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大亂/江魚初顯身手/掌嘴
江重山不在,侯府被包圍,江安的第一反應是稟告夫人拿主意,剛出院門,就迎上了王氏,她扶著丫鬟匆匆而來,神色驚慌,“江總管,侯府被官兵圍了,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江安搖頭,“奴也是剛得到消息?!?/br> 王氏喃喃,“這可如何是好?” 跟在她身后的妾室丫鬟有的直接啼哭起來。 江安,“奴先去打探打探消息?!?/br> 前線戰敗的奏文是八百里加急直接送進皇宮的,皇宮外還沒有傳開,不過在江安給包圍他們的禁衛軍統領使了一千兩銀子后,還是得到了口風。 “啪!” 聽說江重山戰敗,生死一線,皇帝可能降罪的時候,王氏手里的茶杯都碎了。 緊接著就是一陣大哭,主子哭了,丫鬟不能不哭,夫人哭了,妾室更得痛哭,頓時定國將軍府上下哭聲彌漫,哀聲震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江重山已經死了呢。 江魚跟在江安身邊,算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一撥人,聽著這些哭聲既是頭大又是無語,很想說一句皇帝既然包圍了侯府,說明還有忌憚,也說明江重山還沒死,等他死了你們再傷心不遲。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人哭,不只是因為江重山受傷,更是因為侯府風雨飄搖,他們前途未卜,為自己哭罷了。江侯爺平日里威風八面,真的大禍臨頭卻也沒幾個人和他一條心,不知道他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江魚搖搖頭,快步往針線房走。 府里沒有能拿得住事的人,很容易生亂,他怕那些人在混亂中傷了他娘。 江魚猜的沒錯,消息在傳遞的過程中嚴重失真,本來禁衛軍統領告訴江安的是“定國將軍被匈奴的流矢所傷,生死一線”,傳到下人那里已經成了“侯爺被流矢所殺,生死不明”,再加上主子們的哭聲,下人們心里已經認定侯爺死了,皇帝要來砍頭了,紛紛收拾包袱準備跑路,有那腦子活心思狠的,已經干起了殺人奪財的勾當,江安看勢頭不好,手段強硬地處置了一批出頭鳥才把人鎮壓下來。 這是后話,且說江魚回到針線房,他娘不在屋里,前面掌事嬤嬤的房間里卻傳來劇烈響動,江魚跑過去,兩個小廝正在和掌事嬤嬤拉扯一個首飾盒子,其中一個小廝不耐煩了,直接踹了掌事嬤嬤一腳,又想去打在一旁幫忙的江魚他娘。 “住手!” 江魚大喝一聲沖過去,一腳踢在那人膝彎,那人跪倒,江魚趁勢擒住他的手腕向上一折,趁他吃痛,右手抓住他的頭發用力在地上一磕,人便暈了。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統共只花費幾秒,另一個小廝愣在當場,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跑,江魚哪會給他這個機會,掄起地上的小杌子朝他背后砸過去,那人被砸趴下,江魚倒拎起門邊的掃把抽在他脖頸,只一下就將人抽昏了。 然后拍拍手,走到驚呆了的他娘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問,“mama,你沒事吧?!?/br> 他娘打個激靈回神,“mama沒事,你怎么樣,有沒有傷著?!?/br> 說著蹲下來在他身上檢查一遍。 江魚,“我沒事,兩個小毛賊還傷不到我?!?/br> 他娘還是不放心,拉著他轉了個圈,確定他沒傷著才松口氣。 掌事嬤嬤收拾好東西走過來,給他們母子福了一禮,“多謝少爺和娘子相助?!?/br> 他娘連忙回禮,“劉麼麼客氣了?!?/br> 掌事嬤嬤,也就是劉嬤嬤也不來虛的,直接道,“以后若是有老奴能幫得上忙的,少爺和娘子盡管吩咐?!?/br> 他娘正要拒絕,江魚拱手行了一禮道,“那以后還請劉嬤嬤多多照應我娘?!?/br> 他娘沒有名分,按規矩不能稱呼“娘”,江魚卻故意當著劉嬤嬤的面這么叫,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劉嬤嬤果然是聰明人,道,“只要老奴在針線房一天,就不讓娘子受半點苦?!?/br> 江魚真心行禮,“多謝嬤嬤?!?/br> 劉嬤嬤對他娘說,“娘子有子如此,將來要享大福??!” 他娘覺得不妥,卻又打心眼兒里高興,最后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母子倆回到住處,江魚囑咐他娘,“我不在的時候不要自己出去,把門鎖好,不管誰來敲門都不要開,讓劉嬤嬤把大門也鎖上吧,最近府中應該無人有心思做衣裳了?!?/br> 他娘一一點頭。 江魚,“mama不要害怕,我晚上就回來了?!?/br> 他娘拉著他的手,“不能不出去嗎?” 江魚,“江總管教我武藝,算是半個師傅,兒子得去幫忙,還有韓先生那里,也要去看看?!?/br> “那你要小心?!?/br> 江魚為安她的心道,“您不要擔心,我好歹是府里的少爺,他們不敢對我下手的?!?/br> 心里卻道,大多數人都有落井下石的心理,看到上位者一朝摔下來,不狠狠踩幾腳,也要吐幾口唾沫,什么主奴規矩不過是強權壓制的結果罷了,只嘆他倒霉,沒享過主子的福卻要遭主子的罪,不過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感激江重山沒有把他只是一個賤奴的事情宣揚開來,一保留了他那點可憐又不值錢的自尊,二免了他娘一場傷心,現在遭罪就遭罪吧。 又囑咐了他娘幾句,想想確定沒什么問題了,江魚抬腳下床,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娘突然叫住他,“魚兒,侯爺,侯爺他真的死了嗎?” 江魚驚詫地回頭,在他娘臉上看到一絲不自在和幾分傷心,沒錯,確實是傷心。 他娘竟對江重山有感情嗎? 這個發現讓江魚震驚,他不動聲色地試探,“他死了不好嗎,到時候我接mama出去住,您就不用受苦了?!?/br> 他娘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疾言厲色地朝他道,“跪下!” 江魚愣住,還是屈膝跪下。 他娘走過來,指著他,指尖竟在發抖,“你怎么能說那些話,他是你爹,你這是不孝,掌嘴!” 江魚徹底愣住。 他娘已經落下淚來,“我知道我的身份沒資格教訓你,你走吧?!?/br> 江魚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的眼淚不僅讓他心疼,還讓他心痛,好像有人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子那么痛,可是這怪誰呢。 在他娘心里,江重山把他帶在身邊教養,在這個父不抱子的時代,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自己居然說他死得好,恐怕是大逆不道吧。 他要怎么告訴這個女人,那個男人并沒有把他當成兒子,只是當做一件工具,無情打磨。江魚更怕的是,即便他說出真相,他娘也會覺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他一切的反抗就都成了笑話。 江魚突然覺得沒勁兒,他怎么忘了他娘也是在規矩下長大的啊,他花了五年時間才讓她不自稱奴婢,不叫他少爺,又怎么敢確定她以后愿意跟自己走呢,也許她就想呆在這里守著那個男人,哪怕他從未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隱隱恨著她,可她甘之如飴,甚至在心里把他當做丈夫,當做天。那自己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自娛自樂,自說自話,自己感動? 江魚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更可笑的是他還會心疼她的眼淚,五年過去,心疼她已經成了本能,至少她對自己的好是真實存在的,江魚舉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啪!” 這一下打你自以為是! “啪!” 這一下打你自作多情! “啪!” 這一下打你自作聰明! “夠了夠了?!?/br> 女人被他下手的力道嚇住,她只是想讓這孩子吃個教訓不要亂說話,可江魚的神情動作卻讓她覺得她好像做錯了什么,如果不能彌補,她可能要失去這個孩子。 她半跪下,把江魚抱在懷里道,“是娘錯了,娘不該那么說,是娘該打……” 她握著江魚的手往自己臉上拍,江魚像受驚了一樣抽回手,“mama!” 女人把他摟的更緊,抽泣道,“你原諒娘吧?!?/br> 江魚沒有吭聲,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原諒可是她做錯了什么呢,說不原諒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呢。 “你不肯原諒娘嗎?”女人突然放開他,“娘還給你?!?/br> “啪!” 江魚還沒有反應過來,女人已經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 江魚的心跳漏了一拍,“娘,你做什么!” 女人柔柔地朝他笑了一下,眼中還帶著淚,“你原諒娘了嗎?” 江魚卻感覺心驚rou跳,“我原諒了,我原諒了?!?/br> 他娘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他被打紅的臉頰,心疼得摸了摸,“娘去煮個雞蛋給你揉一揉?!?/br> 這種時候江魚也不敢拒絕她,看她出去,竟也舒了口氣,他第一次覺得和他娘在一起竟比和江重山在一起還累,想到這兒,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算是還了他娘的那一巴掌,盡管他知道,這是一筆算不清的賬。 一刻多鐘后,他娘捧著剝好了的雞蛋回來,輕輕在他臉上揉著,一邊揉一邊溫柔地埋怨,“打這么重,你是和娘賭氣嗎?” 江魚背后的汗毛又豎起來了,不安地動了動。 他娘道,“好,娘不說了,不過你也要答應娘以后再也不說那些不孝之言,心里想也不行,娘知道侯爺對你嚴厲,可你也說那是侯爺為了你好,侯爺是你爹,你要敬他愛他,不可有半分忤逆,知道了嗎?” 江魚垂著頭“嗯”一聲。 他娘不太滿意,卻也沒有再逼他,心道以后日子還長,慢慢來吧,現在只求侯爺平安回來。 江魚沉默了一會兒,問,“娘,你不怨他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里十分忐忑,可見剛才他娘的舉動已經給他造成了陰影。 女人手下動作稍稍加重,“對侯爺要用敬稱,不可無禮?!?/br> 然后又道,“不怨,說起來當初是娘對不住侯爺,侯爺不計前嫌把我們母子接進府,給娘請大夫,親自教導你,又把娘安置在這么一個清閑的位置,娘感激還來不及,怎敢有怨?” 江魚想說他不是教導我,而是馴養我,像馴狗一樣,你的大夫不是他請的,是我用自由求來的,你的清閑也不是他賞賜的,是我用忠誠換來的,可嘴動了動,還是沒有出聲,因為他害怕她傷心,更害怕她不傷心。因此也沒有問出“娘,以后你愿意跟我出府過嗎”這個蠢問題,因為答案已經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