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幾度闖雄關十七(殿上對峙,王爺認奴)
兩月一次早朝快至中午也未曾結束。 繁雜瑣事與他無關,穆戡百無聊賴地等在一旁,聽各部官員的匯報,聽前些日子洪災之后的重建狀況,待著最后專為他準備的陷阱。 “皇上,臣有事啟奏?!睉舨可袝暮蜕锨斑M言。 “愛卿何事?”穆湛早已昏昏欲睡,打著呵欠,勉勵睜眼。 “近來臣一直在處理熊族歸籍一事,京城中卻有一處地方專與朝廷做對,收容那些不配合的熊族。那些熊族野蠻未曾開化,又多混于市集之上,危及了京城中治安秩序。臣懇請皇上按律法處置那些不肯歸家的熊族,以儆效尤!” “文大人此話言過其實!”李玨也從另一邊上前反駁,“留在京中的熊族大多是老弱病殘,安居于室,靠在市集上販賣手作維生,并無文尚書所言紊亂京中治安,文尚書欲加之罪不知可有證據?” 文和哼聲道:“秉皇上,上月初二便有一例,集市上熊族因物價與人爭執,又因人多勢眾將人打殘,至今那商家還未能下地。李大人,可有此事?” “皇上,確有其事,不過那人為當街惡霸,胡亂滋事。熊族眾人也只是見義勇為,并不是主動挑釁。他們本就是受害者,文大人若要治他們的罪豈不是欺人太甚!” 兩人爭論不休,穆湛聽的懨懨。 “哦?李大人身為順天府尹,如此妄斷人事,缺失理性,反縱那群害人者逍遙法外,請恕我等對順天府之公正存疑?!?/br> “關于此事,從頭到尾順天府的卷宗全都記錄在冊,若文大人不放心,自去查閱便是!” “定然,事關社稷,我自會去查。另有一事,臣想參彥王穆戡私豢熊族,在府上亂用私刑之罪。他仗著軍功在京城橫行無忌,藐視令法,擾亂綱紀,還望圣上明察!” 大殿里火爐燒得正旺,穆湛懶洋洋的坐也沒坐相,一聽這話精神忽然抖擻了起來,挺直了背。 “皇叔…?怎么可能!爾等休要胡言?;适鍨槿藙傊辈话?,怎可做這種知法犯法之事!” “皇上啊…”林相坐在御設的暖凳上,撫著胡須冷笑開口,“你常在宮中當然不知,彥王不過回京幾月,卻是惡名在外,連老夫都耳聞過不少?!?/br> 穆戡面對質問,臉色平靜,輕轉拇指上常配的扳指,幽幽開口:“不知林相日常聽過本王哪些惡名?說出來也好讓本王樂一樂?!?/br> “你縱容屬下毀損良田,其罪一。當街暴打百姓,殘虐家仆,其罪二。未經報備,直接殺害朝廷命官,其罪三。不知彥王可認這些罪?” “這些本王確實做過?!?/br> 穆戡一開口,百官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林宗道也沒想他這么就認了,驚喜交加,內心不安。 “先說第一件,本王是縱著屬下在京郊訓練跑馬,毀損的田地糧食卻都按市價補上了??陕犝f御林軍的兵馬也經常于那處cao練,卻從未有過賠償。林相何解?” “你!” “再說第二件,本王暴打的百姓就是熊族人販,不知林相可曾見過聽過哪些人販如何在街上毆打熊族的?雖說按當時律法所言熊族確實可以買賣,卻應自愿。本王作為皇子,見到如此違法亂紀之事,當不可忍,若林相真要將此罪冠于我身,我擔著便是?!?/br> “最后,當初本王微服去江浙濟賑災糧,到了當地卻只見餓殍遍野,朝廷撥下來糧錢不知所蹤。本王便送了這等貪官污吏到地下享福的機會。林相是在替自己的學生鳴不平嗎?” 穆戡絲毫不給林宗道說話的機會,逐條列下,有理有據,情有可原。 林宗道氣絕。 穆湛聽完,點點頭,緩和著局勢:“皇叔所言確有道理,但還是過激了些,不如…” “皇上,彥王行事如此荒誕,若不嚴懲實難平穩民心??!” “皇上,臣還有一條罪狀?!?/br> 林宗道一派紛紛上前諫言,原來平靜無趣的朝堂突然熱鬧起來,成了穆戡專屬的討伐大會。 穆戡不焦不惱一個個回答,自然堵得對方無話可說。 忽然殿門外候著的侍衛使出一個手勢來。 林宗道就知道事情成了。 “彥王何須避重就輕,為何閉口不談豢養熊奴一事?” “林相如此篤定,那便是有證據了?” “且不說王爺第一天進京當街帶走熊奴一事眾人皆知,今日老夫還找來了證人?;噬?,”林宗道起身,“求皇上應允御林軍統領左桓押證人上殿?!?/br> “那…就快些押上來看看吧,別誤了午膳時辰?!?/br> “喚左桓進殿!” 穆戡勝券在握,不管林宗道那邊備著什么,總奈不了他何,再說他還有大招沒放。 直到在見到被人綁著推上大殿的熊蓮時,寬袖里掌捏成了拳,白玉扳指也碎成了兩半。 一切的失色都被掩蓋在冰冷平靜之下。 “林相,這是何意?” 聲色并無轉變,剛才步履躑躅的兩下卻被林宗道閃著精光的眼睛捕捉到了。 “難道彥王不認識,這不正是你府上的熊奴嗎?” 熊蓮不顧壓著他的宮中侍衛,大吼一聲:“不是!” 百官驚惶,怕他沖撞了圣上,又喚了幾個人壓制住他。 “放肆!” 熊蓮被屈辱的堵住了口,頭被壓在地上嗚嗚大叫。 穆戡背著身,沒有看過去一眼。 林宗道心里嘀咕起來,上次下面的人回報穆戡很看重這個熊奴是否為誤傳,除了一開始還能看出些動容,如今什么痕跡都沒有。 畢竟是個玩物,再上心又能有多少,能治得了穆戡罪就行。 “林相既然說了是證人就細細說來吧。本王等著?!?/br> “好,老夫就讓他們一個個說?!?/br> 李宜又一次被推到了前頭。 他沒見過這種場面,瑟瑟發著抖,雙目無神,若不是被左桓一下,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我親眼所見…彥王將這個熊奴關在家里打罵,不讓他出門。我當時見他可憐,想把這個熊奴給救出來,卻被彥王打倒在雪地里,留下了病根兒…”他按著左桓吩咐的半真半假全說出了口。 穆戡看著他諷刺一笑:“可有人能證明是我打了你?可有人見到?你如此信口雌黃,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殺頭的?!?/br> 言語間重威壓頂,整個大殿安靜了不少,李宜嚇得哆嗦得翻白眼。 “我、我、我沒有、皇上,饒命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啊~當、當時在彥王府廚房、當值的人都能證明!他們都是彥王、王的人啊,皇上,要害死小民啊~” 熊蓮動得更加猛烈,眼里的火快把李宜給燒死了。 “呵,如此林相在大街上隨便拉個人來豈不是都能治本王的罪!” 穆戡不屑撣塵 林宗道氣急敗壞地指著熊蓮:“這個熊族確實是在你府上發現的,你又有何話要說?” “在我府上,林相有如何證明得了他是我的奴呢?我不過是見他可憐留在府上養傷而已?!?/br> 見他入套,林宗道露出了jian計得逞的神情,正想開口,忽然熊蓮全身肌rou爆起,掀開他身上的禁錮。 事發突然,左桓被那力道震退了兩步,仰倒在地。其他人也沒本事制約住發狂的熊族。 盡管鐵鏈束腳,熊蓮蹦著向穆戡身邊挪。 快臨近時卻打了一個趔趄,差點被絆倒,直直摔了過去。 深紅色的地毯蓋臉,離地只差幾毫,熊蓮下意識閉上眼。 下一刻,腰上箍上了一條鐵臂,勒著他站了起來,投進了散著熟悉的松香味的懷抱。 一睜眼就是那張傲挺的臉,狂躁、擔心全都落了地,在這個人身邊熊蓮的力氣也沒了大半,靠得更近,全是一腔委屈。 “啾——” 臉頰印上了唇,穆戡冷著臉,沒來得及反應,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得瞪大了雙眼。 熊蓮如此直接得表達愛意,自己也不好意思,他舔舔唇,按耐住沖動,大聲道:“我不是,奴隸,穆戡,我喜歡,留下來,和他一起?!?/br> 這個熊族原是用來當個人證,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作用。 想不到居然還對彥王動了情。 林宗道鼻哼一聲,慢慢道來:“你說你時自愿留下的?看來是老夫誤解了彥王?!?/br> 穆戡早已從剛才的驚喜中醒過來,銳利地盯著沾沾自喜的林宗道,抿唇不語,對熊蓮投過來的目光也視而不見。 “如此便是不服律法所言,京城豈是你們這些低等熊族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皇上念你們可憐,特賜你們除了奴籍回鄉,你們不感恩戴德也罷,竟為了一己之私,擾了皇上圣安!先如文大人所說將這群熊族全都關進大牢,聽候審判,再不服者處以重刑!” “你胡說!” 熊蓮暴怒,沖上去就要把那長得竹桿兒似的男人頂開。 還未動作,就被人摟著腰扯了回來,頭頂一聲輕嘆。 熊蓮第一次聽穆戡如此無奈的嘆息,他不愿見他如此。 穆戡將熊蓮攬到身后,自己向前一步。 “林相今日是鐵了心要本王承認豢養熊奴一罪了?” 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滿身傲然的貴氣壓得林宗道底氣盡失,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冷汗直流。 穆戡這次回來收斂了不少,林宗道差點忘了他是條逮著人就咬的瘋狗,從不計后果。 一上手,就能輕易把他捏死。 “好,”湊近的穆戡燦爛一笑,“我認了,他就是我養在府里的奴?!?/br> “你…你、你,好你個穆戡,私豢熊奴是死罪,你身為皇子,不起表率作用,反以權謀私,罪加一等!皇上臣奏請將彥王穆戡押入天牢,由大理寺親審!” “皇上,小王也有事要奏林相一本?!?/br> “穆戡你既認罪,休要再倒打一耙!” “袁浩,帶上來!” “是,王爺?!?/br> 殿外候著的袁浩早就準備妥當,立時把幾個尖嘴猴腮的人帶上了殿。 所有環節作為皇帝的穆湛沒有任何插嘴的機會,聽聽林宗道說的,再聽聽穆戡所言,只想著快點解決完,能抱著美人用午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