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幾度闖雄關十八(鷸蚌相爭王爺受刑,遷怒不聽話的小熊奴)
“他們不是死了嗎!” 林宗道根本不認為穆戡還有什么翻身的余地,老神在在地向門口看去。 等看清那群灰頭土臉被押上來的人之后失聲叫了出來。 “林相見到人為何如此驚惶,莫不是壞事做多了怕冤魂索命?” “穆戡你休要血口噴人!” “看來林相是不準備認了?” “認什么?我有什么好認的?!你帶這群人上殿有何意圖?” 穆戡不再與他廢話。 “袁浩?!?/br> 袁浩立時從那群犯人里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個子男人,押到前面。 “秉皇上,此人乃叫何三兒,原是京城郊外何家莊人士,十三歲入了相府打雜,一路坐上了管事之位。后來開始在全國經營買賣人口的勾當,擾亂綱常,害得民不聊生,罪大惡極?!?/br> “如此說來,又與我何干?我府上的下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莫不是犯過的罪都得怪到老夫頭上來?”林宗道臉色陰沉,極力推脫與這群人的關系。 “林相??!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你說過會救我的??!林相!” “放肆!大殿之上怎能容許你等刁民胡言亂語!左桓!” 袁浩早有準備,帶人擋住御林軍的洶洶來勢。 “既然林相容不得他們說,便由本王來說吧?!?/br> 穆戡面上無喜無怒,清冷孤傲地立于大殿之上。 熊蓮看著他的背影驀然覺得異常威武高大,守護著他,守護著百姓,也守護著疆土。 他從未見過穆戡上戰場的樣子,甚至不曾見過他真正動武是什么模樣,就在這一刻他清晰見識到了他的氣魄,比他自己、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英勇。 穆戡是讓他心悅誠服的人,也是他唯一喜歡的人。 他對穆戡的好上了癮,情毒噬骨,他想一直跟著他,就算看著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也無妨。 “五月前朝廷頒布新規,取締了大量的人口買賣的黑作坊,何三兒之流便首當其沖,淪為了階下囚?!?/br> “哦?既然淪為階下囚又怎會在彥王你的手上?!?/br> “林相勿急,本王還沒說完?!?/br> 林宗道奈不得他何,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些人與朝廷官員互相勾結,里面彎彎繞繞盤根錯節,便是被抓進了牢里,背后的保護傘卻沒倒,依舊有一線生機,甚為張狂?!?/br> “哪知道,那背后之人為與自己劃清界限下了狠手。先是流放到八千里之外的肅陽,接著又買通押送的衙役一路上在飯食里下慢毒,制造水土不服的假象,就算死在路上也無人知曉是林相你做的!” “哼,簡直不知所謂!穆戡你不僅知法犯法還胡亂妄言,污蔑朝廷命官!皇上,臣懇請立刻將彥王押送收監,勿再浪費時間聽他的虛言。 “王武你說?!?/br> 被穆戡點到的人被袁浩推了出來,看起來是個練家子。 “小人原本是京城順天府的衙役一名,負責押送人販去肅陽流放。說來慚愧,這是個肥差,平時收點犯人送的好處,養家糊口也是夠了。沒想到這次卻大賺了一筆,我與通行的張狗子一個人五百兩雪花紋銀。左右不過是一群流放的犯人,殺了就殺了。沒想到貪念一起,走上的卻是一條黃泉路??!如今張狗子已經死在城外,我僥幸跌下了崖,掛在樹上,逃過了一劫?!?/br> “收買你的到底是何人?” “是林府的管家!” “胡言!胡言!穆戡你到底哪里找來的這些人在皇上面前唱大戲!” 李玨這時出來認領:“王武和張狗子卻為我順天府在職衙役,愿應該上月中旬就回來述職,到如今卻一直失聯在外,搜尋無果?!?/br> 穆戡冷笑一聲接著問:“王武你可有什么證據?” “有的有的,我和張狗子怕那人事后不認賬,便留了那人喝酒。酒過三巡,那人醉了,就拿出相府印章給我們炫耀,我們也趁機誆他擬了個字據,簽字蓋章?!?/br> 袁浩雙手遞上那封字據。 穆戡抖開諷刺地看了兩眼:“久聞林府管家林靜和也是個落地的舉人,雖文章普通,一首好字卻是聞名遐邇,有堪比顏張之譽。不如林相看看是不是真跡?” 林宗道甩開他遞過來的手,眼刀若是能殺人早就把穆戡千刀萬剮了。 “皇上,“林宗道頓時老淚縱橫,以袖掩面摸起了眼淚,“這些下人背著我做出這等丑事,實屬臣御下不力啊,可老臣從不會做危害國家危害社稷一事??!” 穆湛原本也是聽得云里霧里。這時候更加頭疼起來。 穆戡正要開口,卻被一直隱形的嚴黎搶了先。 “彥王與林相各執一次,說到天黑怕都是解決不了。依臣來看此時并沒有那么復雜?!?/br> 穆湛找到了救星,趕緊道:“太傅,快說來聽聽?!?/br> “彥王豢養熊奴一事確有違法紀,按律當斬。只是念在王爺為我朝鞠躬盡瘁,又戰功赫赫,當從輕發落。更何況此熊奴與王爺感情甚篤,情有可原?!?/br> 李玨緊跟其后道:“皇上,臣贊同嚴太傅所言。買賣熊奴之事已是沉疴積弊,若太過強硬,容易喪失民心,適得其反啊?!?/br> “李大人所言甚是。不如以彥王爺此事為契機,將那些散落在外的熊族全都交由順天府登記在冊,愿意回鄉的自然是好,不愿意的也由府衙安排妥當,便于管控?!?/br> “那依太傅之見,彥王該如何處置呢!”林宗道在旁邊涼涼加了一句。 嚴黎笑道:“先皇在位之時,一次縱馬不甚,沖撞了位老人家,自責不已,便自罰二十杖。彥王是皇家子弟,犯了錯則理應效仿,以儆效尤?!?/br> “本王自領三十杖就是?!?/br> “區區三十杖,你們!” “林相別急,接下來便是你府管家林靜和之事?!?/br> “嚴黎你這個老匹夫不要欺人太甚!” “臣懇請先行抓捕林靜如,對人口販賣一事徹查到底,看看朝中到底還有那些人噬咬我朝根基的蟲蟻!依臣之見,林相最好也在家賦閑幾日,置身事外為好。若到時不小心牽扯到了林相也不好說啊?!?/br> “…”林宗道氣得啞口無言,白眼一翻后退了幾步,若不是左桓眼疾手快扶著,差點撅過去。 他顫著手指點著嚴黎這個老狐貍,這么些年還以為他怕了,收斂了,沒想到今天在這兒挖個坑等著他呢! “如此這般,便按嚴太傅所言。林相賦閑在家這段日子,朝中瑣事皆交由嚴太傅代為管理?!?/br> “臣遵旨?!?/br> “那再沒什么事,眾愛卿就下朝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穆湛臨走之前,還帶著甚為糾結之色對著穆戡和林宗道說了句:“委屈皇叔,舅舅了?!?/br> 籌謀了近半年,功虧一簣,還丟了實權,林宗道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穆湛和嚴黎一唱一和配合的樣子,將他和穆戡都擺了一道,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鑰匙?!?/br> 冷靜的聲音傳入耳中,林宗道看了眼平靜無波的穆戡,發現他正在對自己身邊的左桓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彥王,你就如此甘心嗎?”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蹦玛恍凶约旱氖虑?,對那些明爭暗斗毫不關心。 林宗道忽覺喪氣,想不通也理解不了,吩咐左桓把鑰匙交了出去。 如今的局勢已經漸漸脫離了他的管控。 穆戡拿到鑰匙之后并沒有立刻開鎖,而是連人同鑰匙一起交給了袁浩,看都不看熊蓮一眼,只道:“你先把人帶出去?!?/br> “穆戡…” 穆戡頭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熊蓮叫不住人,手腳被捆著也沒辦法跟上去,急忙問袁浩:“他去哪里?” 袁浩本來不想解釋,又覺得不說更對不起他們王爺,索性沒好氣道:“領杖刑啊,還能去哪里?!?/br> 這杖刑本就是示警之用,正在大殿與宮門正中施行,過往官員人來人往。 熊蓮求著袁浩帶他去看,但只能遠遠觀望不得走進。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脫去了華貴的外袍,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即便有刀恨槍傷也遮掩不住宛若斧鑿的令人驚羨。 悶棍與皮rou相接的聲音,厚重有力,清晰可聞,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疼,可是穆戡一聲不吭,連臉色都沒變化多少,只是汗濕的發側暴露了他的忍耐和痛苦。 熊蓮心里難受得發酸,恨不得沖上去替他挨幾棍子。 鐵鏈被袁浩牢牢抓在手里,他動彈不得。 懊悔歉疚侵襲了他的全身。 這一刻,他惡毒又自私,一點也不再想管別人的死活,只愿他安然無恙,不要受傷,不想成為他的負累。 如果他今天沒來,厲害如穆戡定是不需要遭受此刑的,他覺得他好不爭氣,一點用都沒有。 不知煎熬了多久,被解開鎖鏈的熊蓮沖上去就想扶穆戡,還沒走進就被不留情面地推開了。 “穆戡…”聲音里帶著哭腔。 受過刑罰之后的穆戡依舊站得筆直,直接朝宮門外走,準備回府。 熊蓮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血rou模糊的背被衣服蓋住,穆戡就像個正常人一樣,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到府上他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只容管家,大夫還有服侍的秦觀進去,任熊蓮怎么請求,也入不得門。 “王爺說,他不想見你,你既然這么想離府便走吧,他說他玩夠了,要放你回家。你可以和順天府安排的人一起走?!?/br> 曾經夢寐以求的承諾此時突然放在他眼前,他一點都不開心,嘴里溢滿了苦澀,咬開舌頭才能能止住鼻腔的酸意。 張開德見他這樣,也不忍心,安慰道:“王爺也是說了氣話,等他過兩天氣消,說不定就改了主意,你想回也回不去了?!?/br> 熊蓮不說話,直直站在那兒。 后來還是熊只過來才把他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