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珉醒來，頭仍有些痛，卻是不記得昨晚的荒唐事，只當自己喝醉了，然后有人服侍自己睡下了。

    同往常一樣，換好衣服之后，草草用過早飯，上朝，聽朝中大臣或為公或為私吵架，而自己作為太子，只能當一個和稀泥的角色，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父皇似乎很滿意自己這樣收斂鋒芒。

    雖然自己貴為太子，沒有意外，以后應當繼承大統，可身體的殘疾始終像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然后萬劫不復。

    朝會散去之后，乾元帝留下了楚珉。

    那人高高坐在龍椅上，似是疲憊，臉上又不失威嚴。

    “珉兒，父皇有一事要與你說?！彼戳丝醋约旱膬鹤?，欣慰之余帶著疑慮。

    “父皇請說?！背氚氲椭^，眼睫微垂，顏色姝麗。

    “你如今也二十了，既加冠，就該考慮成家的事，從前你說喜歡府上的鐘離?？墒腔始易拥?，哪里有那么多選擇，你可明白？可有什么看入眼的良女子?！?/br>
    “不曾。是孩兒考慮不周了，謹聽父皇安排?！背胫罆羞@么一天，此刻倒是無比冷靜，既然要娶，那就娶個父皇想讓自己娶的，說來說去，不過是政治牽制，哪來那么多真情。若能遇到一個知情達理的，她不嫌棄自己的隱疾，過上一輩子，未嘗不可。

    “我讓內務府給你物色幾個，到時畫了像，先給你母后過目，再送去給你看。喜歡的，就納入東宮。至于那個樂女，真喜歡，就讓她當個侍妾，也不算虧待了她?！鼻劢鉀Q了心頭一大問題，臉上輕松不少。

    “退下吧?！?/br>
    “兒臣告退?！背氩粍勇暽赝讼?，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手心薄薄的汗。

    景陽宮內，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坐在殿中，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懷里抱著只白色的小貓，看著自己的兒子。楚珉什么都好，從小未讓自己失望，性情溫和，通讀經略，連中三元的劉太傅也當眾夸過他。

    只可惜……

    當初若不是嬤嬤發現之后一力掩蓋這件事，可能剛出生，這個孩子就會被秘密處死。對外就說孩子身體虛弱，沒熬過去。

    可自己怎么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懷胎十月，母子連心。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孩子，至于后來楚珉爭氣，當上了太子，又是后話。

    “母后近日身體可好？”楚珉坐在一旁。

    “一切都好。你父皇跟你說了娶親的事了吧。昨夜他才與我商量，沒來得及提醒你?！?/br>
    “說了。母后幫著挑就行，我……都可以?！?/br>
    王皇后把小貓抱給侍女，手扶著頭，苦惱著什么。

    “我會好好過目的，吾兒不用擔心。吃些點心吧，是你最愛的桂花糕，我親手做的，特意多加了點蜜?！闭f著把一塊糕點遞給了楚珉。

    后者不知怎的，想到昨天楚琰吃了一半，遞給自己的桂花糕，很甜。

    居高位者不輕易暴露自己的喜好，用膳時挑著還算合胃口的菜嘗，就算喜歡，也絕不多吃。楚珉嗜甜，這一點只有母后和楚琰知道，也只有在他們面前，楚珉能由著自己的胃口。

    “中秋節，宮里會辦宴會，到時有些大臣會帶上家眷，你也仔細著點，瞧瞧有哪個品行俱佳的女子?！蓖趸屎蠖诘?。

    深宮寂寞，無所寄托，所念唯有這一個兒子。她與皇帝并無感情基礎，這些年面上勉強能做到相敬如賓。為著自己的兒子，她不得不提防著自己的枕邊人。

    那人心狠，是個帝王材，卻不是個多好的父親。而且她也知道，丈夫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并不多加勉強，只希望兒子順利登基，從此無需活著憂慮中。

    “兒臣知道了?！背氪饝?，心里莫名有點堵。

    用過點心，回到東宮，發現有個人已經在等著，大大咧咧地坐著，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見楚珉回來，端正了坐相，笑著說，“哥哥讓我好等?！?/br>
    “見了父皇與母后，回來得晚了些，你怎么又來了？”

    “不歡迎，昨天可是我把皇兄扶上床的，這就不認人了？”他裝出一臉委屈。

    “沒有?！背胫浪男宰?，不愿順著他的話多說。

    楚琰端起一杯茶，輕抿了一口，想起什么，眼角眉梢都帶上笑意。

    “我來是向哥哥辭行的，我要去北營了，也住在那邊，不能再常來看你。若是哥哥想我了……修書一封，我必定快馬回來?！?/br>
    “知道了，不必掛念我?！泵髅鲯炷畹娜耸亲约?，他卻還是這么說。跟前跟后的弟弟一下子長大了，要有自己的事業，他卻生出一絲悵惘。

    一切都要變了，自己要娶妻了，楚琰……也會慢慢走遠。世上的事，從來就是這樣，沒有人能抗拒。

    “我要去看折子了?！背腚[晦地下了道逐客令。

    可對面那人卻裝聽不懂，“沒事，我看著哥哥處理政務，等你做完了，我們就一起用膳，好不好？”

    楚珉哪里說得出不，便由著他。

    兩人到了書房，一個專心看著折子，一個佯裝看軍書，實則望著自己的心上人，好像少看了兩眼，那人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