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生二十歲生日宴伊始，令葉安寧“忌憚”的學姐又出現了。

    “學姐和男朋友來了！我們正要點菜！”嵐生熱情地招呼學姐他們坐下，他挪了些沙發的空位，身體剛好挨著葉安寧。

    “來一打百威，還要牛奶和果汁給學姐和安寧，我們火鍋和燒烤都要吧？”嵐生提議。

    “為什么我不能喝啤酒？”安寧在嵐生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小孩子喝什么酒！”嵐生又在用那種大人對小孩的口氣對安寧說話。

    惹得安寧急了，“我好歹也19了！我也沒比你小幾個月??！我也要喝酒！”

    “行！但只能喝一瓶！”嵐生竟然還和他約法三章起來，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揉安寧的頭發。卻被安寧歪腦袋躲開了，他氣呼呼地說：“別摸我頭！發型都亂了！”

    旁邊的四位看著“這對”在鬧別扭，笑得意味深長。安寧才突然害羞地意識到今天出席的都是情侶，除了他和嵐生。

    嵐生好像絲毫沒有尷尬，而是轉向學姐問：“你們怎么那么晚才來??？”

    “當然是吃早餐?！睂W姐說。

    嵐生又問：“這么晚吃什么早餐？”

    “他吃我呀！”

    猝不及防的，葉安寧今天連續遭受了第二次嚴重打擊。他看到學姐雖然屁股落在沙發上的，但雙腿卻疊放在她男朋友的腿上，雙手勾著男友的脖子，旁若無人地嘴對嘴。葉安寧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雖然，他是gay，但是他依然有輕微的“大男子主義”。暗暗想女孩子在外人面前這樣不好，有礙觀瞻。但是，學姐有男友這件事至少讓他松了口氣。只要學姐和嵐生沒可能發展，葉安寧對她的“敵意”也就自動降低了。

    大屏幕上一首一首播放他們點的歌，客人們要么太害羞，要么是五音不全，最后都變成嵐生在唱歌。葉安寧幫他夾了一盤子的菜，都是嵐生喜歡吃的，喚他：“哥，別唱歌了，快點來吃飯吧！”

    “等等，我唱完這首?！睄股猹q未盡地抓起話筒，隨著開場旋律小幅度搖擺著身體，他唱歌的時候會將自己完全投入其中。

    安寧欣賞這份投入，又心疼嵐生啞了嗓子還要飆高音。他專注地注視著嵐生的背影，直到歌唱到高潮處，嵐生一個帥氣的轉身，與安寧目光相接?！昂ｏL一直眷戀著沙......”

    他眼中有火一樣的倔強，身上有一股子勁，牢牢地鉤住了安寧的目光。

    當他注視一個人的時候，世界上其他人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存在。葉安寧的眼中全都是顧嵐生，他沒有發現學姐作為生日宴上唯一的女孩，敏銳地察覺了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曖昧?？蓪W姐是個聰明知世故的女孩，她只是微笑著看了安寧片刻，又禮貌地移開了目光。

    音樂聲戛然而止，切到了下一首歌。

    “這是誰的歌？”嵐生看了一圈沒人作答，又舉起話筒。

    “我點的！”這次，安寧高舉右手，像個搶答的學生。嵐生將話筒遞到安寧手中，終于坐回了原位。

    安寧沒有點歌，他不是愛表現自己的人。以前在YY上，嵐生常常鼓勵安寧上麥唱歌，可他很害羞，好幾次都打了退堂鼓。嵐生送給他過很多情歌，在YY房間眾人面前唱的，私下給他一個人唱的，可是他從未送過一首歌給嵐生。

    “我站在屋頂，黃昏的光影，我聽見愛情光臨的聲音......”安寧的聲音比一般的男聲纖細，柔軟。

    他唱著歌，想到了和嵐生的相遇，完全是一個偶然。如果他在歌會散場時像平時一樣早早下線，也許就不會等到嵐生的出場。如果他猶豫片刻錯過了嵐生留下的聯系方式，他們也不會開始聊天。如果他沒有勇敢地坐上那班火車，他們不會擁有這一個寒假的回憶。

    “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樣的心情，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安寧唱得動情，眼波流轉，又一次和嵐生四目相對。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最為大膽的表白。

    類似愛情，不就剛好可以形容他和嵐生之間淡淡的情愫。傻子也知道嵐生寵他，特別是在他們真正相處以后，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有誰會對自己不在乎的人這般悉心照顧，知冷知熱？

    “嵐生，安寧好像對你很特別，他人很好，擔心你吃不飽，他要是個女孩就好了，給你做小媳婦兒！”這是學姐湊在顧嵐生的耳邊悄悄說的話，除了他們兩個人，在KTV喧鬧的環境里，沒有第三個人聽到。

    顧嵐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他的臉瞬間變得陰沉，收回了目光，開始吃盤中的菜，不再抬頭看安寧。

    安寧坐回沙發上的時候，又刻意挨著，這樣兩個人的大腿貼合在一起。嵐生在燒烤架上煎rou，順手夾了一筷子到安寧的碗里，“唱得不錯，以后到公會上麥表演吧！”

    “我唱歌不行，我只會用真聲唱?！卑矊庍B忙推辭。

    “扶不起的阿斗?！睄股鋈焕浔貋砹艘痪?。

    安寧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了他，莫名其妙。接下去的半場，安寧沒有再上去唱歌，只是禮貌性地參與聊天，余下的時間他一個人一罐接一罐喝啤酒。嵐生說了幾次“別喝了，第幾瓶了？”

    兩個人相貼的腿部出了汗，彼此都能感受到潮濕的溫熱。葉安寧心里的委屈一點點積累，在獻歌“告白”過后，顧嵐生不但像個沒事人一樣，沒有任何回應就算了，為什么還要生氣？他是以酒麻痹自己的感情，至少喝了以后，身體輕飄飄的，借著酒醉還可以肆無忌憚地像塊綿軟的云靠在嵐生的肩頭。

    幾個人看時間差不多了，晚上還要各自回家過年三十。安寧模糊記得那天自己是被嵐生扶著下樓，坐進出租車，回了嵐生家，最后被嵐生放平在床上。葉安寧第一次喝到微醺。很多人喝醉了會特別多話，但他卻格外安靜，比平時更乖了。

    他覺得自己還挺清醒的，只是裝作醉了，任由嵐生擺布自己。

    “不能喝就別喝那么多?！睄股戳藟K毛巾幫安寧擦臉，看著這張泛著紅暈的臉，語氣并沒有太多責備。一改剛才在KTV的冷淡，朋友們離開后，嵐生對他的態度又變得溫柔許多。

    “你剛才干什么那樣對我？我很不開心！”安寧借著醉意問。

    嵐生靠在床邊，“我對你怎么了？”

    “我剛才唱的那首歌，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我不明白?！睄股f。

    “我喜......”葉安寧正要脫口而出。他覺得喜歡就是要說出口的。

    雖然，那時候流行一句話叫“先說出口的人就輸了”?？墒遣还軐Ψ接袥]有意思，如果他都不清清楚楚表達自己的心意，別人又怎么會知道？他那么在意嵐生，無所謂在這場博弈中讓嵐生贏。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嵐生打斷了，“安寧，我覺得我們倆是特別聊得來的朋友，是那種我一輩子都不想失去的朋友！”

    他說出“朋友”二字的時候，安寧的心涼了。

    一道艷色的夕陽從窗外斜射入昏暗的房間，安寧側著頭仰視顧嵐生，他靠著床頭坐在安寧枕邊。安寧看他從床頭柜上撿起一個煙盒，抽出一支，比一般的香煙纖細。他叼著煙的姿勢略顯痞氣，捂住半邊臉點燃煙的動作那么老練。屋子瞬間變得更為暗淡，只有一明一暗的星火閃耀，安寧望著嵐生面色冷峻地轉向窗外，望向無盡的黑暗。

    “我以為醫生不會抽煙！”安寧打破了沉默。

    “薄荷煙，不那么上癮?！?/br>
    “給我一口？”

    安寧不會抽煙，也并不是追求潮流的年輕人，會好奇香煙的滋味。嵐生猶豫了片刻，從唇邊夾著燒了半截的煙在窗臺的花盆里輕輕彈了彈，然后送到了安寧的唇邊。安寧沒想到他真的把吸過的煙給自己嘗，他明明抗拒接觸？干澀的喉結滾了滾，安寧張開嘴微微顫抖著唇叼住了嵐生遞過來的煙。

    一小口下去，安寧沒忍住開始小聲咳嗽，拱起了腰像只蝦一樣。他捂住了嘴，“咳咳——對不起，還是香煙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薄荷！”

    黑暗中，嵐生翹起嘴角無聲地笑，念了句：“你是傻瓜嗎？”然后，又將那煙送回了自己唇邊。

    正當兩個人默默無言，各懷心事。突然一陣手機鈴音打破了沉寂。

    “是我的！”安寧立刻認出了是自己設定的音樂。他拿起電話就發現是mama的來電。他平日并不常和父母聯系，一般有事發短信?！笆俏覌?，我沒和她說我來這里?！卑矊帉股忉屃司?，接起電話。

    “喂？媽，怎么突然來電話？”安寧故意提高音調。

    “你人在學校？還是宿舍？”

    “我在學校，有實驗......”

    “葉安寧！你怎么和你爸一樣！說謊成性！”mama突然話鋒一轉拆穿了他，“我讓你舅舅去學校接你吃年夜飯，打不通手機就算了，你們宿管說前幾天看到你拖著行李回家了！你要不要解釋清楚！”

    葉安寧沉著臉說：“媽，大過節的，我就是和同學聚餐，剛才忘帶電話了，您也沒必要發這么大火吧？”

    “同學？什么同學？男的女的？你不要又騙我？”

    嵐生摁滅了煙頭，示意安寧把電話給自己，他接過電話，臭不要臉地擺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說：“阿姨！我是嵐生的同學，他在我家。很安全，嗯，不麻煩的，我們都很歡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