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為皇
“嗒嗒嗒?!?/br> 硬底的鞋跟走過冰封的土地,撞擊的聲音在空曠無垠的平原上顯得格外突兀。 “寒月”的冷,足以讓原本的熱帶地區三天之內成為北極,更何況是在這一片原本就荒蕪的冰原上。而現在,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顯得格格不入。 但他在寒風中并沒有一絲瑟縮,雖然衣著單薄,卻依然大步向前,雪花肆虐卻無法沾染他板正的衣角,長褲在狂風下更貼合雙腿的線條,甚至皮鞋也未被沾濕,依舊像踩在紅毯上光鮮亮麗。 似乎被吹亂的發絲當住眼睛,鋒利的眉眼稍稍顯現出一絲不滿,霎時間,狂風乍停,摩西分海般割裂出反自然的一片寂靜之地。 風,亦聽從他的號令。 男人伸手理了理發絲,瘦削的指骨卻沒顯露出應有的淡淡青筋,仿佛是一雙玉雕的手,美卻毫無聲息。他停下腳步,緊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做深呼吸,又抬手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下一刻,緩緩睜開眼睛。 ——一雙血紅的,不屬于人類的眼睛??! 宋鄺整整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更體面,血紅的眼眸帶上一絲不符合他儒雅外表的期待和狂熱,因為他看見了這次出行的路標,一株細小的藤蔓。 這是一片小山丘,他忍不住向上跑去,終于到達山頂,看見遠處一片濃稠的、墨綠的植株。分明是一片生機盎然綠意,卻沒有任何其他生物的聲音。 森林一般濃密,宋鄺卻知道這是一株七級變異藤蔓,它的根系同裸露在地面的千萬枝條一樣豐富發達,但卻詭異的出現在這片冰原上。 越走近,血腥味越重,外圍零星的灑落著各類生命的血跡的白骨,甚至有喪尸生物被吸收了晶核倒在一旁。 可以說,一切能轉化的能量,都被這片藤蔓森林一飲而盡。 但這毛骨悚然的場景并沒有讓宋鄺退卻,當第一株蓄勢待發的藤蔓抽向他,卻被看似瘦削的手一把握住,同為七階的風系異能縈繞著,散發出灰綠色的能量波動。 一時間,雙方都靜待時機,陷入僵持。 “呼呼!”變異藤蔓不滿的舞動外圍的千百根枝條,在風中抽的呼呼作響,內部的枝條卻把它核心的一處位置抱得更緊,生怕那地方收到任何傷害。 “……我……”宋鄺張開嘴,太久不發聲的聲帶竟然一時間沒有發出聲音。 “……哬……我、來尋、皇……”破碎的聲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但藤蔓顯然聽得一清二楚。 藤蔓已經是七級變異,已經有了智慧和情緒。它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達到了七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來到這片荒原,更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懷里揣了一個無上的珍寶。 但它隱約知道自己變得強大是因為保護了珍寶,自己的一切都是源于“祂”,那是“祂”深愛的寶藏。 它不想和面前這個高級喪尸分享,不是怕失去能量,僅僅是因為占有欲。那是它的寶貝,盡管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回歸……皇不能……永遠呆在這個荒蕪的地方……”第一句稱得上流利的話依舊斷斷續續,但其中的含義變異藤蔓理解的很清楚。 像是不喜歡女婿的丈母娘,為了自己閨女的美好未來勉為其難的讓出一條路,盡管萬般不舍,也不會真的阻礙她的前途。 繁密的樹林一點點分出一條小道,曲折的通向深處。宋鄺放開手中的藤蔓,朝著變異植物的核心稍稍點頭,只要是維護皇的生物,都值得試好。 變異植物的領域很大,即使已經開辟了道路也是一段不近的距離。但很明顯,越是往里走,驟降的溫度證明著內里的不同尋常。 宋鄺大步走著,看見許多五、六階的植物警惕的“看”著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危害的舉動。 隨著越來越低的氣溫,越來越稀疏的植物種類,宋鄺已經走到了這里的核心。 “咔嚓!”他踩在了被冰層覆蓋的草地外緣,細碎的冰碴發出吱吱的響聲。 宋鄺看見了一片冰藍的世界。 所有的植株都被薄冰覆蓋,唯一的七階植物的真身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說只有它才有資格保護中間的一個巨大的冰繭。 淺藍色的繭被層層疊疊的藤蔓包裹,只能露出一部分藍色熒光,而且更奇幻的是每條藤蔓都像一條血管,隨著一呼一吸閃爍著赤紅色的、詭譎繁雜的紋路。 當宋鄺踏進冰域的瞬間猛地感受到鋪天蓋地的威壓,像是血脈上的壓迫那樣無法反抗,精神力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即使不需要呼吸也明顯感受到了恐怖的窒息感。 這是,皇??! “哬哬……皇……我不會……傷害您……”宋鄺忍不住心中的狂熱,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破碎的聲音夾雜著隱忍的痛苦,卻讓他甘之若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宋鄺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壓碎,驟然間,威壓消失了。 下壓的脊背終于彈簧般直起,但他立刻意識過來,依舊跪在原地。 巨大的冰繭閃了閃,隱約有碎裂的聲音,藤蔓立刻放松纏繞的枝條,冰繭顯現出龜裂的痕跡,細小的冰屑宛如滿天飛雪洋洋灑灑爆裂開來。 寂靜的深林,只剩下冰繭一塊塊裂開的聲音,一層層剝離,只剩下一人高大小突然停下來。 宋鄺忽然明白了什么,連忙站起來沖到冰繭面前,強迫自己的精神力完全展露,竭盡全力展現自己的無害。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物體的無害,冰繭最后顫抖了下,終于暴露出懷中無價的珍寶。 那是一個男人,他是整個世界的結晶。 他被冰雪凝成的大手捧著,墨藍的短發已經長的遮住眉眼,身上的衣服卻是破碎的,似乎沉睡前經歷了一場惡戰。露出的肌膚結實卻也白皙,不是死氣沉沉的灰白,是皎如明月的冷調,疏離而高貴。 “皇……”宋鄺癡癡的望著,喃喃自語。 他走近冰雪雕砌的男人,試探的伸出手,卻生怕不干凈趕忙收回去。從懷里拿出一顆令所有人眼紅的六級水系晶核捏碎,用凝練的水元素不熟練的洗手,可惜再怎么珍貴的晶核現在也只能勉強洗手用,森林里所有的生物都這么認為。 而就在洗手的間隔,一門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的宋鄺敏銳的發現他的皇氣息有一絲波瀾,他一抬頭,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雙眼睛,黑如深淵,偏偏其中金光流轉,帶著莫名的誘惑惹人深陷其中。跳轉的金線不規則的游動,蘊含著恐怖的能量。 “皇……”宋鄺僵直著身體,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只需一瞬間,這具身體就被皇控制了。 這就是皇嗎?果然所有生命都要臣服。 還沒等宋鄺再開口,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強行突破他的防線,橫沖直撞的闖進他的精神域,把他最核心、最脆弱的一部分肆無忌憚的游走一遍。 這種沖擊力不亞于把他的晶核一片片凌遲??! “彭!”宋鄺倒在地上,手指痙攣的抽動,連痛呼都來不及,劇痛使他失聲。 男人不緊不慢的坐起身子,精神海幾秒鐘就讀取了宋鄺的全部記憶。他忽然皺起眉,朝著虛空伸出一只手。 “藤?!钡统羶炑诺穆曇魩е┰S初醒沙啞,宛如美酒特有的一絲苦澀,不是敗筆,反而錦上添花。 換音剛落,腳邊沉默的七階藤蔓眨眼間纏上冷白的手腕,收斂的尖刺和毒素,輕輕環繞突出的腕骨,討好的纏綿,像一只上好的翡翠玉鐲靜靜的掛著。 男人的記憶有些混亂,他靠在冰雕的繭內,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手上的藤,思考著什么。 不想過多費力,眼下的喪尸顯然好用,盡管他已經抽取過宋鄺的記憶,但依舊嫌麻煩。 “宋鄺?!蹦腥撕鋈婚_口,腳下尸體般的身形拼死動了動,盡全力跪直身子。盡管現在自己多么狼狽不堪,渾身像是壓碎了一樣劇痛難耐,他自己都覺得丑陋的樣子污了皇的眼睛。 “是你啊?!甭曇羲坪鯉弦唤z感嘆,像是看清了什么原本復雜的東西。 男人記得宋鄺的樣子,但又不太準確,似乎是在……一個工廠?是為了……救一個女人?和誰?不知原因,他想到這里時大腦有一絲刺痛。 “我是誰?!蹦腥说难壑袥]有疑惑,似乎是在詢問人盡皆知的問題。 “您……哬……人類稱您,稱您阮唐,皇?!彼梧検箘叛氏驴谥泻谏难?,那種骯臟的東西怎么能讓皇看見。 “阮、唐?!比钐颇畛鲞@兩個字,不覺得是自己的名字,反而像一個代號。 “君笑是誰?!辈恢?,凌亂的記憶突然出現一張模糊的臉,他下意識的就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宋鄺答不上來,自他成為喪尸,身為人類的記憶變得毫無帶入感,但也不會忘記什么,大腦似乎變成了一個機器,沒有感情的存在。但這樣讓他更確定自己不知道“君笑”是誰。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比钐撇]有覺得宋鄺答不上來不對,他反而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于是就換了一個似乎和自己現狀最相關的問題,也是讓自己剛剛頭疼的問題。 “您……被您的朋友,從懸崖上……推下來?!?/br> “……誰?!比钐脐H上眼眸,清晰的記憶像是被觸發了一樣,噴涌而出。 他看見一群又一群的人敢死隊一樣往前沖,不顧生死突破一道直通七階喪尸的路,一條鮮血鋪墊的路,濺起血滴依舊溫熱。他運起異能沖上山頂追擊,七階異能之間的斗爭每一次出擊都耗費巨大的心神,雙方消耗過大,但風系異能速度太快,瞬間沒了蹤影。 正當自己站在懸崖邊散發精神力尋找喪尸時,他感受到身后熟悉的異能波動。 那人說—— “我們一起找,唐唐你先歇一歇?!彼头潘闪司?。 那人又說—— “唐琰受了重傷?!彼鞠倪^多的異能有了瞬間的停滯,然后…… 然后后背挨上了一雙手,帶著不可抗拒的力度讓他朝著懸崖倒去,甚至懸崖一角都被洶涌暴烈的雷系異能故意炸得粉碎。 自己在墜崖的半空中回頭,甚至有多余的心思想自己是什么表情,會是不可思議嗎? 但他看見那人滿面的淚水和隱藏在淚水后發紅的雙眼。 那里復雜的情緒太多太多,有決絕有后悔,現在卻只讓阮唐覺得可笑至及。 “皇,是趙明磊?!?/br> “現在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三個月了,他現在是人類基地的救世主?!?/br> 宋鄺沒有感情波動,似乎只是一個播報的工具,但他的用詞和第一句不磕絆的話說明并不想讓阮唐回歸人類。 “嗯?!?/br> 冰繭中的阮唐應下,赤裸的腳踩在柜在地上的喪尸肩上,淡淡的青筋和細小的血管讓這只雕塑般的腳有了生機。這讓喪尸喜出望外,連忙把它用手托起。 “皇,您要回到人類……”宋鄺緩緩站起來前傾俯身,一手順著腳挽過腿彎,一手攬過阮唐的腰,盡管他身負重傷,但對于七階喪尸輕如鴻毛的重量依舊不值一提。 破損的衣服遮蔽不全,讓宋鄺直接觸摸到緊致細膩的肌膚??粗鴳牙锏幕?,面無表情卻乖乖的窩著,墨藍的發頂就在下巴處散發著畫花香,宋鄺突然覺得自己死尸一樣灰白的臉大概有些發熱。 “走吧,讓我看看喪尸們?!比钐拼驍嗨梧椊酉聛淼脑?。 “是我的喪尸嗎?”阮唐忽然抬頭,神秘的金線在眼底漾起波紋。絲毫不減的威壓讓宋鄺想起他抱著的,不是精致的玩偶,是它們喪尸的皇。 “是的,皇?!?/br> “我們有幸奉您為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