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
林微一整天都處于茫然狀態,他被軍衛半押著回到震字府,本以為要去湖心亭,卻被籍學告知大將軍發話,今日無需他去作畫,要他回無名院候著。他一臉無措地回到無名院,發現阿梅已經不在。 原以為阿梅不過是又去了文白先生處,他便也覺得沒什么。坐在桌前喝了杯茶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今日偏房也十分安靜。雙胞胎在那場紛爭的當晚就被文白先生送給了雙姑娘,走的急,連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阿蘭總是躲在房里不出來見人,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快回來的時候林微右眼總是突突地跳個不停,象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他站在門前看了看偏房,血紅的夕陽映在青色瓦磚后,將整個房屋都照出了血色。大片陰影投射在青色地板上,帶著一絲不祥的味道。他看著這幅景色,心突然重重跳了兩下。 許久沒有過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他猶豫半晌,悄悄走到偏方門口敲了兩下,“阿蘭?” 房中寂靜一片,只有淡淡的蘭香從緊閉著的門縫里擠出來。他心跳得飛快,又伸手敲了兩下,“阿蘭,你在嗎?” 偏房中依舊沒有聲音,院子大門卻被人猛地一下推開。林微受驚抬頭,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穿著深藍色軍服的軍衛罵罵咧咧的走進來,見著他大叫道,“媽了個巴子的,你們這群賤奴,一個誆老子,一個杵在個死人門前,想做什么,嚎喪???” 林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側,驀的反應過來已經一天一夜沒見到阿梅了。他勉強朝著罵罵咧咧的軍衛笑了笑,道,“軍爺息怒,只是許久沒見阿梅回來,想來問問?!?/br> 那軍衛聽到阿梅的名字勃然大怒,“你還敢提那賤人,誆騙老子,害老子被文白先生罰去流放那些個賤奴們,那賤人卻踩著老子跟著文白先生走了?!闭f著他拎著自己的軍棍在地上跺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你愣在個死人門前做什么,也想要一脖子吊死不成?嘖,一個賤人、一個死人、一個傻子,真他媽的晦氣?!避娦l拎著棍子惡狠狠地瞪了林微一眼,像是想要沖上前來將他跺成rou餅,卻又不能過來,恨恨地拎著墻角的包裹走了出去。 林微琢磨了兩下軍衛的話,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輕輕將房門推開。伴隨著氣流的涌出,一股濃郁的蘭花香撲鼻而來,正中間房梁上一根白色綢緞也朝著房門方向搖搖晃晃,然后慢慢歸于平靜,靜靜地垂在下方木桌上一盆已經脫了水的睡蓮上方。 “阿梅……”林微喃喃喚道。這屋中的景象詭異又陰森,他卻只想著阿梅已經一天一夜未歸,會不會出事。他來燕都也不過三四個月,文白先生的奴隸死了兩個,走了兩個,只剩了一個阿梅。許是叔父的死、那屠夫的死、燕春院妓女的死和那只純凈無辜的弱小生靈的死讓他逐漸習慣了見到生命逝去,此刻站在房門口他的第一反應只是,阿梅可還安好。 這想著,門口趙三敲了敲門,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進來提人,而是站在門口一臉嚴肅道,“阿之,過來,大將軍已回府,要見你?!?/br> * 平都,離字門鳳鳴閣。 “此次那周文白著實是欺人太甚,他當日連為兄長提鞋都不配,現在竟敢如此狂妄。也不看看,若是沒有咱離字門,他坎字門不過就是一條落水狗罷了!”趙明雙腿岔開坐在圈椅上,對著主位趙澤怒氣沖沖道,“雙兒傷了心,一個人躲在馬車里不說話,也不讓言嬤嬤進去。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快馬加鞭先趕著回來了?!?/br> 趙澤低頭擺弄了兩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抬頭看了看下座的趙明,哼了一聲,“養虎為患,當日看著是個乖巧的貓崽仔,誰成想看走了眼。周文白,倒也算是個梟雄?!?/br> “什么?大哥,這話放在周文白身上過譽了吧,他不過就是個偷jian?;男∪肆T了!”趙明不滿地嚷嚷,“此次我們離字門可是丟盡了臉,大哥可要想著如何逃回這個公道才是!” “丟盡了臉是因為你們無能?!壁w澤虎眼一瞪,“那么多人圍著,還能叫周文白殺了知禮,當真是無用。如今回來了想叫我為你們討回公道,你當你們是三歲的奶娃娃不成?” 趙明咬牙,“當日事發突然,席子端也在場……” “眼見著震字門和坎字門鐵板一塊,若要動周文白,席子端第一個不答應。怎得,要我南三門整軍同北三門開戰不成?不說我們一群府兵打不打得過席家的精兵良將,兌字門那幫湊熱鬧的怕是要第一個投了誠?!壁w澤冷笑一聲,“雙兒巴巴地想著周文白的時候我便知此事不可行?,F在水陸兩路運輸,哪一個不是被坎字門牢牢把控著?周文白此人,隱忍精明,又懂得在外討個好名聲。若我是周文白,也絕不會迎娶曾經看過他笑話的家族嫡女?!?/br> 趙明被兄長堵回來,有些泄氣地坐在椅子上,敲了一下小臂上穿著的鐵環,道,“雙兒如此,叫我如何忍心?” “堂堂離字門的嫡出二公子,竟然還有這婦人之仁?此次叫你明白凡事不可憑意氣用事也好,總歸那周文白是個精明的,還知道送兩個人來,離字門也不至于太過丟臉?!壁w澤將拇指上扳指轉了一圈,道,“那兩個奴隸你們好生照看著,怎么作踐我管不了,只一點,別死了給人留下話柄。至于雙兒,女大當嫁,我看著姬家小子就不錯,明皙今年也16了,也該婚配。北三門不重子嗣,我們南三門可是要開枝散葉的?!?/br> 趙明悶悶地坐在椅子上應是,不滿地嘟囔,“雙兒許給姬明皙那個不中用的,真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