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又純又欲崔如澤,可甜可A季熙華
正值夏日,大公主穿了一身被權貴們從長安帶到洛陽,仍然十分時興的波斯紋樣男裝翻領袍,腰間則系著革帶,并未掩飾自己女子的特征,正是此時頗為流行的一種貴女裝扮,英氣嫵媚明艷,矛盾又融合地恰到好處。 上船的時候崔潤轉身搭了把手,她微微一頓,便大大方方地把手交給他,被拉了上去。這宮船還是熙華跟父親要來的,富麗堂皇,舒適如宮殿,到處都是飄飄的紗簾,重疊的帷幕,氤氳的香煙,瓜果茶點也早就準備好,宮人們安靜地穿梭來去,奉上冰鎮好的果露酒液。 熙華雖然來時就知道自己想確認什么,但也覺得不急于一時,天時地利人和,在水上漂游獨處,美人在側,為何不先享受一番呢? 于是她邀崔潤往樓船上層去臨風賞荷。崔潤欣然答應:“理當從命?!?/br> 崔潤長得好,這是個很出眾的優點,但也可能不是,至少熙華已經發現自己身旁的宮人不知不覺就會注意他,為他傾心。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很正常,但想到他將來會隨時隨地招蜂引蝶,還是讓熙華有些不痛快的。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樓梯的時候,崔潤一直跟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熙華微微側身就可以看到他認真垂眼的神色,不由覺得這個人真是怎么看都很好看,且總有新鮮的角度與姿儀。她有些不愿意承認自己被觸動,于是等上樓后站在窗前,清風拂面,她就忍不住率先開口:“其實,我一直很羨慕昌慶姑母,她成婚后身邊也沒少搜羅年輕俊美的男人……” 崔潤似乎很震驚,一瞬間失態地瞪大了眼睛:“可、可是……我以為你知道我……” 熙華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說下去,很嚴肅地抬起頭看著他:“我不需要你用漂亮的言辭告訴我你的心意,我只是覺得有些事現在說出口,比較不傷人。你是男人,容貌出眾,前途遠大,出身不差,傾慕你的女郎不在少數。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是公主,我阿父是皇帝,我不想受委屈,也不想為你一步步退讓,如果你求娶了我又覺得不甘心……我不會原諒你。我也不介意……養幾個男人,如果你覺得養幾個女人不算什么的話?!?/br> 崔潤不大清楚這話從何而來,但卻很清楚自己應該說什么,當即肅容承諾:“我不會?!?/br> 雖然只是三個字,但他的態度足夠鄭重,還有點被她嚇到的后怕。 熙華的目光更鋒銳,像是要剖開他完美的皮相評判他的心:“你又沒有見過我幾次,為什么會這樣喜歡我?為什么?” 對喜歡的女郎坦誠心意本該是羞澀,憧憬,忐忑的,但這一幕真正發生的時候,其實更像是奏對。崔潤知道自己要取信于她就必須真誠,也早準備過措辭,可是見她此時此刻如臨大敵,不知道怎么在嚴陣以待的同時,他又覺得這反應很青澀又很直白,很可愛,讓他有點想笑。 所以他就微笑了:“其實早幾年,我在長安見過殿下的?!?/br> 熙華蹙眉:“我不記得你?!?/br> 這人長成這樣,如果兩人真的碰過面,她怎么可能沒有印象呢? 見她詫異,崔潤神色更溫柔,看著她的眼神動人心弦:“只是偶遇而已,當時你神采飛揚,和一群小姐妹在野外狩獵,我們一群男人,不好過去說話,只是看了一眼。還有一次我進宮,正好碰上你從廊下走過。那天你穿一身綠,沒看見我,神態凜然如冰雪,端莊皎潔,我……” 他竟然開始有些不自在,閃躲起熙華過于認真的眼神:“我喜歡你尊貴驕傲,璀璨耀眼,綻放光華無人能比,也喜歡你坦率直白,和我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故作羞澀或者矜持,我喜歡你長得美貌動人,不管是十五歲還是十九歲……我的殿下?!?/br> 熙華渾身發燙,終于挪開視線,好一陣沉默,平復心情?!∷_實不是扭捏作態的人,于是靜靜回味片刻后,她就繼續問想到的問題:“所以,你是早就對我有意?” 崔潤點頭,看她的目光如粘稠guntang的糖絲。 熙華定了定神,轉身看水,平靜片刻,才道:“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那么早就……” 崔潤見她確實心動,試探著來摸她放在紅漆欄桿上的手,熙華內心慌亂,面上卻鎮定如常,一動不動。眼看著他從試探已經到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都靜默了一瞬,崔潤才緩緩從簡單的覆蓋到交握。他也有點緊張,好在熙華很配合,低著頭轉過身來,臉頰漸漸染上層層緋紅,雙眼瀲滟如秋水。 對視中容易滋生沖動,崔潤卻只是很克制地伸手摸了摸她發燙的臉,滿眼珍愛與迷戀:“你真好看?!?/br> 熙華容貌結合父母的優點,光艷照人,鋒芒畢露,英銳明艷,生來尊貴,更加懾人,她自己知道這一點,可被崔潤說出來,不知道怎么就……讓她的心顫抖起來。 兩人終于說開,直面早就曖昧的感情,感受竟然如此新鮮,令人戰栗,雙雙不知所措,只傻傻地拉著手凝望彼此。 許久,熙華抽出了手,輕聲道:“我會和阿父去說,就是你了?!?/br> 這些年來許多眼睛都盯著她的婚事,其實無非是想看出皇帝的心意和她的脾性,尚主益處無窮而已。而她早就從母族看見了婚事上眾人會有的小心思,又被父母留了這么多年,自以為足夠冷靜理智,看得清楚成婚找個合適的對象,自己立得住拿得穩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在內心深處,她是想要熱烈的感情,全然地投入。不是崔潤,還能是誰? 她無需問神,問問自己的心就足夠下定決心?;实墼缰浪痛逎檨硗?,看上去也不算反對,現在她自己也取中了崔潤,實在是沒有必要拖延。再說公主下降,得有司備嫁,耗時至少半年,現在說通了父親定親 ,完全不算急。 只是定了就不能后悔了而已。 崔潤很高興,又有點緊張:“是不是太快了?” 熙華搖頭,笑意里帶了點調侃:“你不想快點嗎?你都二十五了,我也要二十歲,我不信你不急?!?/br> 她畢竟坦蕩,再說因為父親舍不得嫁她,多留這幾年在男女之事上也算漲了許多見識,不至于提起婚配就害羞到說不出話。再說,她的信條就是有些事害羞無用,必須去懂得,把控,才能過得幸福。 崔潤受不了她的直白,不得不承認:“陛下疼你,我怕他不喜歡我要娶你?!?/br> 熙華就喜歡他不那么冷淡自持如神仙的模樣,聞言輕聲笑起來:“他早就知道你的意圖了,也沒難為你呀?!?/br> 崔潤離她這么近,心潮澎湃下幾乎管不了兩人到底在說什么,胡亂接話:“那怎么能一樣,上門求娶人家女兒,天生是理虧的……” 兩人本就距離不遠,吹了這么一會風,婚事都已經定下,距離也越來越近,呼吸交纏,親密非常,眼看著兩人都心猿意馬,熙華忽然注意到不遠處駛來一艘船。 她后退一步,不悅地看著徑直往這邊靠過來的那艘畫舫。崔潤也回身看到那艘船:“船頭好像有人?是沖著這里來的?” 三層樓船,主人非富即貴,何況這艘樓船規格不同,畫舫的主人應該看得出這是宮中的,想打個招呼也屬平常。熙華雖然不大高興,但也不至于為這個生氣,嗯了一聲,轉身在陳設好的坐席上屈膝坐好,吩咐宮人:“拿冰飲來,這天太熱了?!?/br> 其實她心里也發熱,又不好被人看出來,故作鎮定。崔潤站在窗前,回身看著她,大大方方地要求:“我也要?!?/br> 熙華笑得有點壞:“我這里的冰飲是玫瑰露?!?/br> 玫瑰露香甜,回味也好,還是很漂亮的紅色,放在水晶杯里如同一大塊純凈的寶石,想想被崔潤拿在手里的樣子,就讓她很快樂。崔潤喜歡的就是她驕傲肆意,張揚明艷的模樣,只愣了一下,就坦然道:“玫瑰露很好?!?/br> 熙華心里壞一下就夠了,見他不介意,就招手叫人再上一杯,又解釋:“我不愛喝酒,也不是不能喝,但……喝了不方便?!?/br> 未婚男女相約出游可以,但是一起喝酒萬一醉了就不像話,還是要注意的。崔潤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根本沒有往下問。他那臨風站著衣袂飄飄的模樣頗有魏晉古風,就是手中水晶杯里玫瑰露看上去格格不入。熙華抿了一口自己杯中冰鎮的玫瑰露,又道:“要不要吃點果子歇一歇?坐著等吧?!?/br> 她是公主,別人就算沖著她來,她也不必恭候,有時候不愿意見也就不見了,崔潤還是客人,自然聽從主人的吩咐,乖乖在她身旁坐下。熙華不是高高在上惹人厭的性格,但是她確實擅長發號施令,也喜歡會乖乖聽從自己的崔潤,他這幅模樣她確實很滿意。兩人雖不能繼續親近,但氣氛卻帶著剛剖白心意,不言自明的熱度。 所以,來的人無論是誰,其實她都不打算請上來敷衍。對方要是有自覺,也根本不應該打擾單獨出行的男女。 一盞冰鎮玫瑰露喝完,宮人上來輕聲稟告:“殿下,畫舫上的是安慶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還有幾個女伴,說是正好碰上,想上來問個安說句話?!?/br> 熙華欲言又止,抬頭掃了一眼崔潤,似笑非笑:“正好碰上?” 她這四個字說得輕盈又奇特,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宮人的頭埋得更低,根本不接話。崔潤有些尷尬,但他也有擔當:“請上來見個面也不錯。畢竟是殿下的親戚,你我之事陛下都知情的,也不必遮掩,對不對?” 熙華當然知道看上崔潤的人不會少,但她并不害怕,見對方愿意直接對人表明兩人的關系,毫不拖泥帶水,心中也覺得滿意,點頭道:“也好,那就請她們上來?!?/br> 宮人離去后,熙華笑了一聲:“反正我本來也不喜歡她?!?/br> 安慶大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也就是熙華的姑祖母。她祖父當年兄弟間斗爭劇烈,也牽扯到了這些姐妹,安慶大長公主歷經變亂能夠活下來,本就不是什么討喜的人,她極為護短,但還算知情識趣,這些年都熬下來了,還算有份尊榮。 但她的女兒婚嫁時沒遇上好時候,又和宮中沒多少感情,婚配平平。等這個外孫女出世后,大長公主日子好過了,便時常接過來教養,還塞進宮里給熙華陪讀。只是熙華和她處不來,宮中自然以熙華的意見為先,陸陸續續退回去幾個女孩,她也在其中,兩人實在說不上有什么感情。 在大長公主的公主府里,孫玉娘算是頭一份的,因為公主喜歡,所以她盡可以任性妄為,性子嬌氣又霸道,可是在宮里她也得學著敬畏恭順。就這樣還被退還回家,她深覺恥辱,雖然當面不敢對熙華如何,但心里其實一直很不服氣,甚至暗暗怨恨。 對熙華而言,孫玉娘什么也不是,不見面甚至想不起她來,但見了面就覺得她煩,懶得應付。孫玉娘身邊還是有人捧臭腳的,畢竟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到熙華身邊,孫玉娘好歹也是公主外孫女,父親也封了侯,雖只是虛銜,從不上朝,但到底也是有人攀附的。 還是那句話,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做公主的閨中密友,自然因為她看不上而暗暗不滿抱團的人也有不少的。 等人上來后,熙華就發現果然是孫玉娘那幾個熟人。她端坐不動,崔潤倒是站起身讓開了一點。姿態如此明顯,孫玉娘等人只好乖乖下拜:“見過殿下?!?/br> 熙華噙著一縷和瑞香見人時一模一樣的微笑,頷首:“平身,好不容易遇見,你們也是有心,其實何必如此多禮呢?本宮只是隨便散心,儀仗都沒擺,就是不想累得遇到的人都過來見禮,玩也玩不暢快?!?/br> 她地位高,就算陰陽怪氣擺架子,這些人也只能受著,畢竟是她們自己上來的不是? 孫玉娘起了身,臉色變來變去,最終干脆不理,紅著臉向著崔潤羞澀微笑,身姿裊娜地屈膝見禮:“崔舍人,好久不見了,自從那次在檀香寺遇見后,都沒有見過您了……” 崔潤嚴肅地好奇:“這位娘子是誰?” 熙華舉起絹扇遮住半張臉,露出一雙彎起的眼睛,看著孫玉娘一瞬間難看下來的臉色。孫玉娘也看了一眼她,面色慘白,卻不肯認輸,又說得更詳細了一點:“那還是四年前,我們在檀香寺偶遇,我不小心崴了腳,坐在樹下等著家人來接,公子也從大殿里出來,我們還說過幾句話,您說是為了家中篤信佛理的母親求平安符……” 她說得這么詳細,其實說是為了博崔潤的關注,還不如說是為了給熙華添堵,但偏偏做得明顯又蹩腳,比起如她所愿被惡心到生崔潤的氣,其實熙華更想把她扔出去。 但想了想,熙華也沒有直接叫人,而是看向已經徹底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崔潤:“四年前你到過長安???不過那時候你應該見不到我吧?” 崔潤和她說話的時候旁若無人,親昵許多:“五年前我能見殿下一面,已經足夠幸運,安敢奢求更多?我那時候身無功名,怎么配到殿下面前來?只要能記得您的面容,知道您一切安好,我就已經滿足,不敢妄想更多?!?/br> 他話里話外實在卑微,孫玉娘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似乎從沒有想過自己捧著的男人居然在公主面前是這幅……卑躬屈膝到近乎拍馬屁的樣子。而且那兩人話里話外什么五年前四年前的,恍如故人,而她上來就提四年前的事……原來她還是后來的那個人 。 孫玉娘比熙華還小兩歲,十七,所以才至今未嫁,四年前她才十三,當然,也不算小到不能談婚嫁,其實已經情竇初開。要說她沒有惦記崔潤好幾年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五年前的熙華可就十五歲了,孫玉娘很了解她十五歲的時候芳華初綻,是何等動人心魄,自己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就連孫玉娘自己的兄長也不會在公主和她之間選親meimei維護。 她臉色十分難看,身后的小姐妹在公主面前也根本不敢說話。不說別的,這樓船上下有宮中禁衛,侍奉的也皆是鵝黃衣衫的宮人,孫玉娘進宮的機會都不多,更何況是圍著她追捧的人? 公主對孫玉娘都不客氣,她的跟班更是不敢說話了。 見崔潤也有了然之色,根本不給孫玉娘這般妙齡嬌憨少女面子,熙華覺得很無趣。她本來期待孫玉娘能夠更強悍一點,現在見她被崔潤一句話就打擊到搖搖晃晃的,只搖了搖頭,拿開絹扇,滿臉詫異:“你還有事?不是說只是問個安嗎?” 言下之意很不客氣:難道還想厚臉皮留下繼續說什么四年前? 見到她滿眼嘲諷,端坐在上,孫玉娘哪里受得了?又滿含幽怨地看了郎心如鐵的崔潤一眼,孫玉娘也待不下去了:“妾告退?!?/br> 她走了,熙華覺得很乏味,搖了搖頭,把她扔到了腦后,看向崔潤:“來坐呀,天色不是還早么?” 熙華拍了拍緊挨著自己身邊的坐席,大大方方,滿眼戲謔與期待,驕傲,大膽,熱情,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