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初凜開車把李若辰和眠眠送到了小區門口。

    李若辰拉著眠眠的手下車，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車門處站著說：“今天謝謝你了，再見?！?/br>
    眠眠也跟著乖巧地說：“謝謝叔叔，叔叔再見?！?/br>
    韓初凜端正地坐在駕駛座上，目視前方，一句話也沒說，等李若辰關上車門就踩油門走了。

    他胸腔里有股氣闖來闖去，憋悶得不行，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直按喇叭。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逐漸地變成參天大樹。自從找到李若辰以來，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李若辰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在他心里翻起來驚濤駭浪?，F在，他越想那小孩兒的模樣越覺得不對勁，好像，有那么幾分像小時候的雁戎。他又拼命回想自己小時候長成什么樣，沒什么印象。

    這個可能性，讓他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事實證明，三個人的關系毫不穩固，只會愈發糟糕。所以在得知李若辰下落的第一時間，他并沒有通知雁戎。

    即便這幾年，雁戎也沒放棄過尋找李若辰。

    誰先找到的，誰自然就是贏家。

    韓初凜打了個電話給丁哲。

    “喂，我有點事想辦。你幫我問問，這兒有什么機構啊，醫院，做親子鑒定出結果最快。最好當天出的那種?！?/br>
    丁哲在青岸有人脈，回話來得很快，說有專業機構，三到六個小時就可以出來，需要提取帶毛囊的毛發或者血液，把那機構的地點和聯系方式都用短信發給了韓初凜。

    韓初凜直接掉頭去了親子鑒定機構。那小孩流了他一車座的血，根本沒擦干凈，現在派上用場了。

    李若辰回家之后，又接到了于老師的電話。

    于老師反復地向他解釋，自己帶班經驗不夠，看見眠眠摔倒，心里慌了，才想著先在辦公室里把血止住，真的不是有意為之。

    李若辰可以理解她，但沒辦法原諒她，直截了當地告訴于老師，眠眠之后不會在這家幼兒園上課了。

    掛掉電話，他站在陽臺上，看著外面的夜景，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韓初凜會不會相信眠眠的年齡，不知道韓初凜到底會糾纏他多久，不知道接下來給眠眠找哪個幼兒園上課，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像潮水一般地涌來，快要把他剛有起色的幸福生活給沖垮了。

    回到屋里，李若辰看見眠眠正散著長頭發，盤腿坐在床上安靜地看著故事繪本。他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焦慮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他坐在床邊上，輕輕地摸了摸眠眠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父女一起讀完了一個故事。

    李若辰問她：“嘴唇還痛不痛？”

    眠眠搖了搖頭。

    李若辰低下頭，對準她的臉頰親了一口，說：“眠眠真勇敢。眠眠，于老師跟爸爸說，你是不小心摔倒了，”他把眠眠緊緊地攬在懷里，“眠眠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嗎？”

    “是啊，在教室門口，我跑出來，就摔倒了?！泵呙咴谒麘牙锊淞瞬?。

    “是不是……”

    是不是有別的小孩子欺負你。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這個方向去想。

    李若辰想這么問，他嗓子發哽，一句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他不想讓眠眠眼中的世界這么可怕，又擔心自己沒有保護好她，心里的念頭百轉千回。

    最后，他又用力地親了下眠眠的額頭，叮囑：“以后，爸爸給你打電話，一定要接好嗎？發生什么事情，也一定要告訴爸爸。不要想著不讓爸爸擔心，這才是最讓爸爸擔心的?！?/br>
    眠眠把兩條軟軟的胳膊掛在他脖頸上，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問：“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沒事?！崩钊舫矫銖娭约盒ζ饋?，“眠眠睡吧，明天咱們不去上課了，不用早起?！?/br>
    第二天是周六，李若辰不習慣睡懶覺，不到七點就醒了。他去眠眠的房間看了眼，孩子睡得正香。

    平時孩子為了配合他的上班時間，起得特別早，一直都是幼兒園里第一個去的。他總覺得小孩兒睡少了不長個，就讓眠眠周末多睡覺。

    他剛把臟衣服泡在盆里，準備下午洗了，門口傳來哐哐哐的敲門聲音，非常急迫。

    李若辰擔心把眠眠吵醒了，趕忙跑到門口，從貓眼里看到是韓初凜。

    韓初凜大有如果他不開門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勢，動作幅度很大，李若辰被他嚇得心臟怦怦直跳，把門給打開了。

    門一開，韓初凜穿著身英挺的西裝，外頭披了個黑色的大衣，頭發明顯也是精心打理過的，跟這個普通的居民樓格格不入，手里還拿著個牛皮紙袋，只不過他臉色差極了，眼下兩抹烏青，像是沒怎么睡好覺。

    李若辰站在門口，輕聲道：“你來干什么？”

    “告訴我，那個小女孩兒到底幾歲?；蛘?，我再說得明白一點，那個小女孩兒，是不是跟我，或者跟雁戎有關系？”韓初凜盡力放緩了自己的語調，盯著李若辰的眼睛，問出了這句話。

    提到眠眠，李若辰的臉色立刻變了，他呆愣在原地，雙腳仿佛釘在了地上，陷入了無邊的惶恐之中，片刻后才勉強地回答：“眠眠和你們倆，都沒有任何關系?！?/br>
    “你別騙我！”韓初凜聲音揚高，“我查了，你和那個女的才結婚兩年半，上哪去弄出來個三歲的孩子？”

    李若辰眉頭微蹙，說：“我們出去說，眠眠在睡覺?！?/br>
    他跟韓初凜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樓梯間。

    韓初凜抓緊了那個牛皮紙袋，顫聲道：“我想讓你親口告訴我，眠眠到底是你和誰的孩子。我不想威脅你，但是你知道，想個辦法找人弄孩子的DNA去化驗，對我來說并不難?！?/br>
    李若辰的臉上，瞬間毫無血色，他憎恨地看著韓初凜，恨不得一刀把眼前的男人捅死，失控般地喊：“韓初凜你混蛋！這都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打眠眠的主意，如果你敢傷害她……”

    李若辰如此強烈的反應，讓韓初凜心里驀然一緊，方寸大亂，安撫道：“你別生氣，我沒有要做什么！更不會傷害她！我只是想知道眠眠的身世?！?/br>
    “我不知道?！崩钊舫接媒鋫浜蛿骋獾哪抗饪粗?，冷冷地說，“你們兩個當年，經常一起輪jian我，所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就是我一個人的孩子。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如果你敢找什么人sao擾眠眠，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會找你算賬?！?/br>
    說完，李若辰大步地走回了房間，沒有再給韓初凜留下一個眼神。

    韓初凜石化在了原地，不知道事情為什么突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李若辰那極度厭惡又憎恨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翻騰不已，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正被人生拉硬拽著，要四分五裂了。

    他用力地一拳砸在墻面上，幾乎感受不到指根的疼痛，頹然地蹲在了地上，暴力撕開那個牛皮紙袋，掏出里面的文件。

    韓初凜顫抖著手指，翻到最后一頁的檢測意見。

    他還沒有看親子鑒定的結果，想讓李若辰親口告訴他。

    “依據DNA分析結果，1號檢材所屬人和2號檢材所屬人不存在親子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