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想為侯府下一代培植勢力。

    江魚琢磨了一段時間，得出這么一個結論。

    江重山一直不停向他灌輸要對侯府忠心的思想，可是據江魚所知，這個時代父為子綱，父親對子女有生殺予奪之權，只要江重山在位一天，他江魚就得效忠侯府一天，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根本不用刻意強調，除非他想為下一代鋪路。

    恰巧的是，江重山的嫡長子，侯府的世子，據傳身體不好，體弱多病，難以挑起武將世家的擔子，這事兒若擱他前世的古代，或者這個世界的其他朝代，換個人就是了，可惜本朝嫡庶分明，有嫡必須立嫡，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幫世子立起來。

    這如何幫，怎么立就是一個問題。

    江魚想到的路有三條：一是借助世子外家的力量。江重山的老婆王氏也出自武將世家，只是因為這個世界男尊女卑的毒瘤太深，沒機會成為將門虎女，但她的娘家能給世子提供助力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條路是借用江重山的舊部。公侯伯子男，江重山位居侯爵，超品品級，但這不是重點，本朝的貴族沒有封地，侯爺也只是有名無實的虛銜，江家真正的厲害之處在于江重山一品定國大將軍的實權，在于他手里攥著的那塊能夠調動三十萬大軍的虎符。

    江家的祖先是開國大將，自熙朝建立至今百余年，歷經四朝皇帝更替，江家一直都穩坐定國大將軍的寶座，一將功成萬骨枯，江家這個寶座是用無數江氏兒郎的生命和鮮血澆筑出來的，像江重山這一代，死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差點兒成了絕戶……

    扯遠了，江家盤踞熙朝這么多年，軍隊系統又最講究上命下從，再加上一起作戰的生死交情，在“江家軍”里，說一句只知將軍、不知皇帝絕不夸張，這些部下就是最后的后盾。

    第三天路就是另外培植勢力，這是一條最耗費功夫的路，卻也是最穩妥的一條路。畢竟，二婚頭哪比得上一婚頭貼心和忠心，就拿外家來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王家把女兒嫁給江家，可不是一輩子就要雌伏在江家之下了，江魚相信，但凡江世子軟弱點兒，這江家姓江還是姓王就兩說了。

    再說江重山的部下，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的意思不僅天子要選大臣，大臣也要選主子的，江重山在的時候，他手下的人自然個個都是綿陽，乖順服帖，等他翹掉，到江世子那里，那些人是狼是狗且有的瞧呢！主少國疑，主弱臣強，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壞的可能了。也無怪乎江重山選第三條路了。

    可這第三條路也有講究，培養庶子們與江世子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是一條路，培養一支與江家毫無厲害關系，只忠于世子的力量也是一條路。前者風險高，江重山此人似乎十分重視血統地位，除了江魚他娘這個意外，他后院的女人，夫人王氏出身名門自不必說，其他人最次也出自小富良戶之家。

    出身不同，這妾室和妾室的地位就不同，他們生的兒子，同為庶子，地位也不同。只要江重山敢給他們一點希望，這世子最后誰來做還真不一定。所以最后只剩下另外挑人培植勢力這條歧路了，江魚猜測暗衛營就是江重山給江世子準備的人手，就他所知，在江世子出生之前，江家只有護衛和小規模的影衛，護衛是守衛侯府安全的，人數由侯爵的規制決定。影衛是江家主子私有，且每個人名額固定，家主可能多一點兒，但加起來也不過百。

    直到熙朝龍田十三年，江世子出生，江重山改制影衛，建暗衛營，從那時起就給他兒子籌劃勢力，到現在龍田二十三年，已經十年了，沒有人知道這股勢力有多大。如此良苦用心，江魚也只能感嘆一句，父母愛孩子，為之計深遠了。只是對于同是江重山兒子的他這具身體來說，頗有些諷刺。

    至于江重山為什么把他也列入世子后援預備役，他猜測一個是因為機緣巧合，剛好他娘病了，剛巧他求到了那個男人名下，順水推舟的一場交易就發生了，只用幾包藥就換一個效忠的承諾，怎么看江重山都不虧；再個就是他和暗衛營里的那些孤兒一樣，無依無靠，如無根浮木，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他的世子構成威脅，甚至比起那些人無牽無掛，他還有一個老娘做弱點，更好控制；最后應該就是他還有幾分才智，托了老黃瓜刷綠漆的福，他的所言所行應當能算半個才子神童。

    對江重山來說，這樣一個有幾分潛力、沒后臺、有弱點、好拿捏的人主動送上門來，不好好利用恐怕都都對不起老天的安排吧，江魚猜測過不了多久，江重山就會把他送給江世子，畢竟感情要從小培養才深厚，人也要從小使喚才順手。

    回想當初自己假稱有“刺客”，直愣愣往江重山跟前闖，簡直就是羊入虎口，不過江魚也不后悔就是，甚至也不覺得不公平，交易的本質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是他自己沒本事沒有籌碼還價，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愿意拿自己去換他娘的幾包藥。

    現在江侯爺已經履約了，他卻蠢蠢欲動想要逃離，說到底還是他違約了。不過讓他因為一個承諾就為江家賣命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說他不守信用也好，說他背信棄義也罷，這個地方他是一定要離開的。

    當然，他也不會讓江侯爺吃虧，既然江重山的目的是幫他的世子穩固地位，那自己只要幫他實現這個愿望就好了。

    定國將軍府的家主最主要的職責是打仗，依江世子的身體，這輩子都可能與沙場無緣了。不過元帥不一定要沖鋒陷陣，腦子也是武器，把腦子好好打磨一下，再培養幾把刀，臨陣指揮就行，這事兒江侯爺就能給他解決，問題不大。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感嘆江魚用了江侯爺兒子的身體，血脈相承，連腦子都和那個男人同步了，都想著為江世子磨幾把刀，只是江魚沒想到的是，在江重山那里他就是那幾把刀之一，還得是最鋒利的那把！

    這是后話，江魚現在想的是江侯爺給江世子磨刀，自己就給他做后勤，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只要他賺的錢多，砸也給他砸出一個軍神的名號來，到時候若是世子的威望勝過侯爺，也不知道江重山會不會提早“退位讓賢”？拖良家下水，看父子鬩墻，真是人間一大樂事，江魚壞心地想著。到時候江重山退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想必江重山那時也不會阻攔一顆廢棋的去留。

    當然，以上全部都是猜測，是江魚根據韓先生露出的口風，以及他從江總管那里有意無意打聽到的消息推敲出來的，江重山調教他的目的究竟如何，除了他自己，恐怕誰也無法確定。萬一他只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想抓一個小孩兒玩呢，那就是江魚和他娘的幸運了，等江重山興致退下，他們就可以離開了。

    不管怎么樣，當務之急是攢錢，學知識，練功夫，有銀子在手、有一技傍身，以后才有余力生活。

    抱著這樣的念頭，江魚越發刻苦，就這樣一直到江重山戰敗受傷的消息傳回來，他已經能在江安手下走八十個回合了。

    “要不是個頭太低，你這身本領可以上戰場了?！?/br>
    江魚搖頭，他不想上戰場，他怕死，對這個時代也沒有歸屬感，若是前世的國家征兵，保家衛國的渴望或許會打敗他對死亡的恐懼，這里……江魚收起手里的槍。

    察覺到他的抵觸，江安想說什么，突然傳來喧嚷聲，守門的小廝驚慌地跑來，“總管大人，不好了，我們侯府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