了銀行卡在內的各種卡。

    自己怎么就忘記吳世豪這包了呢！還好他之前就一起帶了過來，正好解燃眉之急??！這事畢竟是自己惹出來的，楊錦輝自覺地認為吳世豪醫保報銷之外的醫藥費都該自己出。不過現在畢竟是救人要緊，楊錦輝琢磨著先讓吳世豪自己把錢墊上，回頭自己就取了還他，想必對方也不會有意見。

    他揣上這錢包又跑回了醫院，把包里的兩千元現金先交到了收款處，晃悠了下手里那幾張從吳世豪包里摸出來的銀行卡保證馬上出去取錢補款后，這才換來一張珍貴的收據和收費大媽略好的態度。

    “怎么，這么快就籌到錢了？”正看護著吳世豪的小護士看見楊錦輝這么快就回來了，驚喜了一下，他們已經給病人胃管都插好了，正準備給對方洗胃之后再注入止血藥劑和輸血。

    “已經交了兩千了，我過來問下密碼，取了錢馬上補款?！睏铄\輝遞上那張被自己捏得滿是汗水的收費單，轉頭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吳世豪，剛才還放下的心又立馬提了起來。他一下就跑到了病床邊，瞪大雙眼看著面色慘白的吳世豪，嗓子一緊，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吳世豪閉眼和睜眼的間歇變得越來越長，他很怕自己一閉眼就是一片漫無盡頭的黑暗，盡管他已經感到疲憊不堪。

    竭力睜開雙眼想要尋求那么一點光明，突然那個一直尋找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吳世豪微微地牽起嘴角，勉強沖楊錦輝笑了一下，嘴唇張了張卻沒法再說出什么。

    “放心，你……你不會有事的?！睏铄\輝沒注意到自己的嗓音都在發抖，他下意識地就攥住了吳世豪的手。

    吳世豪點了下頭，難得看到這么軟弱的楊錦輝，他似乎有些開心。

    “對了，我身上沒帶那么多錢，這邊催繳費呢，我看你包里不少銀行卡，先借我墊付一下，回頭還你。方便的話，你告訴我一下密碼成嗎？”說起正事，楊錦輝又強打起精神，錢就是命，要救吳世豪的命，必須得快弄到錢。吳世豪聽見楊錦輝這么說，又點了下頭，可是因為那根胃管以及自己此刻的虛弱卻讓他始終說不清楚，楊錦輝也聽得費力。

    掙扎著說了好幾次，吳世豪難受地反嘔了一下又溢出一小口血來，他皺起眉忍受著嘴里的血腥味，斷斷續續地稍微提高了聲音：“這些卡都是一個密碼……511……304?！?/br>
    剛被叫出去看了下另外個病人的大夫在得知這邊繳費后也趕了回來，他看了眼繳費收據，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吳世豪，冷靜地說道：“先洗胃吧，別再耽擱了?！?/br>
    “那就拜托您了?！睏铄\輝和醫生道了聲謝，攥著手里的銀行卡又匆匆跑了出去。

    吳世豪看著楊錦輝匆匆跑出去的背影，之前一直悶脹的下腹忽然忍不住一松，憋了好久的尿終于一下都xiele出來，也讓他帶著惱火的尷尬陷入了無奈的昏迷。

    楊錦輝怕吳世豪卡里的錢也不夠，在取款之前忍不住查了查余額，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屏幕上六位數的余額讓他實在震驚。

    從提款機里取了一萬元之后，楊錦輝也沒再去管手里另外的卡，拿著錢就趕緊回醫院全部繳了費。等楊錦輝忙完回來的時候，吳世豪也已經注入止血劑后在輸血了，楊錦輝看著對方緊閉雙眼似乎睡了過去，急忙扯住醫生詢問：“大夫，他……他不會死吧？”

    醫生看見楊錦輝面色沉重，安慰他道：“沒事的，送來的還算及時，已經直接給他胃壁用藥了，正常情況下血應該一會兒就會完全止住?！?/br>
    說完這句，醫生忽然又對楊錦輝說道：“對了，用藥的時候你朋友不小心失禁了。我們這兒男護工人手不夠，這幾個小姑娘都是剛畢業的有點不好意思，呵，那只好麻煩你幫他把內褲換下來洗洗吧，醫院小賣部那邊有成人紙尿褲賣，你可以先買來給他換上。被單就只有將就了，反正要是今晚沒什么問題，明天就去普通病房了?！?/br>
    “應該的，這事兒我來做就行?！辈恢罏槭裁?，明明是吳世豪失禁了，可楊錦輝卻覺得像自己失禁了一樣尷尬。他最初就是擔心吳世豪一直被綁著只能憋尿才特地半夜跑回來放人的，結果卻發現對方的問題遠不是憋尿那么簡單，不過現在看這情況，吳世豪還真是憋了挺久了，只不過大概因為之前光顧著胃難受轉移了他的注意力，現在下面終于找到個機會就這么拉出來了。

    既然吳世豪的情況已穩定下來，醫生和護士也都退了出去，畢竟他們還有其他許多病人需要照看。楊錦輝掀開被子，一股尿味頓時撲鼻而來，不過想想這也算是自己造的孽，他顧不得嫌棄，急忙替對方解開了腳上的約束帶，然后脫下了對方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長褲，以及那條早就濕淋淋的內褲。

    讓楊錦輝哭笑不得的是，當他用衛生紙想替吳世豪擦拭干凈那根濕嗒嗒軟綿綿的roubang時，那小家伙居然搖頭晃腦地扭動了一下，大有一副很不滿的樣子，果然和他主人一個德性。

    跑去醫院的小賣部拿了包成人紙尿褲，楊錦輝替光屁股的吳世豪換上后，這才借了個盆替對方洗起了褲子。想想自己這么多年連老爸的內褲都沒有洗過，這時候卻要給這么個和自己誤會不斷矛盾不斷的無賴洗褲子，也真是讓他感到有些憋屈。

    可誰叫自己攤上了呢？明天還不知道怎么和督察隊的人交待呢……

    這一陣忙完，楊錦輝才總算能歇會兒。他拖著沉重的身子坐到了吳世豪的病床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那個總算安分下來的男人，說不出的疲憊。怕吳世豪病情出現反復，楊錦輝也不敢睡著，就那么干坐著。他拿起吳世豪的錢包檢查了一下之前取出的銀行卡是否都放了回去，結果卻瞥到錢包的照片夾里面別著一張相片。

    出于好奇，楊錦輝把照片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照片上是應該是一家三口，妻子笑得很甜，挽著自己的男人，而小嬰孩兒則在父親的臂彎里露出了好奇的純真表情，照片上身為丈夫與父親的男人面容俊朗，目光里有一絲淡淡的憂郁，楊錦輝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神色溫柔的男人會是吳世豪。

    他看了眼床上面色明顯帶著幾分痛苦的吳世豪，想到對方折磨自己時的狠厲和冷酷，怎么也想不出對方也會有照片上這么溫情的時候。也不知吳世豪到底吃錯什么藥才會變成現在這副德性，楊錦輝自覺人性復雜，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去思考，只是默默地將這張照片放了回去。

    天還沒亮，昏睡中的吳世豪已經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掙了下有些麻木的手腕，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還被束縛著。鼻腔和嗓子被那些醫生護士拿東西亂插了一通，到現在還痛，稍微一吞咽就忍不住想作嘔，好在那根該死的胃管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取走了，不然吳世豪真要氣得咬舌自盡了。他全身都軟綿綿的，口鼻上還罩著氧氣罩，眼珠輕輕一轉，就看到了一個趴在床邊埋頭悶睡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緣故，吳世豪覺得口很干，手腳都被柔軟的約束帶束縛在病床上的他只能用手指輕輕戳了下就趴在自己手邊的楊錦輝，虛弱地說道：“給我口水喝?！?/br>
    本來就睡得不安穩的楊錦輝一下就驚醒了過來，他看到了睜開了雙眼的吳世豪，眼里掩蓋不住地生出一絲驚喜。

    “你醒了！渴？好……我這就去給你倒水?！睏铄\輝去病房外面搞了一大杯溫熱水，自己喝了口試試了水溫后，正說要喂給吳世豪，早班查房的護士見了急忙制止了他。

    “等等，你干嗎！”

    “護士，他說口渴，我給他倒點水喝?！睏铄\輝趕緊解釋。

    吳世豪半張著干裂的雙唇，在氧氣罩下緩慢地呼吸，胃里的難受勁總算稍微好一些了。

    護士還記得這個半夜送過來的急性胃出血病人，她進來看了看，搖搖頭說道：“不行，他這是急性胃出血，短時間是要禁水食的。不然會再次引起出血。你也是，不懂就別瞎摻和，一會兒醫生過來了，再讓他做個胃鏡，看看血徹底止住沒有。要是他真很渴，你就用旁邊的棉簽沾水給他擦擦嘴唇吧?；仡^我們會給從靜脈給他補充水和營養的?！?/br>
    吳世豪聽見這護士說了一堆，兩眼又是一陣發黑，看樣子這次進醫院還真是惹出麻煩了。

    楊錦輝一聽護士把吳世豪的病情說得這么嚴重，心里不免又有些沉甸甸的，他放下水杯，想起吳世豪手腳還給綁著，知道對方心里肯定很不樂意，急忙又問道：“那現在他手腳上的帶子可以去了嗎？”

    “噢，那個啊，昨晚給他插管引起躁動才約束住的，免得他弄傷自己，看樣子他也清醒不少了，趕緊取了吧?！币宦犠o士這話，楊錦輝連忙替吳世豪手腳上的帶子都給解開了，看見對方手腕上留下的紅色手銬印，楊錦輝的眼里像被扎了一下似的，趕緊用被子將吳世豪的手蓋了起來。等護士走了，楊錦輝小心地用棉簽沾了水給吳世豪涂抹干裂的嘴唇，吳世豪也只是配合地張著雙唇，不吭一聲。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之后，趁著對方現在清醒了，楊錦輝終于下定決心說道：“對不起，是我執行公務太過粗暴讓你生病受傷?！?/br>
    吳世豪還沒什么力氣搭理楊錦輝，他渾渾噩噩地閉了眼，靠吞咽唾液緩解著自己口腔的干澀，聽到楊錦輝那聲對不起，他忽然就睜開了眼，一如既往地帶著絲傲慢的笑意。

    “就算扯平了唄?！彼粏〉穆曇魪乃炖镎f出來，依舊有那么幾分譏諷的味道。

    雖然不認同吳世豪這句扯平了的意思，但畢竟對方現在是病人，楊錦輝并沒有和他爭執，他替吳世豪擦完嘴，又打水給他抹了臉。

    吳世豪厭惡自己嘴里那股血腥味，忍不住叫住了楊錦輝：“給我水漱漱口?！?/br>
    “不行，沒聽護士說不讓你喝水嗎？”楊錦輝可不答應，在他看來，進了醫院就要聽醫生的話，專業人士的話都不聽，出了什么問題就麻煩了。

    “兄弟，是漱口不是喝水，我不吞還不行嗎？”吳世豪勉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楊錦輝只得上前扶住他，一轉頭就看到了那雙戲謔的眼。

    既然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錦輝也只得讓吳世豪含了口水?？粗鴧鞘篮篮谧炖锕距?，他生怕對方一個忍不住就吞了下去，連忙把痰盂拿了過來。

    “快，快吐了！”楊錦輝催促道。

    吳世豪白了楊錦輝一眼，故意要作弄他似的假裝咽了咽，然后在對方大驚失色的同時一口就吐了出來?？匆娞涤?，躺下去的吳世豪這才慢慢想起昨晚自己昏過去之前似乎……尿出來了。

    他趕緊伸手向自己的下身摸了過去，卻意外地摸到了一堆紙制的東西。

    楊錦輝收拾好痰盂，看了下手表，今天他還要負責特警隊的面試，不能在這里耽擱久了。他正準備打電話告知督察隊的吳世豪的情況，然后再聯系對方的家人過來照顧他，至于因為自己的粗暴和疏忽而要負的責任，等吳世豪病情好一些了，他會自己向督察那邊交待，由他們來定論。

    “媽的！他們給老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