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海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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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夢的睡眠中醒來,林言最先感到的就是小腹處的溫暖,像捂了只熱水袋。他掀開一線眼皮往那兒望去,莊文正一臉緊張地貼在他的肚子上,像在傾聽什么圣諭。這樣的表情讓他整個人都帶了股學生氣,某種程度上讓他的外表和他的年紀更相符了。 如果是以前,林言早就要一腳踹開他了??山裉?,或許是因為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太足,或許是因為他昨天被折騰得夠嗆,總之他就是不想動,于是他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讓莊文像個清點家產的守財奴一樣,把自己的肚子來回摸了好幾遍。 這么懶洋洋地躺了五六分鐘,莊文終于發現他醒了,于是迅速地貼上來,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它睡著了?!比绱速N近的時候,林言就能把眼前人虹膜上的紋路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紋路像絲緞的褶皺,泛著一層幽光。莊文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讓他的耳朵變得癢癢的。房間的窗簾合攏著,唯一的光源來自他們的頭頂,人造的微弱光束直射下來,莊文筆挺的鼻梁側翼被打上了一小方陰影。 林言把那小塊陰影盯了好一陣子,才把臉轉回去,對著天花板。 “它不可能一直不休息?!?/br> 他們在酒店外頭的小餐館里隨意找了一家,吃了頓簡便的早餐。沿著被擴寬的街道散步,現在是溫泉的旅游旺季,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和cao著天南海北口音的游客擦肩而過。林言找到了一家賣特產的商店,把要帶給張竛的東西買齊,再把袋子扔給莊文,又沿著來時的路走回酒店。在酒店里放下袋子又休息了一會兒,就已經是中午過半,人呆在自己不怎么熟悉的環境里,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眼前還有一下午的時間要打發,這個小鎮上存留了不少古建筑,倒是可以去觀光,但一想到那些嬉鬧的游客,林言就喪失了興趣。他以往獨身出行時就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擠,總是挑那些冷清的景點逛?,F在是下午一點半,去泡溫泉又有些太早了,而且也不可能一直泡溫泉。 百無聊賴地換著臺,電視節目也像這午后時光一樣令人昏沉欲睡,正想著干脆再睡一覺時,莊文提議他們到海邊去看看。 “哪里有海?”林言瞪著他,好像他剛剛說的是“我們去火星看看”。 “就在這附近,開車半小時就到了?!?/br> “冷死了,誰要跑到那兒吹風?!?/br> “我給你帶了外套和帽子?!鼻f文起身,從柜子里翻出了林言的羽絨外套和毛線帽。那頂黑色毛線帽還是林言高中時候用過的,這么多年過去他還以為早就弄丟了,真不知道莊文從哪兒翻出來的。 海確實離他們很近,甚至都用不了半小時,開車駛出小鎮后,林言就聞到了風里的咸腥氣味,海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跳到了他耳邊。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剪紙似的太陽被釘在天空上,用柔和的光輕撫著大地。莊文把車停在了海邊山坡的一條小公路上,找了條道,牽著林言走下了山坡。 一踏上沙灘,前方的海就像嗅到有人靠近的籠中獸一樣,變得兇狠了起來,浪頭一個接著一個,在沙灘上一次比一次爬得更遠,林言的鞋不防水,只敢在離海有些距離的地方走走。莊文剛開始還陪著他,一個浪頭打來,在海灘上留下了一堆東西,這家伙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撇下他尋寶去了。 海灘上除了他們還有一些人,有一對明顯是情侶的男孩子正像莊文一樣,趁著浪頭退下蓄力的時候在那堆遺留物里尋寶,他們有備而來,腳上穿著保暖的防水雨鞋,因此也就站得離海更近。有幾個浪頭舔上了他們的靴子,讓他們發出一陣陣緊張又快樂的尖叫。 海風確實很冷,林言低著頭在沙灘上散步,把自己縮進厚厚的外套里。莊文給他帶了帽子,卻忘了帶條圍巾,他只好把衣服拉鏈拉到最高,縮著脖子來抵御冷風的肆虐。海水在耳邊咆哮著,腳下的沙灘因為他的重量而發生了輕微的凹陷。一個男人正拿著相機給他被凍得鼻涕橫流的兒子拍照,他連忙跑了幾步,逃出了相機的取景框。 前面的海灘上有塊凸起的礁石,林言走到石頭后面去回頭一望,莊文還在沙灘上扒拉著東西,他輕巧地從一次次漲潮的浪頭旁逃走,倒是很像個藝高人膽大的馴獸師,和大海這頭猛獸進行著游戲。 看了一會兒,林言繼續低頭往前走去,石頭這邊沒什么人,倒正好可以讓他整理下思緒。如果他的計劃一切順利,等這部片子拍完他就可以金盆洗手了,雖然奶奶的病可能還需要一些錢,他的分紅也足以讓他過上不愁吃喝的平民生活了。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他獨身一人的前提下,無論如何都要擺脫掉那個作為事故副產品的孩子,不知道仇姐說要幫他辦的事怎么樣了? 他只顧著低頭思索,不知不覺就偏離了原先的路線,也全然沒注意到身邊海水的變化。等到那浪潮的聲音變得無法忽略,林言才驚覺到一個極高的浪頭已經沖到了沙灘附近,馬上就要把數以噸計的海水拍到沙灘上。他拔腿就往山坡那邊跑去,被這浪頭打到,立刻就會變成只落湯雞。 但在沙質地上,海水比穿著厚重的人跑得更快,白花花的水線在后頭緊追不舍,眼見就要攆上他了。他剛想拿出在學校測試百米跑的架勢狂奔,就被人一把拉住了,緊接著,他一頭撞進了莊文懷里。 不知道這人什么時候跑到這邊來的,被抱離地面的時候,林言只來得及這么想。海浪在他腳下洶涌奔過,又在遠處傳來的尖叫聲中迅速地被拉扯回去。潮水退去后莊文把他放了下來,把他整個人帶進了懷里。 海風烈烈,莊文的懷抱倒是很暖和,林言被緊摟著,唯一能舒服點的姿勢就是也環抱住莊文。他掙扎地抬起頭,正碰上莊文也低下頭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即使在這猛烈的海風中,林言也聞到了莊文身上信息素的氣息。 莊文和他對視著,那雙線條明晰的嘴唇卻是離他越來越近,一個吻倒也仍在林言的接受范圍內,所以他沒扭過頭去,而是在冷風中等待著即將來到的東西。 可他都準備閉眼睛了,莊文的動作卻停了,男人帶著熱氣的呼吸已經近在咫尺,林言聽到了一個十分“紳士”的問題。 “我可以吻你一下嗎?” 林言盯了莊文好一會兒,發現他確實在很認真地發問。如果不是海風這么冷,他穿得這么厚,他真是要把這人狠抽一頓??娠L一刻不停地呼嘯著,他別無選擇,只能主動仰起臉,吻住了眼前的人。 他嘗到了莊文唇上的咸味,他感覺自己吻住了一小片海。 他們沒有逗留更久,很快地返回了酒店。莊文的鞋是皮質的,但海水灌進去還是很容易導致著涼,莊文不得不買了雙新鞋換上,順帶在酒店里換掉了被打濕的褲子。離晚飯還有些時間,林言決定先去街上逛逛。 街上的新鮮東西倒比他想象中多,莊文很快被一套瓷質的小玩意兒吸引了注意力,這個時候,林言兜里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是仇姐的來電。 “怎么了?”莊文關切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林言手一抖,把那通電話掛斷了。 “沒怎么,打錯電話了?!彼χD過身去,也假裝仔細觀賞起那些東西來。 整頓晚飯林言都有點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回到酒店,趁著莊文去沖澡的時候,他給仇姐回了電話。 “怎么現在才打回來?”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顯然很是不滿。 “現在才有空?!绷盅灾荒芨尚χ忉?。 “聲音放這么小做什么?你在搞什么鬼?” “我身邊有人?!绷盅晕孀∈謾C,往淋浴間瞟了一眼,水聲嘩啦依舊,莊文應該沒聽到他的動靜。 “做賊一樣?!?/br> “您給我打電話是什么事?”莊文隨時有可能從淋浴間出來,林言趕緊把對話拉回正題。 “我就想問你今晚有沒有空,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下?!?/br> “我在外頭旅游呢?!?/br> “旅游?你泡溫泉去了?” “反正今晚沒空啦?!?/br> “行,那就等你回來再說。你記得一回來就給我打電話?!?/br> “什么事不能發郵件說?”一般仇姐交代工作上的事,都是用郵件來通知他的。 “是那個,你要找人領養孩子的事,我已經聯系上了幾個有意愿的,等你回來挑一個,就可以進行正式接觸了?!?/br> “這么快?” “不是你自己說越早把孩子送走越好的嗎?這幾個人我都是先挑了一遍的,條件都不賴,有好幾個常住國外,領養手續一完成就能把孩子帶到國外去?!?/br> 這倒確實是林言早就拿定的主意。 “那,謝謝您了?!?/br> “不用,公司應該做的而已。對了,還有件事要跟你說一聲,咱們后續的拍攝計劃可能又要推遲了?!?/br> “是因為什么?” “是賈飛鵬那個神經病。那麻煩玩意兒在酒館喝酒的時候把人打了,公司還得給他擦屁股,賠了些錢,把他扔進戒酒會戒酒去了。加上最近快年底了,審查抓得比較緊,上頭說讓咱們避避風頭?!?/br> “老是往后拖到時候拍不完怎么辦?”雖然基本片酬已經到手了,但后續的分紅才是利潤大頭,林言不由得為自己還沒到兜里的錢擔憂起來。 “走一步看一步唄,這也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懷孕期間不要思慮過重!”仇姐扔下這句話,干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了。